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場騙局

王博東

【摘 要】《西北偏北》堪稱希區柯克的經典之作，其故事并不復雜，運用了順時和線性的敘事結構，導演塑造出不完美的受害者、多次反轉的“幫兇”以及“麥格芬”。通過簡單的結構和復雜的人物設定，希區柯克不僅為角色設置了騙局，還為觀眾設置了騙局，整場故事便是一場騙局。

【關鍵詞】敘事結構;麥格芬;懸念;人物設定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5-0168-02

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曾經在1963年的一次訪談中說，《西北偏北》的片名來源于《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場“我只在吹西北風時發瘋，吹南風時， 我是能分開錘子與鋸子的?！蹦康氖请[喻難以把握的現實。另一種說法則是雙關電影中提到的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片名的由來暫不考究。作為一部商業片，《西北偏北》非常成功，0.22億的票房收入雖不及同期上映的《賓虛》0.75億的票房收入，但對于20世紀50年代的米高梅電影公司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安慰了。如此的成功歸功于導演巧妙的懸念設置、精心的段落布局、流暢的敘事手段，“痛快”地敘述完一段長達136分鐘的故事。

本片的拍攝背景是美蘇冷戰時期，上映于1959年，因此片中倒賣國家機密的惡人“順理成章”來自蘇聯。但是對于希區柯克來說，這個身份設定只是隨政治影響而變化，實則沒有過多的意義。正如他在1935年拍攝的影片《三十九級臺階》，片中只是交代了間諜將國家機密帶出國，至于帶到哪里，并不重要，只是一個“麥格芬”而已。而《西北偏北》更像是《三十九級臺階》的“翻拍”，也許希區柯克對于自己的《三十九級臺階》并不滿意，于是親自操刀“翻拍”。

本文對于《西北偏北》進行了簡單梳理。

第一，序幕。廣告人羅杰與秘書在擁擠的人流中交談工作，隨后他進入一個酒館與朋友見面，準備打電報的途中被兩名陌生男子誤認為是卡普蘭而強行挾持到車中。

第二，段落。羅杰被帶到了一個屬于湯森德的莊園中，“湯森德”對他進行了審問并且強行灌入大量的酒。隨后，被灌醉的羅杰與兩名“湯森德”的手下開車追逐，隨后被警察帶走。

第三，線性敘事組合段。在警察局，羅杰說的任何話都被認為是酒后胡言，法庭上依然沒人相信他，甚至連他的母親和律師都不相信他。

第四，段落。羅杰返回調查時，又遇到追殺。在聯合國總部尋找真正的湯森德時，羅杰背上殺人犯的罪名。

第五，插曲式段落。FBI探員在開會時說出卡普蘭只是虛構的人而已，要利用羅杰繼續欺騙范達姆，而且在范達姆身邊安插了一名特工。

第六，線性敘事組合段。羅杰在火車站買票準備逃亡。

第七，段落。羅杰在火車上結識并愛上了肯德爾。

第八，插曲式段落。在火車上，肯德爾寫了張紙條，讓服務生交給隔壁的范達姆。

第九，段落?？系聽栆龑Я_杰去危險的地址。

第十，線性敘事組合段。此處為《西北偏北》最經典的橋段，飛機追擊羅杰，羅杰跑向苞米地，最終羅杰趁亂偷車逃跑。

第十一，段落。羅為找到了卡普蘭的酒店，發現肯德爾和范達姆的關系，于是大鬧拍賣會，引起警察注意，最終如愿被警察帶走。

第十二，段落。羅杰被警察送往機場和FBI探員會合，探員向羅杰說明了整個事實。

第十三，段落。羅杰和肯德爾在拉什莫爾山腳下的餐廳里表演了一場槍擊案，借此機會讓肯德爾更加安全。

第十四，線性敘事段落。羅杰逃離醫院后找到范達姆的住所，看到范達姆發現了空槍的事實，奮力救出肯德爾，范達姆被抓獲。

第十五，結尾。羅杰和肯德爾坐火車回家。

依照大組合段落排序來看，影片是順時、線性敘事結構，只有兩段插敘，一是探員開會使觀眾提前明白了卡普蘭這個人并不存在;二是肯德爾在火車上傳紙條，揭示出肯德爾其實是范達姆的手下。其余的敘事均站在羅杰的視角，以羅杰的危機狀況為基礎，整體節奏張弛有度。

《西北偏北》中有很多關鍵的情節與《三十九級臺階》相似，而這些情節同時也是敘事推進的關鍵。羅杰因情報原因被惡人追殺;湯森德在聯合國總部背部中刀，導致羅杰被誤認為是殺人犯，從而被警察追擊;羅杰乘火車逃亡時借助一位美麗的女性躲過警察追擊;羅杰大鬧拍賣會，被警察帶走;羅杰和心愛的女人在山崖上逃避追擊;羅杰最終找到幸福的伴侶。被惡人追殺、被警察追捕、四處逃亡的羅杰，便是《三十九級臺階》中的理查德。而希區柯克在“盜用”自己以前電影作品里的情節時，又加入了更加縝密的邏輯情節，以及更加完善的犯罪手段。

相似的情節并不可歸為同類，而兩部影片最具希區柯克特色的，便是麥格芬手法。何為“麥格芬”，希區柯克解釋為“麥格芬其實什么也不是?！保ǔ鲎?1966 年出版的《希區柯克與特呂弗對話錄》第六章），同時也可以解釋為“懸疑電影中角色們必須要拼命追逐、觀眾卻毫不關心的東西?！痹凇度偶壟_階》中，圍繞著“三十九級臺階”這個神秘的組織展開，而觀眾并不在意這是什么，片中的主角卻尤為在意。《西北偏北》中從來不存在的“卡普蘭”便是“麥格芬”，卡普蘭是否存在，觀眾自始至終并不關心，但是羅杰拼命地追逐著真相。對于麥格芬手法的出色運用，使得《西北偏北》成為繼《三十九級臺階》之后的希區柯克的又一經典之作。

影片開篇高大的寫字樓玻璃上映出字幕，順便交代人物出場時的環境，人來人往的繁忙景象也突出了濃厚的商業氛圍。羅杰出場時，其人物形象并不是正面的——自負、無視受凍的女秘書、欺騙路人搶出租車。羅杰在出租車上說出了“在廣告界，沒有說謊這回事。”這樣的臺詞，觀眾在厭惡他的心理作用下，期待羅杰被欺騙。因此羅杰在橡木酒館被帶走時，觀眾似乎對范達姆一伙并不是深惡痛絕。羅杰在火車上遇到肯德爾，再次展現出令人厭煩的自負，于是觀眾輕易相信了這個女人。當羅杰得知真相后，甚至自負地要求給他頒發勛章。羅杰的人物設定，使觀眾期待著他被騙，也并不同情他的可憐處境。他所見到的湯森德的莊園是假的，他所見到的肯德爾是假的，在這個騙局中，只有他的生命受到威脅是真的。

女主角肯德爾的角色反轉成為本片敘事的精彩之處，她在火車上不僅欺騙了男主角，也欺騙了觀眾，最終又欺騙了范達姆。似乎欺騙永遠發生在她的身上，而縱觀整部影片，女主角的“欺騙”呈現出奉獻和無畏的精神。肯德爾一出場便對羅杰示愛，并且愿意幫助羅杰。正所謂旁觀者清，當羅杰接納了肯德爾時，觀眾必然起了疑心。而希區柯克用一張紙條“早上怎么對付他？夏娃”為觀眾“解疑釋惑”，刻意避開羅杰的視點，似乎表明羅杰“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而肯德爾的所謂真實身份實則為觀眾看到的。在火車站大廳，肯德爾撥打電話的同時，導演巧妙地使用一個橫移鏡頭，從肯德爾所在的電話亭移向并停在一名惡人手下的電話亭前。固定畫面呈現二人同時走出各自的電話亭，前景肯德爾收拾便簽，后景惡人手下走向另一個人，同其竊語片刻后便離開了?？系聽柡蛺喝耸窒氯虥]有任何的語言甚至交流，卻精準地講述出他們的電話聯系。

拍賣會上羅杰看到肯德爾和范達姆是一伙時，導演再次運用了所謂的“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狠狠地“調戲”了一把相信“沒有說謊這回事”的羅杰。肯德爾在餐廳里用空槍假射羅杰又欺騙了范達姆，隨后滿懷欣喜以為自由了的羅杰意識到自己還是被騙了，他心愛的肯德爾不會回來了。放眼整部影片，肯德爾憑借各式各樣的“欺騙”游走于片中的各人物之間，她的每一次“欺騙”都促使敘事的推進甚至邏輯的轉換。

希區柯克并不喜歡為受害的主角們塑造一個完美的人格，似乎一直詮釋著有因必有果的事實。如《驚魂記》中偷盜老板錢財的瑪莉蓮、《后窗》中有著偷窺癖的攝影記者杰弗瑞等。而本片中的羅杰僅僅是自負的性格就已經令人厭煩了，他對于說謊的理解也是不討觀眾喜歡的，由此全片不斷被希區柯克式的反轉“調戲”著，最終羅杰得到了心愛的肯德爾，也算是一個可愛的補償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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