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如何提升國有企業創新力

陳贇

國有企業要把創新作為市場競爭的法寶和可持續發展的基因，并與國家戰略、民族復興和全球命運緊密結合起來，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中更好地發揮引領、支撐和帶動作用

由于中美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逆全球化、改革進入攻堅區深水區等國內外復雜因素影響，“十四五”時期我國經濟發展既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也面臨經濟社會深刻轉型的嚴峻挑戰。國有企業作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中堅力量，必須勇擔創新重任，強化自主創新，以創新力的提升帶動競爭力、控制力、影響力和抗風險能力的增強，從而引領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指出，“探索公有制多種實現形式，推進國有經濟布局優化和結構調整，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增強國有經濟競爭力、創新力、控制力、影響力、抗風險能力，做強做優做大國有資本。”

2020年5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新時代加快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意見》強調，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構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使國家科研資源進一步聚焦重點領域、重點項目、重點單位。……改革完善中央財政科技計劃形成機制和組織實施機制，更多支持企業承擔科研任務，激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提高科技創新績效。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支持大中小企業和各類主體融通創新。

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國有企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規模實力顯著增強，創新能力持續提升。但由于國企研發投入強度不高、創新體制機制存在障礙、市場激勵不足等原因，國有企業創新能力同國際先進水平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同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要求還很不適應。

從研發投入看，國企研發投入需要進一步加大。2017年中國研發投入百強企業中，55家非國企的平均研發強度為7.2%，而45家國企的平均研發強度僅為1.5%。2018年企業基礎研究支出占中國基礎研究總支出的3.07%，占企業研發總支出的0.26%[1]。2018年中央企業研發經費4900億元，相當于全國研發經費的1/4，占營業總收入比重為1.71% [2]。歐盟發布的《2019歐盟工業研發投資記分牌》顯示，2018年度全球2500家公司研發投資總額為8234億歐元，美國公司占比為38%，歐盟公司占比為28.3%，日本公司占比為13.3%，中國公司占比為11.7%。排名前50家公司中，美國占22席、歐盟占17席、中國占2席（華為和阿里巴巴），平均研發強度為13.3%。排名前10家公司中研發強度最高的是羅氏公司19.4%，最低的是戴姆勒公司5.4%，中國只有華為公司名列其中，其研發強度為13.9%（見圖1）[3]。

從考核體系看，國企考核方案需要進一步完善。指標設置方面，許多國有資產管理部門對國有企業考核指標仍然以資產、營業收入、利潤等當前和顯性指標為主，不重視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比重、專利數量、高技能人才占比等事關長遠、可持續發展的創新指標，這方面指標或者缺失，或者權重很小，亟需根據各地各行業國企實際情況和高質量發展要求加以建立和完善。

從激勵機制看，國企的激勵動力需要進一步增強。目前，國有企業的激勵機制還不健全，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不盡合理，以知識價值為導向的收入分配制度還未完全形成，技術、知識、管理、數據等要素價值沒有充分體現，這會影響到國有企業的經營效率，不利于激發創新源動力和活力。

2018年7月1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上強調，關鍵核心技術是國之重器，對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保障國家安全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必須切實提高我國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能力，把科技發展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為我國發展提供有力科技保障。2020年7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企業家座談會上指出，企業家要做創新發展的探索者、組織者、引領者，勇于推動生產組織創新、技術創新、市場創新，重視技術研發和人力資本投入，有效調動員工創造力，努力把企業打造成為強大的創新主體，在困境中實現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十四五”時期，國有企業要通過深化改革，采取切實有效的策略措施，加快提升創新力和競爭力，這對促進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圍繞國家中心工作提升創新力

國有企業是國民經濟的“頂梁柱”，是社會穩定的“壓艙石”，是我們黨執政興國的重要支柱和依靠力量，國有企業創新必須緊緊圍繞黨和國家中心工作和重大戰略任務來展開。

今年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多次強調要加快 5G 網絡、數據中心、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物聯網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進度。“新基建”無疑將是“十四五”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戰略布局。此外，“十四五”時期，中國需要集中力量解決科技領域的“卡脖子”難題。5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給袁隆平、鐘南山、葉培建等25位科技工作者代表回信時指出，希望全國科技工作者弘揚優良傳統，堅定創新自信，著力攻克關鍵核心技術，促進產學研深度融合，勇于攀登科技高峰，為把我國建設成為世界科技強國作出新的更大的貢獻。

眾所周知，中國在光刻機、光刻膠、芯片、計算機設備操作系統等諸多領域，其關鍵核心技術都受制于人。全球總共有約130種關鍵核心材料，中國完全空白的占32%，另有52%依賴進口[4]。根據《科技日報》（2018） 梳理的35項“ 卡脖子” 技術清單，中國在觸覺傳感器、真空蒸鍍機、航空設計軟件等基礎零部件、關鍵材料、先進工藝、產業技術等基礎領域與國外差距較大。

熊彼特在《經濟發展理論》一書中指出，偉大的企業和企業家是時代的產物，也是推動時代轉型與社會進步的中堅力量。無論是谷歌、蘋果、特斯拉、亞馬遜、大眾等發達國家的世界級企業，還是如華為、阿里巴巴、騰訊、三星等日益走向全球的新興經濟體企業，它們不但在銷售額、市值、市場占有率等硬實力上顯著超越同產業、同領域、同時代的其他競爭者，同時也在創新力、社會責任與影響力、尊敬度等軟實力方面表現卓越。世界級企業是時代的企業，更是顯著推動時代進步的企業，都是將自身生存發展目標與國家、全球發展的趨勢與共同挑戰相結合。

“十四五”時期，中國國有企業要結合自身實際，緊緊圍繞黨和國家中心工作提升創新力。一要選準“新基建”的切入點和落腳點，加大投入，久久為功;二要瞄準世界科技前沿以及產業鏈供應鏈，著力解決“卡脖子”關鍵核心技術難題;三要把握全球經濟社會發展趨勢，推動時代進步和可持續發展。

例如，徐工集團提出“珠峰登頂”戰略，強化“全球對標”和“突破創新”兩個定位，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建立基礎技術研究、應用技術研究、試驗發展三層技術創新體系。抓實“三個一批”：凝聚培育一批關鍵人員，落地實施一批重大項目，聚焦突破一批重大成果。這些使徐工自主創新走在全國裝備制造業前列，形成了世界級的技術實力和品牌影響，部分主導產品技術躋身世界領先水平。

二、尊重人性，提升創新力

卓越企業家的首要任務是將公司愿景和個人目標有機整合，激活員工的主動性和創造力。世界級企業都將員工視為企業最寶貴的資源之一，一方面以優秀的企業文化和薪酬待遇吸引高創造力個體加入;另一方面給予個體以充分的信任和賦權，建立公司范圍內高透明度和高度民主化的溝通決策和反饋機制。

國有企業的創新力最終要落實在干部職工個體身上，他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才是國企創新力的“根”和“魂”。國有企業要通過深化改革，營造有利于創新的氛圍和環境。所謂尊重人性就是把員工作為國企的主人，公平對待，并積極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按勞動和生產要素貢獻大小參與分配。

華為在尊重、激發人性潛力方面做得非常好，把企業盈利直接和員工貢獻掛鉤，9.7萬名員工，人人都是股東，分紅不論級別高低，只看貢獻大小。萬華化學每月由集團高管主持“咖啡時間”，與隨機抽取的10名一線職工一起喝咖啡、聊家常、提意見;同時該企業實行員工持股，研發新產品盈利之后5年內稅后凈利潤的15%分配給個人，一次性技改創造效益部分的20%～30%支付給個人。目前萬華化學已成為行業翹楚，創新能力十分強大，擁有國內外6大研發基地、7大國家級創新平臺、150多個裝備先進的實驗室。

關于國有企業通過尊重人性提升創新力方面，需要注意以下幾點：

一是重視高薪引進人才。人才是第一資源，是創新的核心要素，國有企業要高度重視引進國內外頂尖科技人才。2019年華為用頂級薪酬吸引頂尖人才，8名2019屆頂尖畢業生，年薪89萬元～200萬元不等。目前，一些地方政府也開始出臺優惠政策鼓勵國有企業高薪引進人才，但引進的人才偏重金融、管理和一般科技人才，集成電路、移動通信、人工智能、大數據、無人機、新材料、區塊鏈、量子計算等高端科技人才明顯不足。“十四五”時期國有企業要加大改革力度，構建良好的創新生態，不僅要引進高科技人才，還要想辦法留住人才、培養人才、激發人才的創新潛力。

二是把收入與貢獻緊密掛鉤，提高員工持股比例和利潤分成比例。2016年8月，混合所有制企業員工持股試點正式啟動，目前全國已有近200家企業開展這一試點[5]。從本質上講，通過員工持股，加大分紅比重等方式提升創新力，國有資產獲得的收益遠遠大于員工獲得的收益。國企應全面貫徹落實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的收入分配政策，充分尊重科研、技術、管理人才，充分體現技術、知識、管理、數據等要素的價值。

三是對員工充分信任和賦權，形成高度透明和高度民主化的溝通決策和反饋機制。如谷歌對優秀工程師的重視，不但體現在高薪酬上，更體現在自主權上。谷歌創始人和高管不會在員工工作方式上多加干預，并且將與工程師團隊小范圍的非正式談話作為核心任務之一，創始人還會在每周五的“TGIF”大會上與谷歌全球的工程師開展線上和線下對話。又如，華為的“心聲社區”被譽為“華為人的羅馬廣場”，提供了一個管理層自我批判、員工內部匿名和坦誠分享交流的平臺。

四是國有資產管理部門要完善國有企業考核指標體系，增加創新力指標方面的權重。考核指標就是“指揮棒”，關系到國有企業領導人的薪酬和升遷，從人性的角度講，國有企業領導人一定是主要圍繞這些指標來管理和經營企業。

五是國有資產管理部門對國有企業創新要有容忍度，寬容其可能的失敗。創新從來都是“九死一生”，攻克關鍵核心技術更是如此。我們絕不能在國有企業中形成“干得好沒認可，干得不好有考核;有了爭議沒保護，出了問題要追責;干得多毛病多，不干事最快活”的局面。

三、面向市場提升創新力

國有企業作為市場主體，對市場需求更為敏感和熟悉，所以國有企業要通過市場加快原始創新、集成創新和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技術創新鏈從研究市場技術需求開始，以滿足最終用戶需求為一個創新流程，主要包括技術需求發現、創新創意形成、成果轉化與商業化等環節。我國目前的技術創新現狀與市場導向機制存在一定偏差，如政府支持技術創新資金分散、企業技術創新行為偏差等。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健全技術創新市場導向機制，發揮市場對技術研發方向、路線選擇、要素價格、各類創新要素配置的導向作用。建立產學研協同創新機制，強化企業在技術創新中的主體地位，發揮大型企業創新骨干作用，激發中小企業創新活力，推進應用型技術研發機構市場化、企業化改革，建設國家創新體系。

技術需求一般來源于市場，最終由消費者主導。企業與消費者離得最近，為了提高競爭力，要始終研究了解消費者需求。實踐證明，市場在企業技術創新中能夠發揮決定性作用，能有效激發各類企業自主創新的活力和積極性。

例如，浙江巨化集團一直面向市場提高創新力，三十年來在氟化工領域實現了從“跟跑”“并跑”到“領跑”的飛躍式發展。該企業于1983年通過創新升級開啟了氟化工產業之路;1993年氟制冷劑F11、F12、F22等6個主要產品質量指標全部達到國家質量優級品標準，一躍成為全國最大氟化學工業基地;2003年開工建設有機氟項目，首次擺脫從國外引進技術;隨后拉長氟化工產業鏈，汽車空調用制冷劑R134a獲全省首塊化工產品“浙江制造”金字招牌，第四代制冷劑突破技術瓶頸，獲國際專利證書，環境友好型制冷劑成果獲浙江省科技進步一等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