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華的詩[組詩]

龐華

我為什么喜歡公雞

墻頭上

一只公雞被漫天朝霞驚呆

忘了打鳴

奧運

疫期封區

小區門口的雜樹林

好多棵開了花

粉白的

粉紅的

鵝黃的

杏黃的

好不熱鬧

“它們在開奧運”

兒子小時候的童音

再次在我心里

在小區的寂靜中

響起

阿公的亡靈

我一發懶

阿公就扛著

他那發亮的鍬

沖我喊：

下地去

中年夫婦

火車下鋪上

他用手指當梳子

一下又一下梳著

枕在大腿上的

女人的一頭長發

他知道我在看

抬頭沖我一笑

又低頭專注于梳頭

對指間的白頭發并不在意

他的兩鬢和我一樣

花白了

他的梳子突然卡住

小心退出頭發

輕輕抖了一抖

女人的一頭長發

再接著梳

我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卡過

奇妙的時間

鬧鐘掉在地上

怎么搖怎么晃

也不再嘀嗒嘀嗒了

打開后蓋

看著齒輪相咬

我不敢進一步探秘

我迷過路

重復走在

熟悉的每條路上

其實每條路

都是陌生的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

千言萬語

小學一年級時

我同學的爸爸

組裝了一臺收音機

偽裝成一張書桌

我們在上面寫作業

書桌突然說起話來

嚇得我丟筆就跑

就像一天下午

我們調臺玩

調出鄧麗君的情歌

嚇得啪一下關了

雨里的黑貓

每逢大雨

我都會想起那只黑貓

它濕漉漉地穿過雨林

站在樓前的花臺下

默默看了看周圍

突然渾身一抖

抖飛水珠

接著又一抖

再次沖進雨林

黑暗中的鳥鳴

黎明還沒有開始

它們在黑暗中已開始鳴叫

我在黑暗中就像樹在黑暗中一樣沉默

它們在黑暗中的樹上發出黎明前的鳴叫

充滿了我的頭腦

它們不需要知道我同處于這一時刻

布娃娃

最后一班地鐵停了

一節節車廂沒人了

不

第五節車廂

一條長椅下

還有一個長發波浪的布娃娃坐著

樣子甜美

鐵

從儲藏室發現

一塊方方正正的銹鐵

想不起從何而來

我把它砂得黑亮黑亮

用支架支在案頭

不時也取在手中

掂上一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