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救火“殃及池魚”由誰擔責

何昌文

廠房自燃引發火災，消防救火殃及池魚

深圳市斐富家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斐富公司”）所租賃的倉庫位于深圳市鴻億達工業園內，倉庫中存放家具等物品，與深圳市匯通紙箱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匯通公司”）租賃的公司廠房相鄰。

2018年9月13日凌晨2點10分許，匯通公司廠房發生火災，起火部位在東側的廢紙區，火災燒毀、燒損廢紙皮約833斤、成品紙皮約700個。

當地消防部門接警后，立即安排消防隊員火速趕赴火災現場滅火。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消防隊員在滅火過程中，消防用水流到了相對低洼的斐富公司倉庫內，導致斐富公司存放在倉庫內的家具被水浸泡、損壞，造成重大經濟損失。

2018年9月14日，斐富公司有關人員、匯通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李某某及物業公司對斐富公司被水浸泡的家具進行了清點并簽名確認，由于雙方對損失金額有異議未能就賠償問題達成協議。

2018年9月21日，斐富公司單方委托深圳國量資產評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量評估公司”）對存貨損害價值進行評估并出具《資產評估報告》，確認案涉廠房內家具存貨損失的市場價值為人民幣36.6萬元。

2018年9月18日，深圳市公安局龍華分局消防監督管理大隊出具《火災事故建議調查認定書》，對火災原因認定如下：本起火災原因系匯通公司廢紙區堆放的紙皮自燃引起。

庭審三方激辯：誰來為損失擔責

因雙方就賠償問題協商未果，斐富公司遂以匯通公司及李某某為被告，向深圳市龍華區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法院判令匯通公司賠償斐富公司36.6萬元，李某某對匯通公司上述債務承擔連帶責任，并判令匯通公司、李某某承擔本案全部訴訟費用。

由于本案是在消防人員救火過程中，用于滅火的水流導致了斐富公司家具被水浸泡損壞，因而在庭審辯論中，圍繞誰是賠償責任主體引發了較大的爭論。

斐富公司認為，自己家具的損失系因匯通公司失火、消防人員救助過程中水淹所致，匯通公司作為引起險情發生的一方應該承擔賠償責任。因匯通公司系一人有限責任公司，李某某作為該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個人財產，應當對公司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雖然該案的起因是匯通公司廠房發生火災所致，但匯通公司在庭審中堅持認為，如果是因為匯通公司失火直接引發鄰近斐富公司倉庫火災，由此造成的損失由自己承擔沒有爭議。但問題是，對方的損失是由于消防人員救火過程中流出的水造成的，而匯通公司報警求助消防出警本身沒有過錯，也履行了正當的手續，故損失不應該由匯通公司承擔。

雙方不僅對賠償責任主體存在嚴重分歧，對賠償金額也各執一詞。斐富公司按國量評估公司評估的36.6萬元損失起訴索賠，匯通公司在一審審理期間對該評估報告提出異議，認為評估的損失過高。

2019年1月17日，一審法院委托深圳市中天運和資產評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天評估公司”）對斐富公司家具存貨損失重新進行了評估。4月23日，中天評估公司出具資產評估報告，確認案涉廠房內的家具存貨損失價值評估為人民幣25.36萬元。匯通公司在庭審中再次對中天評估公司評估的損失金額提出異議，認為實際損失并沒有這么多，但并未提交足以反駁的相反證據和理由。

李某某在庭審中為自己辯解，指出匯通公司系由自己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公司造成的損失與個人無關，故要求法院駁回原告對自己的訴訟請求。

法院判決：公司與個人連帶賠償損失

深圳市龍華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本案是因匯通公司廠房內廢紙區自燃起火，消防部門在進行滅火時，滅火所用的消防用水流到低洼處的斐富公司倉庫，導致斐富公司存放在該倉庫內的家具遭水淹受損，斐富公司、匯通公司、李某某對此均無異議，事實清楚。

一審法院認為，消防部門放水滅火的行為，屬于侵權法上的緊急避險行為。對于緊急避險的責任承擔問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182條規定，“因緊急避險造成損害的，由引起險情發生的人承擔民事責任。危險由自然原因引起的，緊急避險人不承擔民事責任，可以給予適當補償”。《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31條也規定，“因緊急避險造成損害的，由引起險情發生的人承擔責任。如果危險是由自然原因引起的，緊急避險人不承擔責任或者給予適當補償”。

本案中，斐富公司因緊急避險造成了財產損失，經一審法院委托評估，案涉家具存貨評估損失價值為人民幣25.36萬元。由于匯通公司廠房起火的原因是匯通公司及公司股東李某某疏于管理，廢紙區自燃起火，匯通公司是引起險情發生人，因此匯通公司應對由此造成斐富公司的經濟損失人民幣25.36萬元承擔賠償責任。

一審法院同時認為李某某也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理由是，匯通公司是李某某設立的自然人獨資有限責任公司。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63條規定，一人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不能證明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的，應當對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本案李某某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匯通公司財產獨立于股東自己的財產，故應當對匯通公司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一審法院遂判決：匯通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給斐富公司經濟損失人民幣25.36萬元;李某某對上述債務承擔連帶責任;駁回斐富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受理費人民幣3395元，由斐富公司負擔1042元、匯通公司和李某某負擔2353元;評估費8000元，由匯通公司、李某某負擔，受理費斐富公司已預交。

一審宣判后，匯通公司、李某某不服，向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二審法院經審理，于2020年4月2日對外公布該案二審判決結果：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6790元，由匯通公司、李某某負擔。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法官點評

本案涉及的賠償爭議屬于因緊急避險造成損害的賠償問題。所謂緊急避險，又稱“緊急避難”，是指為了使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其他權利免受正在發生的危險，不得已而采取的損害較小的另一方的合法利益，以保護較大的合法權益的行為。

本案發生火災的險情系因匯通公司疏于管理，而非因自然原因引發，故依照相關法律規定，兩上訴人作為緊急避險人應該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而不適用不賠償或補償的相關法律規定。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緊急避險過程中，如果受害人的損失是由于緊急避險人或消防人員等實施救助者在救助過程中采取措施不當，或超過必要限度造成，則相關責任人甚至消防部門都是要承擔相應責任的。因此，相關人員在緊急避險過程中，既要全力搶險救災，又要根據險情確定合理的搶救的方式方法，盡可能避免傷及無辜、引來不必要的賠償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