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業亮

美國國會山。
2020年美國大選已進入沖刺階段。民主黨本次選舉的目標是贏得白宮、鞏固其在眾議院的控制權并取得參議院多數。新冠疫情暴發以來,特別是今年5月以來,民主黨在關鍵州戰勝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的可能性增大,加大了民主黨奪回參議院主導權的機率,也加劇了兩黨對參議院主導權的爭奪。參議院究竟花落誰家,成為本次大選關注的焦點之一。
目前,共和黨在參議院占有53席比47席的多數。民主黨要重掌參議院,在拜登勝選的情況下需要凈贏得3個議席;如果特朗普贏得連任的話,則需要凈贏得4個議席。一般來說,除了選舉時的政治環境,如社會、經濟的狀況外,兩黨改選的參議院席位數量、總統的民調支持率和選民投票行為的變化等都是影響選舉結果的重要因素。此外,美國參議院的選舉特點也對選舉結果起到一定的影響作用。總統選舉的“衣擺效應”(coattail effects)即為其中之一。在美國政治中,國會選舉與總統選舉、總統聲望有密切的關聯。作為黨的領袖,一個深孚眾望的總統能夠使支持總統黨參議員候選人的選民人數增加;相反,總統聲望下降則有可能使本黨的參議員候選人受總統政策失誤的牽連而導致選舉失敗。對選民投票行為的研究發現,在國會選舉中,多數選民把國家現狀與總統治理國家的表現聯系在一起,以此懲罰或獎勵總統黨的國會候選人。當選民對總統政績感到滿意時,就會支持總統黨的國會候選人,反之則會支持反對黨的國會候選人。
除“衣擺效應”外,參議院選舉的另一個特點是近年來出現的“參議院選舉的全國化”現象。在美國的公職選舉中,只有總統(副總統)是由全國人民選舉出來的官員,參議員由州選出,眾議員由國會選區選出,這就使得在國會選舉的議題上,“地方性的問題在總統選舉年顯得更為重要”,“選民更可能基于議員為所在的選區做了什么而決定投誰的票,而不是根據華盛頓發生了什么來投票”。但近十多年來,全國性的議題在國會的選舉中起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同時受兩黨政治極化的政治環境的影響,參議院選舉日益與總統政治聯系在一起,即選民在參議院選舉的投票決定日益受在職總統支持率的影響。這些特點使得一黨能否保住參議院的多數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白宮。
從當前的形勢看,2020年參議院的競選形勢總體上對共和黨不利。
首先,參議院改選的議席數量共和黨居多。美國憲法規定,參議員任期六年,每兩年改選參議院議席1/3。2014年參議院選舉是共和黨大獲全勝的一年,故在今年改選的35個議席中,共和黨高達23席,民主黨只有12席。更為重要的是,在共和黨改選的議席中,有5個在戰場州,其中還有兩個是特朗普在2016年總統選舉中輸掉的州(緬因州和科羅拉多州);而在民主黨改選的議席中只有一個是在共和黨占據優勢、極端保守的阿拉巴馬州。因此,從改選的議席數量和形勢看,共和黨失去議席的機率較大。
其次,受特朗普民調支持率低迷的影響,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的競選連任更加艱困。今年3月新冠疫情在美國暴發以來,由于特朗普政府應對不力,造成美國感染和死亡人數持續高居全球榜首,同時疫情蔓延造成國內經濟下滑、失業人數劇增,導致特朗普無論是在全國性民調還是在關鍵戰場州的民調都落后于民主黨競爭對手拜登。由于許多總統選舉的關鍵州也是參議院選舉的戰場州,特朗普民調支持率低迷也給關鍵州共和黨參議員的競選連任帶來挑戰。此外,一些民主黨人和獨立派人士還把對特朗普的反感直接轉移到參議院共和黨競選人身上,迫使一些共和黨參議員競選人在一些關鍵議題上不得不與特朗普拉開距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拖累了他們的選情。
再次,中西部一些關鍵戰場州人口構成的變化給尋求連任的共和黨參議員帶來不利影響。特朗普和共和黨的基礎選民是藍領工人和白人,特別是沒有受過大學教育的白人。2016年大選以來,共和黨鞏固了其在中西部工人階層和鄉村白人中的優勢。但近年來,由于主要來自加利福尼亞州受過大學教育的白人和拉美裔的大量涌入,該地區選民的構成開始發生有利于民主黨的變化,即傾向于在總統和國會選舉中投民主黨候選人票的人數增多,特別是在丹佛、鳳凰城和拉斯維加斯等大都市區。在2020年大選中,中西部搖擺州是特朗普能否贏得連任的關鍵,也是決定此次共和黨參議院選舉的關鍵,但該地區人口構成的上述變化,將給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競選連任帶來不利影響。
最后,共和黨還面臨參議院民主黨競選人在競選資金上的挑戰。“金錢是政治的母乳”,在美國選舉政治中尤其如此。在競選資金的籌措上,共和黨面臨的形勢也不如民主黨。今年1~3月,亞利桑那、科羅拉多、緬因、北卡羅來納、佐治亞和蒙大拿等州民主黨參議員候選人募集的競選資金都超過了其共和黨競爭對手。僅今年上半年,民主黨“參議院多數政治行動委員會”就募集了8700萬美元資金,這使得民主黨參議員候選人有充足的資金在關鍵州投放廣告,進行競選活動,以爭取更多的選民支持。
在上述因素的綜合作用下,近幾個月來,參議院選情變得對民主黨有利。今年4月發表的“庫克政治報告”把8個共和黨參議院議席列為競爭性議席,其中4個(亞利桑那、科羅拉多、緬因和北卡羅來納)列為“勝負未定”,另外4個(佐治亞、艾奧瓦、堪薩斯和蒙大拿)列為“傾向共和黨”;而民主黨被列為競爭性的議席只有2個。在離大選日100天時,被“庫克政治報告”評為“穩固的共和黨席位”從13個下降到10個。
從實際競選情況來看,目前民主黨在亞利桑那州、科羅拉多州、北卡羅來納州和緬因州這4個共和黨占據參議員議席的州占據優勢,共和黨要想保住這4個議席前景渺茫。在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托姆·蒂里斯的民調支持率一直在40%的低點徘徊,低于其民主黨競爭對手、前州參議員凱爾·卡林罕姆;在亞利桑那州,前宇航員、民主黨挑戰者馬克·凱利在民調和籌款上持續領先共和黨在任參議員瑪莎·麥克沙利;在科羅拉多州,民主黨挑戰者、前州長約翰·希肯魯珀領先于共和黨在任參議員考利·加德勒;在緬因州,民主黨候選人莎拉·吉登在民調中一直領先共和黨資深參議員蘇珊·柯林斯。如果民主黨贏得所有這四個席位的話,將對奪回參議院主導權非常有利。
但從目前的形勢看,還不能下結論稱民主黨一定能夠贏得參議院多數。
一是從選民方面來看,特朗普在共和黨基礎選民中仍很受歡迎,雖然在關鍵州特朗普的民調落后于拜登,但他在基礎選民中的支持率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盡管一些共和黨溫和派參議員出于競選連任的需要,聲稱在新冠疫情的應對措施上,包括經濟刺激法案、學校何時開學等問題,與特朗普主張不同,但多數共和黨參議員競選人仍緊緊追隨特朗普,特朗普標簽仍是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與基礎選民聯系的一個關鍵。

美國中西部一些關鍵戰場州人口構成出現了有利于民主黨的變化。圖為亞利桑那州鳳凰城。
二是與2018年中期選舉民主黨要捍衛的席位多于共和黨不同,今年的參議院改選的議席大多是在投特朗普票的州以及共和黨捍衛議席的州。其中,堪薩斯州是傳統的紅色州,該州在過去的近90年中從來沒有一個民主黨人當選參議員,本次選舉中民主黨候選人芭芭拉·波利爾的獲勝機率極低。肯塔基州參議員、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米奇·麥康內爾在民調中優勢明顯,連任幾乎不成問題。艾奧瓦州的選舉倒向共和黨在任參議員喬尼·恩斯特,民主黨挑戰者特蕾莎·格林非爾德幾乎沒有優勢。共和黨在佐治亞州參議員選舉中也占據優勢,自1992年以來,民主黨還沒有在總統選舉中贏得佐治亞州。共和黨在任參議員在其他三個傳統的紅色州——阿拉斯加、南卡羅來納和得克薩斯的參議員選舉中也占有優勢,民主黨獲勝機率很小。這表明共和黨今年改選的議席雖多,但除了少數幾個州外,基本盤能夠保住。
共和黨除了加強防守以保住現有改選的議席外,還把進攻的重點放在阿拉巴馬州和密歇根州兩個民主黨參議員議席上。在阿拉巴馬州參議員選舉中,共和黨挑戰者托米·塔伯維爾大幅領先民主黨在任參議員道格·瓊斯;密歇根州民主黨參議員加里·彼得斯募集的競選資金屢次被共和黨挑戰者約翰·詹姆斯超過,該州是投特朗普票的搖擺州,共和黨有可能贏得阿拉巴馬和密歇根兩個州民主黨參議員的議席。
三是特朗普和拜登在一些關鍵州的民調差距正在縮小。哥倫比亞廣播公司8月2日的民調顯示,拜登和特朗普在佐治亞州的支持率分別為46%和45%,難分伯仲。目前在美國經濟止跌回升、首次申報失業人數下降等共和黨利好因素的作用下,參議院選情可能會向有利于共和黨的方向發展。
綜上所述,在政治環境的變化下,民主黨在今年11月舉行的參議院選舉中可能會贏得亞利桑那、北卡羅來納、科羅拉多、緬因州共和黨參議員的議席,但同時也會失去阿拉巴馬州、甚至密歇根州民主黨參議員的議席。因此,不管拜登是否當選,共和黨將可能會以1~2個議席的微弱多數保持其在參議院的控制權。
(作者為清華大學中美關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