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組詩）

宋曉杰

火

向上！在食物中找到它

樹枝的形狀，饑餓，金黃

松餅還沒有成形，裂開的干果

還沒開口說話

我從來不生食鮮肉或海鮮

植物讓我安心，它疼也不哀叫

是否表明我足夠善良？

在這個難耐的盛夏

灌木和雜草瘋長

窗外，飛馳的火車日夜帶走我

又反復將我拋回原地

虛妄之火，熊熊。口腔潰瘍

分叉的舌頭如燒焦的木頭

說不出：渴……

火，不安地抖動

這易碎之物，強大又弱小

此刻，它是一盞小橘燈

需要我的雙掌，作它的屋頂

紀念日

一年當中，我可以過兩次生日

紀念日，只有一個

當花香破窗涌入

蕁麻的味道，搶占了先機

談論詩的人們，已經熟睡了

我歡喜著，拐向酒店后面

那條彎曲的土路

電線桿是最初的音樂載體

自然的弧度，畫著波浪線

云的絲帛、棉絮，為溫存之夜

絮上薄薄的第一層——

有時，風暴的中心常常被忽略不計

反而是那些細小的、清涼的，讓人想哭

——時常會想起那個中午

我抱著新鮮的菖蒲，漫不經心地往回走

……藥的奇效藏在苦香里

如書房燈影中，我與蕁麻共同

藏著的心跳

檸 檬

我寫過貝殼、斑馬

也寫過大天鵝

當然，我也可以寫寫檸檬

我依賴嗅覺甚于其他

——花香太濃了

我想念檸檬的酸澀、暖

想念田野、淚珠、長辮子和額上的茸毛

低溫，灼燙

如愛情，如警醒

遼河大橋下

它在高速公路的沿途出現

完全是個意外——

我驚詫：它美得不像真的……

像鮮嫩的孩子，清亮的眼眸

遠樹，白云，藍天

河水還沒漲起來

茵茵的河灘上

潮溝，碎銀，陽光的亮線

一群牛站著或臥著

悠閑如一幅完美的靜物寫生

時光之水，沖我向前

只有這一千八百米的河灘

是人類的理想國

而速度與激情，卻在提醒我：

不能停！不能停！

——在飛馳的高速公路上

我下意識地想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