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偉,高繼平,于 薇,邵英紅
(1.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北京 100038;2.中國科學技術交流中心,北京 100038)
2020年4月28日,習近平同志在陜西考察調研時強調,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把實體經濟特別是制造業做實做強做優,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邁出更大步伐。其中,更大的步伐體現在發展新動能,創新引領驅動[1]。
目前,人工智能、量子信息、區塊鏈、腦科學、基因編輯等兼具滲透性、擴散性、顛覆性等特征[2]的新動能將引領新時代科技進步和產業發展,甚至有可能重塑全球產業體系和經濟發展方式。相較于傳統動能,新動能更加強調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政府等各類創新主體深度融合,要求官產學研這一創新鏈條聯系更加緊密,有機整合各類要素、多元主體、異質產業群等,形成一個復雜的創新生態系統。
針對新動能特征,我國有必要建立相應的創新模式,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十九屆四中全會發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完善科技創新體制機制。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產學研深度融合的技術創新體系,支持大中小企業和各類主體融通創新,創新科技成果轉化機制,積極發展新動能,強化標準引領,提升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現代化水平。
在國內外發展環境發生劇烈變化的新形勢下,我國科技創新進入跟跑、并跑、領跑“三跑并存”的新時代,黨中央明確指出,要構建新的創新模式“融通創新”,進一步完善我國科技創新體制機制,實現習近平同志指出的“必須面向經濟社會發展主戰場,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消除科技創新中的‘孤島現象’,加快建設國家創新體系”[3]。
誠然,我國政府、企業、高校/研究院所立足科技創新,形成各種創新模式以支撐我國經濟高速發展。從企業出發,根據技術需求尋找合適的研究團隊進行技術協同攻關。例如,華為技術有限公司與浙江大學合作項目“水下無線光通信系統”[4]、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與北京理工大學合作項目“基于Android平臺的室內導航系統”[5];從高校/研究院所出發,設立技術轉移辦公室專門對技術進行評估,以判斷技術是否適合進入市場,同時篩選合適的技術轉移對象。例如,斯坦福大學的技術轉移辦公室[6]、麻省理工學院的技術轉移辦公室[7]、清華大學國際技術轉移中心[8]、中國科學院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知識產權辦公室[9]等;從政府角度出發,建立國家工程研究中心[10]、國家工程技術研究中心[11,12]、國家工程實驗室[13]、國家企業技術中心[14]等,促進共性技術研發和擴散以及科技成果轉移轉化等[15]。
此外,基于創新網絡中不同創新主體視角,國內外學者們提出了各種創新發展模式。哈佛商學院Chesbrough[16]基于對美國高技術公司創新管理的調查提出開放式創新,一方面通過外部技術的內部吸收和合作推動創新,另一方面通過知識產權管理實現知識外部增值[17,18];哈佛大學的Christensen[19]基于創新過程中在位者與新進入者間的競爭視角提出顛覆式創新,即新進入者通過提供與在位者具有不同價值功能組合的產品或服務,從低端市場或新市場起步,通過持續的產品性能改進實現市場格局顛覆[20,21];英國諾丁漢大學的Swann[22]聚焦于在商業、專業與政府領域之外,由普通公眾為自身利益而進行的創新,并將其命名為公共創新[23];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的Stilgoe等[24]提出負責任創新理論框架,即創新活動與科學研究不可避免地嵌入于社會發展網絡之中,創新活動主體應當與社會行動者一起承當更多的社會責任。不過,目前這類科技機構普遍存在整體專業化水平不高[25]、服務能力較弱、整體競爭力不強等問題[26]。此外,上述創新模式,如開放式創新、顛覆式創新、公共創新、負責任創新以及其它整合式創新[27]、商業模式創新等,都只是從創新網絡的某一點或者條線提出的創新,沒有從創新網絡整體或者創新鏈角度認識創新。上述問題就是因為整個創新鏈條不夠融合貫通所致。在此背景下,融通創新的提出和實施可以解決當前協同創新中“創新鏈有而不全”、“創新鏈通而不暢”等問題,進而通過改革釋放內需潛力、激發市場活力、增強內生動力。
在新動能引領經濟發展之前,我國主要采用協同創新模式支撐傳統第一、二、三產業發展。目前,協同創新模式需要進一步深化和優化。
從科學研究角度看,協同是復雜性系統的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各子系統之間的相互作用,特別是創新要素之間協同配合可以使整體達到單獨所不能達到的效果[28]。協同機制就是研究創新要素之間如何協同的機制。陳勁[29]認為,協同創新的要義是促進政產學研用等創新單位深度整合、緊密融合,使創新資源從封閉、分散到整合、協同。
由此不難發現,協同創新強調以某創新主體為核心,其它創新要素以協作方式配合主體創新活動,進而達到單個創新主體所不能達到的創新效果。至于其它創新要素知識被創新主體吸收多少、吸收后創新效果如何、吸收后創新效率能否提高等問題都是以創新主體作為評價者進行評估的,未從國家層面、區域視角評價是否真正提升了我國創新水平。這樣的“協同”是創新主體立足于自身科技水平、認知能力,將其它創新要素知識“合”起來而形成的。
目前,上述協同創新機制下創新主體各自為政,衍生而來的是適合某一企業或某一機構的創新成功案例,遠非創新成功范例。同時,衍生出了人大代表童國華在2018年全國政協科協界別小組會上所總結的“專家學者有愿望卻沒精力,企業有需求但沒好渠道,政府有號召但難推動,法律有遵循但實操難突破”[30]的問題。這樣的協同創新無法消除科技創新中的“孤島現象”,更無法從政府層面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加快建設國家創新體系。
為此,國家科技管理部門提出“融通創新”的發展模式,即在協同創新的基礎上進一步實現全國創新要素一盤棋。力爭從全國這個大局出發,把全國甚至全球創新要素整合成一個有機整體,像一盤棋[31]那樣,無論是橫車躍馬還是飛卒走象,甚至丟卒保車,都要從全局考慮。實行集中領導和統一安排,正確處理中央和地方的關系、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關系以及國家、集體、個人間的關系,使國家科技領域發展有重點、有目標,構建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補短板、強弱項、堵漏洞,提升科技創新體系化能力[32]。
目前,融通創新是一個新概念,對其特征、內涵等介紹很少,僅科技部創新發展司陳敬全等給出相關定義:融通創新是指科技與經濟社會發展深度融合,創新鏈不同環節徹底打通,各類創新主體、創新載體(基地、平臺、區域等)之間高效協同、相互融合形成創新共同體的新型創新模式[33]。上述定義是從科技政策制定者,或是科技管理角度界定的。在進一步科學研究和實踐中,融通創新是由以滿足市場需求為目標的相關企業、高校、研究院所、中介服務機構、政府等創新主體組成的,為創造、使用、轉讓和保護知識、技術、商業秘密、新產品而構建的知識相互融合貫通的創新共同體網絡,也是國家創新體系的基礎和重要組成部分。
融通創新的關鍵在于“融”和“通”,前者是指融合,后者意味著貫通。
在融合方面,針對市場需求的某一目標,所有參與創新的相關企業、高校、研究院所、中介服務機構、政府等既不分創新主體和創新客體,也不分主次,都是創新利益的獲得者,彼此構成了一個創新共同體。在貫通方面,由于創新共同體之間不存在主客體,所以不存在創新主體把創新客體的知識以習慣性思維方式加以歪曲,更不會削足適履地改造,而是為了通達創新共同體所擁有知識的精義。
創新共同體內部通達彼此間思想、知識的真諦,發現問題中的根結,從而高效達成創新目的。同時,創新共同體的多方參與者通過融通創新,有效融合錢學森[34,35]科學技術體系下基礎科學、技術科學、工程技術所涉及的理論、方法、技術、工具、產品等[37],打破研發四象限模型[38]中玻爾象限、新巴斯德象限、皮特森象限和愛迪生象限之間的“藩籬”,實現“孤島”消融,超越從基礎研究到應用研究再到技術開發的“線性”創新模式[38,39](又稱布什模式),抑或是由解決應用問題而產生基礎研究的“巴斯德象限”[40,41]。
融通創新不是與協同創新對立,而是協同創新的深化,強調在滿足市場需要這一終極目標下,創新共同體內所有成員之間的求同去異。通過融通創新群體內所有成員接受和理解其他成員的知識,并以對方知識作為一種參照系提升自我,實現群體內知識互融共通,提高知識供給和需求質量,減少錯誤和無效知識供給,增強供給結構對需求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在更高水平上實現總供給和總需求的動態平衡。在滿足市場需要的基礎上,進一步把我國發展的巨大潛力和強大動能充分釋放,形成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新動能。
正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華若筠和龍海波[42]所言:“融通創新需要建立一套更有利于‘融’和‘通’的支撐體系,要構建一個以促進技術進步和創新為目標,由政府、企業、科研機構和中介組織構成,通過建立多元主體間鏈接促進知識交流的創新生態系統。其中,中介服務機構對整個多元主體系統具有‘黏合劑’的作用,是‘融’的要素基礎;良好的知識自由流動的動態機制,能更好促進創新動能培育,是‘通’的關鍵所在;多元主體之間通過互動持續推動高質量經濟與創新產出。”筆者也認為,實現融通創新,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具有關鍵作用,它是整個創新共同體內的橋梁,能夠有效連接創新鏈條各環節,充分保障創新要素在創新鏈條各環節中的流動和共享。
(1)政府主辦的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其創新效率更高。誠如《硅谷生態圈——創新的雨林法則》[43]所言:凡是與創新有關的地方,市場都是非常低效的。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對比我國與西方發達國家的表現不難發現,公共機構承擔了遠比一般思維所認為的更加重要的角色。因此,公益性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因其公益性而獲得了更高的信譽度[44],同時因其政府背景更容易獲得高校或研究院所認可,尤其是高校或研究院所科研人員的信任和支持。
(2)科技中介服務機構是創新共同體中唯一具有融合特性的創新主體。在多方形成的技術創新共同體中,只有專業科技中介服務機構擁有多種專業技術人才。例如,在復雜技術轉移轉化過程中,專業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具有法律、科學、技術、經濟、管理、商業等方面知識,可以實現與政府、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有效交流,進而獲得多方認可和信任,從而促進創新成果落地轉化。
(3)科技中介服務機構的設置和作用體現了暢通性。專業科技中介服務機構以企業需求為導向,挖掘出真正需要解決的“痛點”,進而根據“痛點”確定相關基礎理論、前沿方法等。之后,從理論和方法出發,落實能夠解決問題的高校或研究院所,反之亦然,即以技術成果為導向,識別真正的技術和成果,評估技術和成果價值,確定最佳投融資對象,倒逼企業產品升級,實現企業優勝劣汰。上述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可以真正實現企業-高校/研究院所順利連接。
(4)科技中介服務機構能夠對創新成果價值進行合理評估。高校或研究院所的技術和成果需要專業科技中介服務機構確定其價值,否則會導致真正有價值的成果被低價轉化,高校或研究院所就不會有積極性,一線科研人員也沒有創新動力,最終導致技術創新共同體喪失持久性。
改革形成以政府主辦的科技中介服務機構為關鍵節點,有效連接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政府等技術創新共同體網絡,可以構建促進官產學研,甚至進一步涵蓋用戶深度合作互動及多元創新主體融合的創新生態體系,進而實現全社會各創新主體、創新資源、創新知識互融共通,切實提升各方創新主體的創新效率,共同服務于國家創新引領發展這一目標,進一步完善國家創新體系建設,解決制約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相關問題。
這類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圍繞國家戰略目標,聚焦產業關鍵核心技術,設計總體方針和技術路線,通過統籌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政府等各類創新主體的人員和資源,實現創新鏈各環節知識融通,提高產業供給側質量,升級產業鏈。
2019年11月,筆者有幸參加了科技部安排的科技信息素養能力提升研修班,在荷蘭實地訪談調研了各類技術創新主體,包括阿姆斯特丹科學園、人工智能創新中心等政府下轄研究機構、高校/研究院所人工智能技術研發或技術創新評估部門、科技型企業、學-研合建研究機構、企-研合建產業園區、官-產-學-研合作研究中心。
其中,荷蘭人工智能創新中心(The Innovation Center for Artificial Intelligence,ICAI)通過提供科技成果深度分析、專業技術咨詢服務促進供需匹配,實現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政府有效連接,為我國人工智能這一新動能領域嘗試、摸索、實踐融通創新模式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ICAI是荷蘭舉全國之力籌辦的科技中介服務機構,用于人工智能領域的聯合性技術開發應用和創新創業人才培養。ICAI通過協助供需多方合作組建AI實驗室的方式實現AI新技術研發、AI新研發技術產業化、AI創新創業人才培養等。針對AI某一目標,ICAI協助企業、高校或研究院所、政府等進行聯合科技攻關和人才培養(見圖1)。
如圖2所示,企業作為技術創新主體通過開發新產品、改善用戶體驗提升競爭力,占有更多的市場份額并獲取更高的盈利,進而服務普通大眾,實現社會價值。高校或者科研院所則通過科學研究提出新理論、新方法、新模型等,創造新知識,實現知識增長和價值增值。針對企業和高校或研究院所之間的目標不匹配,ICAI可以有效關聯AI企業需求和高校/研究院所AI研究成果。

圖1 荷蘭ICAI的AI知識生態系統
企業主要從事AI產品、AI應用、AI實踐等工程化實踐;高校/研究院所主要從事AI算法、AI模型、AI方法、AI工具等基礎性科學研究和技術研發。
企業在工程化實踐中會碰到各種技術問題,因而迫切需要引入AI前沿科技進行新成品開發,進而占有市場份額,最終實現利潤更大化。高校/研究院所在科研活動中,緊跟AI研究前沿,開發科研成果,如AI理論、AI算法、AI工具等,也需要將前沿成果應用于社會實踐。
ICAI針對企業AI關鍵技術問題,從高校AI前沿科研成果中篩選可行的技術方案,并針對企業-高校進行匹配,進而聯系匹配好的企業和高校合作組建AI實驗室,實現AI關鍵技術問題攻關和AI人才培養,服務企業,造福社會。
截至2019年11月25日,據官網顯示,ICAI已經建立11家AI實驗室,包括AI for Fintech Lab(ING-Delft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I Lab,荷蘭國際集團-代爾夫特理工大學AI實驗室)、AIM Lab(IIAI-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阿聯酋起源人工智能學院-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AIRLab Amsterdam (Ahold Delhaize-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皇家阿霍德德爾海茲集團-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AIRLab Delft(Ahold Delhaize-Delft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I Lab,皇家阿霍德德爾海茲集團-代爾夫特理工大學AI實驗室)、Delta Lab(Bosch-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博世-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Elsevier AI LAB(Elsevier-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 VU University Amsterdam AI Lab,愛思唯爾-阿姆斯特丹大學&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AI實驗室)、Police Lab AI (the National Police-Utrecht University & 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國家警察局-烏得勒支大學&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QUVA Lab (Qualcomm-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高通-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Thira Lab(Thirona-Delft Imaging Systems & Radboud University Medical Center AI Lab,Thirona -德爾夫特成像系&拉德堡德大學醫學中心AI實驗室)、Radboud AI for Health (Radboud University-Radboud university medical center AI Lab,拉德堡德大學-拉德堡德大學醫學中心AI實驗室),及Atlas Lab (TomTom-the University of Amsterdam AI Lab,Tom2公司-阿姆斯特丹大學AI實驗室)。
從合作對象數量看,既可以是一對一的合作,也可以是一對多的合作。從合作對象類型看,既可以是企業與高校之間的合作,也可以是政府機構與高校之間的合作,還可以是高校與研究所之間的合作。從合作對象規模看,既可以是大型跨國企業,也是可以中小型企業,甚至是初創微型企業。從合作多方研究主題看,聚焦于人工智能技術領域的各種前沿研究,如醫學圖像、搜索推薦、機器人技術、計算機視覺、深度學習、知識工程、知識推理、健康預測等。

圖2 ICAI的工作方式
如圖3所示,Elsevier是全球頂尖文獻出版商和信息分析公司,擁有諸多知名數據庫和數據分析工具,如Scopus、ScienceDirect、Mendeley、Evolve、Knovel、ClinicalKey等。面對每年以百萬規模增長的文獻量,以及深度文獻標引和用戶細粒度的內容需求,Elsevier迫切需要引入人工智能前沿技術,以提升信息分析速度、信息分析精度、內容索引深度,確保自身在全球信息分析服務方面的引領地位,以及荷蘭在全球信息分析領域的領先地位。為此,通過與荷蘭皇家藝術與科學院院士、阿姆斯特丹大學(UvA)人工智能與信息檢索中心主任Maarten教授(2017年國際信息檢索領域終身成就Tony Kent Strix獎獲得者)和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VU)計算機學院Frank教授(荷蘭阿姆斯特丹數據科學中心創建者)合作,引入人工智能領域前沿技術,如知識表示、知識推理、專家發現、知識圖譜等,提升產品競爭力和市場占有率。
Elsevier AI Lab有效連接了高科技企業的現實需求(Elsevier)和學術界的前沿理論及方法(阿姆斯特丹大學和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高效引入前沿人工智能技術解決當前具有挑戰性的問題,實現多方合作共贏。
如圖4所示,AI中心的設立可以有效關聯政府、企業、高校和研究所,將鏈狀創新鏈“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試驗開發”升級為創新共同體網絡。而且,針對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可以從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試驗開發、產業政策等4個維度驅動發展,實現融通創新。
盡管荷蘭在國家層面未提及融通創新,但是荷蘭人工智能創新中心的運行方式及其在荷蘭人工智能發展中所承擔的角色,充分體現了科技中介服務機構在荷蘭科技創新體系的關鍵地位。這個科技中介服務機構一方面在連接官產學研方面起橋梁作用,充當“融”的角色,另一方面通過篩選最優官產學研組合承擔“看門人”的角色,達到“通”的效果。

圖3 ICAI在連接Elsevier與UvA/VU方面的作用
結合荷蘭ICAI的前沿實踐模式,在人工智能領域我國政府可以試驗性地建立官方科技中介服務機構(暫命名為“國家人工智能創新服務中心”,以下簡稱“AI中心”),基于海量多源數據分析,搭建針對不同目標的“地方政府-企業-高校/研究所”人工智能實驗室,研究、應用和實踐新型人工智能技術,為我國制定中國特色人工智能發展技術路線奠定基礎。
具體而言,AI中心可以依托國家級科技情報機構,借助上述機構的科技數據優勢、信息分析方法優勢、情報挖掘工具優勢等,挖掘高校/研究所具有價值的科研成果,進而促進技術成果向企業轉移轉化,服務于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反之亦然。AI中心針對企業需求,判斷滿足需求的關鍵科技路徑,定位打通路徑的科技成果,追蹤科技成果的發明人或所有權人,實現企業需求與高校/研究所科研成果的有效對接。而且,企業需求反過來也會促進高校/研究院所科研發展和人才培養。
為了保障AI中心運行,國家可以出臺相關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收入分配制度,激發AI中心的服務熱情。同時,借助國家級科技情報機構及下屬各省市科技情報機構,AI中心可以打造一個“供需信息服務平臺”(國科辦函智(2020)59號)[45],有效連通全國各省市主要創新型企業和研究型高校/機構,實現知識型產品推薦和知識產品消費者個性化訂制,最終精準對接科技成果與企業需求,促進科技成果轉化和知識增值。
科技情報機構的“耳目、尖兵、參謀”定位,意味著立足于科技情報機構建立的AI中心自身就具備融合性特征。正如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所長戴國強[46]所言:科技情報機構正在由以情報專家驅動的線性業務流模式轉向以問題為導向、以用戶為核心的協同工作模式,同時這種工作模式更加注重多學科交叉結合,且情報人員將以領域專家的角色[47]參與融通創新工程實踐。
在政府部門、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提出人工智能方面的決策咨詢、技術創新應用相關需求的基礎上,AI中心依靠“描述—診斷—預測—決策”分析模型,對科研單位(高校/研究院所)的學術論文、技術專利、科技報告、科研項目信息進行深度挖掘,完成科研單位精準畫像,定位滿足需求的科研單位和科研人員,之后鏈接所匹配的高校/研究院所及其一線科研人員,幫助供需雙方挖掘技術突破點,最終為供需雙方架起橋梁以促成合作。
AI中心的服務能夠進一步支撐政府科學決策,幫助企業解決技術創新難題,引導科研單位以滿足經濟和社會需求為目標開展相關應用基礎類科研活動,從而推動科技創新活動機制與模式創新,實現整個社會科技創新活動的良性循環。
如圖5所示,AI中心作為中介或者橋梁,可以高效連接企業、高校或研究院所和政府,具備以下幾個方面的知識服務能力:一是能夠分析市場導向下的企業需求,從工程化視角剖解企業需求的具體技術突破點,或者發掘“技術突破點”所需的“理論盲點”;二是需要時刻跟蹤國內外相關領域科技發展狀況,深度挖掘國內外科研單位科研人員的研究專長和技術特征;三是研判相關領域國際發展趨勢,明晰領域發展技術路線,為各級政府科技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在達成合作的基礎上,AI中心要建立有效的機制,實時跟蹤企業-高校/研究院所對接進度,針對對接中存在的問題,一方面隨時調整AI中心的知識服務內容和對象,另一方面完善AI中心的工作流程和工作模式,實現個性化/訂制化知識跟蹤服務,打造引領新時代科技進步和產業發展的新范式。

圖4 AI中心整體架構

圖5 AI中心的工作方式
AI中心不同于高校公共科技平臺、產學研服務平臺、產學研合作促進會等,既需要具備較強的數據收集能力以獲取科技資源優勢,甚至是深度自建的科技資源,包括企業科技資源(企業科技產品、企業業務分類、企業業務市場、企業知識產權情況、企業科技競爭力、企業科技人才等)、高校或研究院所科技資源(論文產出、專利產出、產學研情況、學科優略勢、國際合作情況、人才分布等)、政府科技資源(組織架構、機構職能、科技政策、科技標準、科技前沿、科技路徑)等,還需要具備較強的數據分析能力,進行科技資源深度分析、挖掘、關聯,包括企業科技信息深度挖掘(科技資源配置、科技競爭力、科技發展潛力、科技發展路徑、科技人才分布等)、高校或研究院所精準畫像(基礎研究、應用研究、技術開發、人才識別、人才畫像等)、政府科技政策快速把脈(政策質量評估、政策實施效果評價、政策失靈原因剖解、中央-地方政策關聯性評價)等。此外,還需具備數據利用能力,包括無形資產界定、價值評估、技術成熟度分析、應用場景預測、市場化評定等能力,尤其是無形資產價值評估能力。這樣就可以有效鏈接企業和高校/研究院所,成為橫跨“達爾文之海”[48]的“高架橋”,通過有效匹配企業家和科研人員,合理評估成果價值,實現雙方或者多方互贏,達到融通創新、服務經濟社會的效果。
在解決企業-高校/研究院所之間供需匹配的實踐中,AI中心進一步服務于相關科技政策管理部門,為國家科技政策制定提供指導。同時,為國家科技成果轉化提供一種新的模式,實現國家資源最優化,解決“卡脖子”問題,支撐我國新一輪創新發展。
正值2020年“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需要新動能支撐邁出更大步伐[1]”之際,結合重塑經濟發展方式的新動能兼具滲透性、擴散性、顛覆性[49]等特性,黨中央國務院在十九屆四中全會上,強調要構建新的創新模式“融通創新”,進一步完善我國科技創新體制機制,實現習近平同志指出的“必須面向經濟社會發展主戰場,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消除科技創新中的‘孤島現象’,加快建設國家創新體系”。
針對這一新的創新模式,本文嘗試從科學研究和實踐認知角度對融通創新進行定義,并對其在新時代出現的必然性和特征進行分析。此外,本文對基于融通創新模式的支撐體系進行了探索,即形成以政府主辦的科技中介服務機構為關鍵節點,連通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政府等各類創新主體的創新共同體網絡。之后,結合科技部“科技信息素養能力提升研修班(2019年11月17—30日)”在荷蘭各類創新主體的調研、訪談和培訓,尤其是對荷蘭人工智能創新中心的深度訪談,提出構建創新服務中心,有效連接高科技企業的現實需求和高校/研究院所的前沿理論方法,高效引進前沿人工智能技術解決當前實際問題,從而達到多方合作雙贏和人才培養的目的。
為此,我國有必要創建自己的官方科技中介服務機構(暫命名為“國家人工智能創新服務中心”),在實現企業“需求”和高校/研究所“供給”精準匹配的基礎上,有效鏈接政府-企業-高校-研究院所,整體提升“需求—供給”體系質量,增強供給結構對需求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促進各主體融通創新,實現我國產業鏈和創新鏈再造,達到我國產業在更高水平上的動態平衡和穩定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