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接觸”的仗怎么打

逯維娜

2020年2月6日，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提出了“持續減少”專題系列，討論了一種被稱為“最小限度接觸戰略”的戰略思想。這一戰略的核心就是避免美國遭受軍事威脅、海外軍事冒險帶來的巨大成本與風險。

眾所周知，自從1776年7月4日美國大陸會議在費城正式通過《獨立宣言》，這個有著將近300年歷史的國家已經成為目前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它西靠太平洋，東臨大西洋，資源豐富，國家整體安全環境較好。1910年，時任法國駐美大使讓·朱爾斯·朱瑟朗在描述美國地理位置的戰略意義時曾經說道：“美國北邊是一個弱鄰，南邊也是一個弱鄰，東邊和西邊都是海?！贝送?，美國擁有一支強大的戰略核力量。一些學者認為，這些因素很大程度上確保了美國民眾和領土不會遭到嚴重威脅。然而，放眼當今世界，“美國第一”既是光環與榮耀，也有壓力與無奈。特別是在擔心被追趕與取代的現實情況下，美國再次喊響了“美國優先”的口號，對于優先實現路徑的探索恐怕道阻且長。

削減軍事規模

美國目前是名副其實的超級大國。截至2019年1月，全球共有13865個核彈頭。美俄兩國核武器的總量仍占全球核武器總量的90%以上，美國擁有6185枚核彈頭。2019年12月16日，U.S.News（“美國新聞和世界報道”）發布由BAV集團和賓西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分析家擬定的全球最強大國家榜單，美國排名第一。2019年12月12日，美國《國家利益》雜志評選出世界上5支最強大的海軍，美國海軍位列第一。提出“最小限度接觸戰略”的思想家認為，總當第一并不是保持第一的最佳手段。美國現在在世界各地部署部隊，實際上已經招致不滿，同時還增加了國家債務，并陷入不必要的沖突，這樣的現狀使自己變得越發不安全。

為此，這一戰略認為，美國一方面應該削減戰略核武器。該戰略要求美國單方面削減500枚陸、海基核彈頭，保留一些常規轟炸機，銷毀核轟炸機，大幅削減核動力彈道導彈力量（如彈道導彈核潛艇）。同時，美國國家導彈防御計劃應重新投入研究。這一變化加強了美國對共同毀滅原則的遵守，有利于戰略穩定。為保衛美國領土，在美國武器庫中保留的戰區導彈防御系統，在必要時將重新部署，并增加對本土巡航導彈防御的投資。在技術允許的情況下，美國會放棄現有的戰區和巡航導彈防御系統，轉而采用成本更低的戰區防御和點防御。

另一方面，美國應該減少常規力量數量，提高戰斗力。無論是在針對美國的核、化學、生物或其他大規模殺傷性攻擊中，還是在任何對美國領土常規、網絡或太空入侵時，常規部隊都可以發揮作用。諸如那些小幅縮減海軍陸戰隊的編成結構，必要時繼續作為投送常規力量的遠征部隊。大幅減少海軍艦艇總數，航母打擊群規?？s減，只提供一個打擊群用于例行巡航等。當然，還要減少彈道導彈核潛艇數量，不過會保持與核態勢相一致的作戰能力，具備任何時間在海上擁有一艘彈道導彈核潛艇的能力。戰斗機數量也隨著對短程能力需求的減少而減少，這包括隱身和非隱身戰斗機。重視遠程（無核）隱身轟炸機的發展，該機能夠使用陸海核力量果斷快速打擊對手。由于進攻能力需求減少，特種作戰部隊數量也大幅減少，保留部分兵力駐扎在海外直接參與作戰，防止針對美國本土的可能攻擊。

全球范圍內戰略收縮

“美國第一”不僅是在自身的軍事力量上，全球范圍布勢必然增加國家在軍費上的負擔。2020年美軍軍費達到7380億美元，2020年2月10日，美國國防部推出2021財年國防預算申請，總額為7405億美元。隨著軍事力量需要完成各種非傳統安全任務，該戰略認為，在災難性事件（如對美國領土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發生后，應為地方政府的后續管理工作提供防務支持。

目前，隨著全球最大的問題——應對新冠肺炎的持續推進，在政治制度與公共危機應對能力的對比之下，美國確診人數和死亡人數嚴重損壞了其高大形象。尤為值得關注的是美海軍感染人數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美國軍事實力。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最新數據顯示，截至美國東部時間5月5日，美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超120萬例，死亡超7萬例。5月4日，美國五角大樓發布數據，美國國防部總共報告了7434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其中海軍感染情況最為嚴重，逾2000名官兵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其中半數以上來自“西奧多·羅斯?！碧柡娇漳概灪汀盎隆碧栻屩鹋?。因此，“最小接觸戰略”認為，美國應減少駐海外部隊。4月18日，美國國防部長馬克·埃斯珀下令將國防部原計劃于5月份終止的旅行限令延長至6月30日。該禁令內容禁止國防部工作人員及家屬往來于被美國疾控中心定義為“旅行警告3級”的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嚴重的目的地國家，同時暫停絕大多數美國軍隊全球范圍內的新調動。美軍應從包括阿富汗、伊拉克和敘利亞在內的“大中東地區”完全撤出。在西歐和亞洲，保留部分海空軍力量。在歐洲保留的兵力，遠離俄羅斯邊境，只有在有作戰和財政優勢情況下才做行動部署。

該戰略強調應發揮聯盟對本國安全的維護，并且不再對聯盟國家承擔更多的義務。美國從歐洲撤軍并欲退出北約，還結束了他在亞洲的條約承諾，并尋求廢除《與臺灣關系法》，正式放棄了《里約熱內盧條約》。該戰略認為，在應對主要突發事件和任務中，應與志同道合的國家一起，為保護海洋、領空、網絡空間和太空自由貢獻美國力量。向多邊人道主義貢獻現有及相關的美國力量。此外，美國還停止了向盟國輸送核力量。通過確保國際貿易持續繁榮，美國保持和發展了經濟安全。同時，使用軍力捍衛海洋、領空、網絡和太空自由。這不僅僅是美國自己的奮斗目標。該戰略認為，所有國家都應為這些目標做出貢獻，因為所有國家都將在經濟上受益。應該尋求軍事領域之外的更多途徑解決問題，比如國際經濟論壇和外交手段，這些都將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發揮著更加重要的作用。私人慈善事業也將隨稅收的減少而增長，并取代政府給予海外人道主義援助。政府以及更多的投資會對消除潛在威脅、維護本土安全發揮更大的作用，未必需要訴諸軍事手段。

算清經濟賬

2017年12月18日，特朗普政府上臺后首次發布《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概述了美國面臨的主要全球性威脅及其應對方案，提出了保護美國人民和國土安全、促進美國經濟繁榮、以強大的實力維護和平以及提升美國的國際影響力的“四大支柱”。該戰略認為，應把美國納稅人從經濟負擔中解放出來，并將時間和人才投入到國內經濟、創新和社會上，這對促進美國利益至關重要。對于使美國重新偉大的問題上，“最小限度接觸戰略”也給出了明確的目標。

該戰略認為，不管如何調整，美軍必須完成的任務無法回避。其一，對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美國領土的敵人進行威懾，如果需要，給予迅速有效的回應，包括使用核武器。其二，對使用常規、網絡或太空武器攻擊美國領土的敵人進行威懾，如果需要，給予迅速有效的回應。美國必須準備好應對所有領域的攻擊，并在一段時間內擊敗攻擊者。第三，在災難性事件發生后，為地方政府的后續管理工作提供防務支持。第四，在其他所有時間，美國必須確保軍隊能夠保持有限的直接打擊作戰能力，防止或應對針對美國的有限攻擊，包括恐怖襲擊。

為更好地體現納稅人價值，該戰略提出實施一系列旨在提高國防采辦系統效率的改革。還可通過廢除諸如經濟刺激計劃中的“購買美國貨”條款和《瓊斯法案》等現有法規，向外國競爭者開放其國防工業基地，并在其他法規許可范圍內最大限度開放美國市場。此外，國防部應根據行政管理和預算局A-76號通告，嘗試改革其維護和供應系統，以提高效率，包括“向私人承包商額外開放10%的倉庫工作”、恢復私有和公共部門之間某些職能的競爭。

盡管該戰略明確了收縮與回撤的目標，但是美國在軍事力量建設上并未停下腳步。作為民用主導領域的一部分，太空能力要確保美國關鍵基礎設施安全。把太空能力作為進攻手段，僅在美國太空系統遭到攻擊或為擊敗對美國發動的軍事攻擊時才考慮使用。太空優先考慮的重點是防御能力，并建立一個太空傳感器星座。寬帶和窄帶通信衛星向商業領域轉移，“地球同步空間態勢感知項目”等空間態勢感知衛星被淘汰。在太空領域這一點體現得尤為明顯。2018年6月1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下令美國國防部立即啟動組建太空軍。太空軍獨立于空軍，成為美國武裝力量的第六軍種。2019年以來，美國航母足跡遍布世界各個角落。尤其是對于我國南海的“航行自由”頻繁試探。隨著美國軍費的不斷攀升，各種跡象顯示，“最小限度接觸戰略”是在雄心與榮光中體現出的無奈。

對于國際防務貿易，美國應促進盟國之間有限防務貿易，貿易應建立在公平基礎上，并“直接加強美國的安全”。此外，美國禁止向“高風險”國家出售武器，這些國家是指存在濫用武器、失控或發生沖突等高風險國家。這些國家的行為加強了該戰略不愿陷入海外沖突的決心。當然這一戰略政策會給現有國防工業基地帶來重大風險，這在國際競爭激烈的地面作戰車輛和造船等行業尤為可能。除兵力結構削減外，美國還會大幅削減司令部和基礎設施，美國國防部對現有司令部結構進行整合，包括大量削減五角大樓冗余的文職人員。

目前看，“最小限度接觸戰略”力圖期望美國能夠將注意力和資源集中在經濟和社會上，降低美國海外軍事干預所造成的生命和財產損失。但是，這一戰略的實施需要做出詳細的風險評估。該戰略建立的前提是美國特殊的地理位置，但是，包括諸如導彈、網絡戰、太空戰、信息戰以及政治和經濟戰等許多現代威脅可以超越空間距離，這種威脅波及的國家和地區在不斷增多。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國家在應對這些威脅時必須提升自身能力。在需要具有的進攻性能力面前，對手之間是否會由于信任問題而先發制人。美軍為保衛經濟資產和海外美國公民所做的作戰準備，能否在軍事力量建設、商品服務以及對貿易問題上避免浪費和實現安全目標，也還是需要進一步論證的問題。畢竟，理論與現實還是存在一段距離的。如果該戰略得以實施，在未來10年（2021-2030財年），可從美國國防部當前項目中節省約1.2萬億美元，2021財年節約防務開支約300億美元，至2030財年，節約防務開支將超過2000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