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的自述

周歡

我是一片楓葉。

一片生長在干枯古楓樹上的楓葉，古楓樹上原先生機盎然的繁葉早已被凄楚搖擺的枯葉代替，而更多的葉，早已長眠于樹下，以塵埃為墓，以沙石為碑。

我身旁，僅剩下為數不多飽經風霜的老伙伴們。他們的莖本來那么穩固，葉面原本也泛著生命的紅光;如今，無情的時間卻殘酷地將本不應屬于他們的滄桑刻印在臉上，他們那本來活潑的葉面，也泛起心酸的淚。

想必此時的我，也是如此吧！

我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仿佛心被人撕開似的，以為會從中流出嫩綠的汁液，這才想起自己是片干枯的葉子了。

劇痛襲來，一波比一波猛烈，時間仿佛凝固了。

這是祖宗的召喚，我想。疼痛的心便如釋重負，任肌膚的痛再劇烈，心已經懸在真空中毫無重量了。

我該走了，隨著這即將入冬的秋風，離開我暗戀已久的楓林。

把我系在您身上的古楓啊，您如同母親，哺育著我，呵護著我。盡管您有著千千萬萬的兒女，但對于每一片葉子，您都從不吝惜春雨與清風，甚至陽光。

還有我的伙伴們，你們伴著我走過了春天。那時我們不過是一個個嫩芽，天真而又幼稚，總以為陽光是大地害羞的臉蛋，春雨是老天打哈欠的淚，而春風是母親講故事時呼出的氣！

到了夏季，我們都已經明白了些事理，而又沒有真正成熟，還是一片片青楓葉。那時的陽光總是很明媚，雨點總是很調皮，天空總是很寧靜……還記得嗎？曾幾何時，我們數過天上的星星，奚落過流浪的北風，嘲笑過被淘氣的云兒遮蓋住的明月，也曾為自己不能飛翔而苦惱……

而入了秋，我們那輝煌的紅，如同火焰般燃燒了整座楓林！

劇痛逐漸被麻木代替，我突然感到失重，莖口仿佛凝固住了似的。

我走了，伴著這令我瑟瑟發抖的秋風。

我緩緩地落在地上，不后悔。是的，永不后悔！

生活本應是這樣的，我已領略過春夏秋三個季節，經歷過新生、成熟、凋零三個階段，我應該為自己喝彩，我度過了雖然普通卻不平凡的一生。這三個階段，有如三層臺階，臺階上擠滿了生命。站在最高處的臺階，若不讓位，后面那無數的生命，又怎能看到高處的風景呢？更何況，“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于是，我跨越了物質生命的鴻溝，邁上了精神生命的臺階。

當明年春風再度吹過楓林時，我，還會重生于枝頭嗎？

我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又一陣秋風吹來，在飄離楓林的最后一剎，我突然明白，為什么同伴們總是含著微笑離去，不皺眉，不落淚……

（指導教師? 胡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