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夢曉
【摘 要】青年導演忻鈺坤拍攝了他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心迷宮》之后就備受關注,2018年又以帶有自身特色的影片《暴烈無聲》再次印證了他的才華。本文以這兩部獨具特色的影片為例,旨在從美學層面剖析忻鈺坤的隱喻手法帶給觀眾的“忻式迷宮”。通過剖析美學中意象的隱喻、留白的表達和典型人物的階層暗喻三個方面,闡述導演如何用意象反襯內涵、用留白增強觀眾聯想以及設置典型人物來構架影片,從而展現忻鈺坤影片獨特的藝術特色和美學內涵。
【關鍵詞】忻鈺坤;隱喻;美學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5-0146-02
隱喻,原本是文學中比喻修辭的一種,意即用一種含蓄的方法襯托人物或者表達主題。而在電影藝術中,隱喻的手法同樣適用,恰到好處的隱喻可以增強影片的感染力,延長觀眾的心理時間。
一、巧設意象,反襯內涵
意象,就是形象和情趣的契合,就像黑格爾說的:“在藝術里,感性的東西是經過心靈化了,而心靈的東西也借感性化而顯現出來了。”電影中巧妙地運用意象以及其所蘊藏的含義,可以豐富電影的文化積淀和美學內涵。
(一)死亡——無聲宿命的象征
在忻鈺坤的影片中,運用了棺材、石頭、待宰的羔羊等意象,來暗喻死亡的宿命,這些無聲的道具,通過隱喻蒙太奇的組接產生了更深刻的美學內涵。
《心迷宮》中貫穿始終的意象——棺材,代表了生死之隔和一股惡念。在影片中,棺材作為一個重要的道具,承載了村子里人們內心的邪惡——村花麗琴希望家暴自己的丈夫能夠死去并跟情人在一起,白國慶希望自己的弟弟白虎能夠死去從而躲過催債,而村長希望棺材能夠入土為安,讓這一個輪回盡快結束,最終棺材也沒能夠入土,反而是擺在露天,這也揭示了世道輪回的宿命論,只要你內心想要作惡,事情就不會按照好的方向去發展,放下惡念,才能有一個世道好輪回。
《暴裂無聲》中的石頭這個意象,在現實中有堅硬、堅強的寓意,而在影片中,石塊每次都是以三角形出現的,磊子的“磊”字是由三個“石”字組成的,影片的開始,磊子將石塊壘成了三角形,代表了這個出生在荒漠中的男孩倔強、堅強的氣魄。而當磊子離奇失蹤,父親張保民在尋找他的過程中,導演再次給了這個石碓特寫,石塊崩塌歪倒,這也預示了磊子死亡的信息,同時也代表了張保民內心信念的崩塌。其次是羊,羊這種牲口是食草動物,沒有攻擊性,只能被人類屠殺,影片中有大量的人們吃羊肉、吮吸羊骨的特寫,人們大快朵頤地享受著這人間美味,還有大量宰羊的鏡頭,奠定了影片殺戮血腥的基調,同時也隱喻了掠奪者的野蠻和底層人民抗爭的野性,但由于生活在最底層最終也無法逃離被屠殺的悲劇。
(二)欲望——人性貪婪的凝視
勛章,這種平日里當作榮譽象征的意象,在忻鈺坤的刻畫下卻走向了其反面——欲望的象征。勛章這個意象有榮譽、威望的寓意,原本是一個正面的意象,反而給影片中的父親一種禁錮。
《暴裂無聲》中的“金字塔”結構處處可見,石頭壘成的“金字塔”結構、昌萬年桌子上的金字塔道具、車牌號的“豢”字,都象征了權勢。這種金字塔結構本身就代表著從頂端到底端的階層,站在塔尖的人永遠是掌握了權勢的人。
二、善用留白,增強聯想
留白,即預留空白、計白當黑也。然而“白”并非真空,而是靈動往來之處,意蘊生成之源。留白不僅是中國藝術審美的一個重要觀點,也是中國美學思想的核心問題。在影片中,畫面的留白可以賦予單一鏡頭更深層次的含義,可以讓觀眾產生一種意境之美,自動尋味其意蘊。
(一)非線性敘事拓展想象空間
敘事上,導演用非線性敘事和多線敘事的手法,制造懸念的同時,也給觀眾一定的想象空間,吸引觀眾繼續觀看影片以尋找答案。影片《心迷宮》中,導演的非線性環形敘事,像剝洋蔥一般抽絲剝繭,將懸念一步一步地揭開。開端圍繞一個棺材展開,村民紛紛認為就是黃家閨女黃歡,此時導演鏡頭一轉,描述村花麗琴想要殺死丈夫陳自立,第二天死者被認定為陳自立,這時導演依舊沒有揭秘,反而在敘述小賣部老板和麗琴這一條線。這種敘事上的留白尤其常見于懸疑類影片中,導演在一次次的設置懸念之間給觀眾留下懷疑和思索的空間,讓觀眾參與影片之中,從而體會懸疑類影片的意蘊。
(二)不規則畫面增強意境
在中國的北宋時期繪畫中就有“馬一角和夏半邊”之稱,實則是馬遠和夏圭的繪畫風格,其構圖喜歡偏向一角或一邊,畫面有大部分留白,使得繪畫更有意境。而在忻鈺坤的《暴裂無聲》中,構圖也常采用留白的方式,大面積的山體更增強了壓抑的意境。
在畫面上,環境設置和畫面構圖給影片增添了隱喻意境。首先在環境設置上,兩部影片都展示出極盡真實的農村和礦場大山的環境,暗喻中國千萬個像影片中一樣的農村、礦區,這些地方被大城市的物欲橫流掩蓋,但越是這樣的農村越存在著人最本真的人性。其次,畫面的呈現上,導演也是運用了頗多留白鏡頭,使單一鏡頭表達出更深層次的含義。《暴裂無聲》中,影片開端就是一望無際的漫天黃土,成群的羊群,而主人公張保民大部分都處于礦山一角,漫天的黃土占據了畫面的五分之四,三角形的礦山把人物擠得喘不過氣,給觀眾罩上了一層壓迫感和緊張感。
三、構建典型,暗諷現實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說到詩與歷史的不同時,指出了典型性的美學范疇,他認為典型人物脫胎于典型環境,具備一定的普遍性,能夠代表諸如此類的人。電影中往往通過某個具有典型性格或特色的人,來反映這一個群體背后的故事。忻鈺坤的兩部電影描繪了這個社會的縮影,都刻畫了三個不同的階層,豐富了作品的層次,反映社會現狀,諷刺社會現實。
(一)錢權交易下的蠶食鯨吞
《心迷宮》中,這個階層的代表人物就是村長肖衛國,他是擁有無數榮耀的村長,村子里的大小事件都需要經他的手,這也暗喻了社會上一些利用職務之便,做一些骯臟勾當的自私自利之人。《暴裂無聲》中,煤礦老總、假慈善家昌萬年就是處在金字塔頂端的“大資本家”,腰纏萬貫的他雖然沒有什么官職,但是在這個金錢可以買斷一切的社會,財富無疑就是他最大的資本。這也暗喻了社會現實中,那些擁有金錢資本的人可以為所欲為,為其犯罪買單。
(二)階級壓迫下的底層民眾
第二個階層是生活在底層的勞動人民,他們沒有權利沒有地位,只能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心迷宮》中,其實講述的就是一個農村底層人的故事,除了村長之外其他的人都可以被稱作是底層勞動人民,只是在這里人們被某些“惡念”蒙蔽了內心。《暴裂無聲》主人公張保民的底層階級是顯而易見的,他啞巴的設定也暗喻了底層民眾的失聲,有苦說不出,或者即使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反映了底層勞動人民這個社會群體在當下社會的一種失聲的真實狀態。
(三)利益驅使下的“變異”人
第三個階層就是被利益驅使的扭曲的人。《心迷宮》中,利益可以被理解為人們心中那股“惡念”,每個人都存有私心。村子被謊言籠罩,直到最后謎團揭開,但所有人依舊沒有逃過命運的輪回,原本看似和諧的村子再也回不到寧靜。《暴裂無聲》中的昌萬年和律師,一個為了財一個為了利,把底層的張保民按壓在黑暗的礦山之下。
四、總結
青年導演忻鈺坤用他頗具代表性的兩部作品證明了他不俗的導演實力,不論是意象的隱喻、留白還是典型人物的建置,都展現了他獨特的導演風格和極高的美學修養。但是,依然存在很多不足,道具的隱喻過于符號化,依然帶有很強的學院風。但我們仍然能夠看到導演在其他方面的獨到設置,值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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