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組詩]

徐小愛克斯

旁觀者

走過青麻地

沒有什么荊棘可言

我越來越喜歡

刀劍入鞘、馬放南山一樣的生活

兩手空空不是壞事情

可以隨時握杯、隨時摸牌

腦子空了也沒什么

就讓它一直空著好了

整天渾渾噩噩的

游離世界之外又穿梭其中

旁觀者有時候更糊涂

偶爾身陷其中才得真味

但話又說回來，下棋的看棋的沒有什么不同

所以這詩寫不寫也沒什么

甚至從來也無所謂旁觀者

只不過一群人

活著，在塵世逗留，然后離開

人到中年

不再強說愁

也不說，天涼好個秋

有病無病都不呻吟了

火氣漸消，脾氣一天比一天好

有理無理都不分辨了

愛酒如命，但不是一群人喝

牌依然要玩，棋牌室隨便找個空位子坐下

就算寫詩

也不再極目遠眺鷹飛翔

不再讓桃花開在扇面上

夜來靜坐也能睡著

那個誰誰誰，年輕的追夢人

飄忽而至又離我遠去

四十年啊，南柯夢黃粱夢

我不再習慣抒情

一個敘述者，醒來沒有一點感嘆

不再貪生，也不妄想求生何處

去哪里都是一樣

青菜，或者蘿卜

人到中年

沒什么可以爭論了

閑時喂喂小兔

青菜蘿卜，看它一吃一個飽

上網聽聽不丹的歌

寫寫稻子愛上一棵稗草

下夜班回來累了，大睡一覺

太陽老高老高，夢如雪糕一樣化了

但我衷心祝愿身邊每一個人

種菜的，菜長得好

寫詩的，詩長得好

賣狗皮膏藥的，狗皮膏藥賣得好

寶黛之情，櫻桃小丸子

可可西里，沙漠之淚

我試著把這些統統忘掉

如果有福我一定好好活著

沒有什么過不去的

不過是修修房子

修著修著，就老了

懺悔文

原諒我小小的善

讓你們落淚，耿耿于懷

你們背后議論，意見不一

讓無數個我活在世界上

我對你們有過的傷害

我現在的和未來的一切，權當現身說法

樹大生蟲，人老心空

原諒我的忘性越來越大

有緣無緣，對面都不相識

我再次念叨你們

放下書本就全然不知

白露可以為霜，花也有自己的影子

念經的和尚一笑無言

原諒我的愚癡，不明其理

我在人間喝酒、打牌、寫頹廢的詩

傷人害己，如此而已

但這些都過去了，茶葉做好了

接下來的是：泡茶，喝茶，把茶葉倒掉

白露為霜

我再一次寫到白露

我不知道白露

到底可不可以為霜

花影，到底是不是花的影子

就像我不知道

青菜是不是青菜的冤家

我也再次說到蘿卜

青菜們爭吵、打架

至今分不出勝負

種菜人坐在我身旁

如此這般，所說非說

不過是朝露，太陽每天從東邊升起

所謂伊人

天各一方，一個錯覺而已

讓白露為霜、青菜去做青菜吧

浪漫的、現實的

讓它們各得其所

我喜歡在坑里待著

我也得其所

遠

摘下眼鏡，或許看得更清楚

轉過身

再遠一些，油畫上的塔尖

靜靜立在光影里

采摘芒果的修女們，擦著額頭的汗

仿佛聽到有人說，七夕快樂

把眼睛閉上

千里之外的你，站在我面前

我有點靦腆

說到寫詩，我很茫然

還不如說說因果和緣分

我預備好了陽光、雨水和空氣

剩下的就是時間

給了一粒籽，發了一棵芽

現在，我有點怕

必須離得更遠一些

我說的是思想

思前不容易，退后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