節(jié)儉持家的古人風范

石志剛

中國幾千年的農耕社會凝結的智慧告訴我們，唯有節(jié)儉持家、治國，才能保證家道興隆、國運綿長。

我國古人崇尚節(jié)儉，為官者，也將節(jié)儉提升為治政的重要要素，作為治政的政治理念貫徹到政治實踐中。

元代孔齊在《至正直記》中說：“儉者，美德也。人能尚儉，則于修德之事有所補。不暴殄天物，不重裘，不兼味，不妄毀傷，不厚于自奉，皆修德之漸，為人所當謹。先人幼遭世變，衣食不給，至壯始有居。仕而得祿，家用日饒，蓋亦勤于治生所致。自壯至老，三十余年，未嘗妄用一物。資產雖中年頗豐富，亦未嘗過用，猶如昔年也。”孔齊的成長經歷和節(jié)儉精神值得后人學習。

宋代倪思在《經鋤堂雜志》中指出：“儉者君子之德。”倪思針對當時世俗對節(jié)儉的排斥和抵觸，鮮明地提出：“世俗以儉為鄙，非遠識也。”節(jié)儉對中國人的思想和行為產生了深刻廣泛的影響。倪思對儉的價值理解得非常深刻和到位：“儉則足用，儉寡求，儉則可以成家，儉則可以立身，儉則可以傳子孫。”節(jié)儉可以滿足日常之用。周怡在《衡山寄示可貴兒》中強調：“一身吃著有限，吃些粗的，著些粗的，將就用些。”個體吃穿住行是有限的，能夠滿足日常之用就可以了。節(jié)儉可以寡欲少求。吳麟征在《家誡要言》中指出：“四方衣冠之禍，慘不可言，雖是一時氣數，亦是世家習于奢淫不道，有以召之。”紈绔子弟之所以敗家，在于他們沒有堅持節(jié)儉的原則，而是選擇追求奢華。節(jié)儉可以興旺家業(yè)。朱柏廬在《勸言》中說，“勤與儉，治生之道也”。即使家庭富裕殷實，亦要節(jié)儉持家，家族必定會發(fā)展壯大、興旺發(fā)達。節(jié)儉可以自立于世。王士晉在《宗規(guī)》中說：“多費多需，至于多取，不免奴顏婢膝，委屈徇人，自喪己志。”這是由于沒有運用節(jié)儉精神指導個體行為而產生的后果。節(jié)儉可以給子孫做榜樣。宋代名臣司馬光節(jié)儉持家，對孩子教育也貫穿節(jié)儉的精神。他在《訓儉示康》中以“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而自傲，告誡孩子“以素儉為美”是人生最大價值之體現。

宋人鄭至道在《琴堂諭俗編》中專門有“尚儉素”一節(jié)內容，書中認為：“儉，美德也，古人之所寶也。”鄭至道引用古代例子來說明儉樸的重要性：“禹圣人也，帝舜稱其德，曰克儉于家。人君富有天下，猶以儉為德，況民庶乎？”緊接著，鄭至道具體圍繞怎么做到節(jié)儉進行論述：“人能崇尚儉素，身自撙節(jié)，省口腹之欲，抑耳目之好。不作無益以害有益，不務虛飾以喪實費。食可飽而不必珍，衣可暖而不必華，居處可安而不必麗，吉兇賓客可備禮而不必侈。如此則一身之求易供，而一歲之計可給。既免稱貸舉息，俯仰求人，又且省事寡過，安樂無事。故富者能儉，則可以長保。貧者能儉，則可以無饑寒。豈不美哉？”宋代名臣王旦雖然位居宰相高位，仍然能夠以儉樸自持。他平常著布衣布衫，所居皆氈席。家人以繒綿裝飾，他堅決予以抵制和否定。“雖位極一品，而飲啖全少，家亦不蓄聲伎。”他以身作則，家人亦有儉樸之風。“身歿之日，子弟猶有衣褐衣者”。王旦面對皇帝的賞賜，能夠做到拒絕，可見其節(jié)儉精神持有之堅定。宋真宗見王旦住所簡陋，準備給他修繕，被他拒絕。宋真宗又試圖賞白金五十兩給他，他辭謝道：“已恨多藏，況無用處。”王旦教育其家后輩：“子孫當各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爭財為不義耳。”臨終前，王旦留下遺囑：“我家盛名清德，當務儉素，保守門風，不得事于奢侈，勿得厚葬以金寶置棺中。”王旦去世五十年后，宋朝的一位臣僚丁度仍以王旦儉樸之家風教育自家子弟：“王旦為宰相十五年，卒之日，子猶如布衣。汝曹自力，吾不復有請也。”王旦處在高位，仍能堅持節(jié)儉，“長保”效果最終顯現。作為一個王朝的統治者，如果自身能做到節(jié)儉，就可以為國家開源節(jié)流，發(fā)揮示范作用，夯實統治基礎。

清代名臣朱軾治家節(jié)儉，治國從儉，將節(jié)儉精神很好地貫徹到家國治理中，取得了顯著成效。他在家中提倡節(jié)儉，而且還能以身作則。他“以身教儉，除供億，減出入儀從，衣綈、啖糲”。在他的示范作用下，他的家人乃至仆人、下屬“無敢曳紈綺”。他要求自己的夫人吃穿儉樸，每日與仆人一起灑掃、下廚。家中吃穿住行都有嚴格的規(guī)定和標準，與常人無異，持之以恒地加以保持，多年下來，外人竟然看不出他是官宦之家。

朱軾不僅對家人嚴格要求從儉，而且在地方治政中積極提倡和推廣節(jié)儉精神。他在浙江擔任巡撫的時候，看到浙江有追求奢華的不良風氣，“浙俗競為浮靡，民朝不計夕，弊甚”，遂制定了民間婚喪用度標準和定式，旨在矯正不良風俗，令官員百姓一律遵行。“久之，浙民便之，郡邑長望風自飭”，民贊其行。除頒布約束民俗的規(guī)定律文外，他還能細心周詳地做好教化工作。在集市中，朱軾看到一個夫人穿著華麗，便問其夫是何人，回答竟然是賣菜者。朱軾感覺到民間追求奢華之風極盛，于是告知她自己的巡撫身份，并親自帶著這個婦人回自家，在廚房中，要求這個婦人認一下自己的夫人，婦人好長時間都不能確認。此時，朱軾指給她說：“此炊者，夫人也。”這個婦人甚為驚訝。等到中午的時候，朱軾邀請這個婦人一起吃飯，這個婦人看到“饌惟蔬菜”，又為一驚。午飯后，朱軾便請這個婦人離署。這個婦人離開朱軾家后，深受感動、深感慚愧，于是改裝從儉，且廣為傳播朱軾的節(jié)儉之事，“浙俗一變”。

朱軾作為康雍年間的大學士，不僅治家從儉，而且還能從朝政的高度，提倡節(jié)儉治國，將節(jié)儉的精神提升到國家興衰的高度，殊為難得。他在治國中十分強調用人、理財。他在臨終前給皇帝的遺言中也申明：“國家萬世根本，君心所重者，理財、用人而已。”從理財的角度看，他十分注重節(jié)儉精神的應用。正如陸游在《放翁家訓》中所說：“天下之事，常成于困約，敗于奢靡。”朱軾在推進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積極發(fā)展農業(yè)生產、整頓國家財政過程中，十分注重開源節(jié)流，最終確保國庫充足，國家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