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詩、酒、花”

木匠

剛喝了杯酒，掏心掏肺，不煞有介事地說，我是真想了一天，也沒想出一個能和“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有一毛錢關系的故事。倒是想到了跟這個很像的兩句詩，一句是“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一句是“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

又忽然產生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聯想：詩、酒、花，似乎在中國古典詩歌當中，是一個特別經典的組合。為啥？我以為應該是這么一個邏輯———

詩人之所以叫詩人，是因為他擅長寫詩，而寫詩是需要靈感的。“集五谷之精華，得日月之醞釀”的酒，又是最能激發人的靈感的，是以歷史上的大文人，幾乎都與酒結有不解之緣。

比如李詩仙，有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還說：“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三杯通小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余光中曾評價李白：“酒入豪腸，七分釀成月光，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又比如杜詩圣，喝酒的水平與豪放，也是直追李詩仙。“性豪業嗜酒”“爛醉是生涯”。高興了要喝，“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煩惱了他也要喝：“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有錢了他要喝，“得錢即相覓，沽酒不復疑”；沒錢了他還要喝，“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

老杜流傳下來的詩歌有1400余首，其中有“酒”的，就有300多首，占了足足五分之一。如果李白、杜甫都不喝酒的話，那他們恐怕早就沉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所以，酒是詩之引，無酒難為詩。古往今來，多少動人的詩篇都是喝酒喝出來的。

而花，則因其盛開時的花枝招展、姹紫嫣紅、香氣襲人、風流俊賞，凋謝時的蔫萎干癟，隨風飄零，再有那掉落在爛泥臟土之中，任人踩踏的，實在令人不忍卒睹。比照人生、事業、愛情的興榮與衰落，怎不叫人感慨萬千。

且花也是有品格的。就拿梅花來說吧，有人看到的是她“凌寒獨自開”的傲驕；有人看到的是她“不受塵埃半點侵”的高潔；有人看到的是她“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的謙遜；有人看到的是她“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嫻雅靜淑；有人看到的是她“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堅貞不屈……

而花有萬千紅紫，蘭花、荷花、牡丹、芍藥、杜鵑、海棠、月季、水仙……誰個又沒點自己獨特的品性、且不同的人看花，即便是看同樣的花，誰還沒點自己不同于他人的感受，是以歷代詩人的“詠花”之作，蔚為大觀，感覺在數量上，當不少于“詠酒”之作。

由是觀之，酒與花就像是詩人的兩翼，如果一個詩人，既不愛酒，又不愛花的話，那他這個詩人當得也就有點不怎么像是那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