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休息，后浪跟上

_阿夏

+素材靈感來自于 Edward Hopper

我老了，但我不會過時。

8月6日，立秋前一天，天涯宕機24 小時。如果時間往前回撥10年，發生這樣的事，是會引起網友大規模聲討和熱烈討論的。但在這個8月，這件事悄無聲息地發生，在作為它“后浪”的微博上，這個消息沒有多少漣漪，不值得上一次熱搜。宕機，who cares？

天涯老了。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寞。

創建于1999年的天涯社區，今年已經21 歲了，在后浪不斷翻滾的互聯網時代，算得上高齡。

在最風光時，這家老牌互聯網社區論壇是互聯網文化造星池，培育出當年明月、天下霸唱、十年砍柴、芙蓉姐姐、天仙妹妹等文化名人和初代網紅；引領傳播發酵的朱令被毒案、山西黑磚窯、孫志剛案等社會熱點事件，更奠定了其在公共事務中的話語權。當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天下霸唱的《鬼吹燈》，孔二狗的《黑道風云20年》，熊頓的《滾蛋吧，腫瘤君》等，諸多超級IP 最早都出自天涯社區。而知曉這些名字和事件的人，算得上這個時代的“前浪”了。

天涯的衰落并不讓人意外，就像同時期的其它伙伴，比如貓撲、西祠胡同、人人網、開心網，在移動互聯網的浪潮下，都被即時通信工具QQ、微信甩在身后，繼而又被短視頻、直播等徹底碾壓在時代長河。

天涯創始人刑明曾解釋，“我們不是沒落了，只是沒把握轉型時機”。說到底，就是前浪死在了沙灘上。前浪有什么錯？馬化騰曾說：“有時你什么錯都沒有，就錯在太老了。”根據公開資料，天涯公司高管平均年齡超過46 歲，最低年齡也超過44 歲，與現在的90 后和00 后有著不可逾越的代溝。

一代人終將老去，這是無可奈何的事。目睹英雄白頭，紅顏老去，最是殘酷。在中國的文化語境和社會語境中，人多是抗拒衰老的，跟“老”沾上邊的，多不甚美好，甚至惡意滿滿。“老不死的”，人老了，就該死了；“老禿驢”，又老又禿，這要不得；“老男人”“老女人”，鄙夷之情溢于言表；還有“人老珠黃”“倚老賣老”“老氣橫秋”“老奸巨猾”……除了刻薄，就沒一點好。

另一方面，“老”又不是一無是處，老祖宗也留下許多對“老”的推崇。比如“老馬識途”“寶刀不老”，老不要緊，有用最要緊；比如“老驥伏櫪”，身體老了沒關系，志氣、智慧、精力不減；“老成持重”，姜還是老的辣；“老當益壯”，越老越厲害。總而言之，你可以老，但是你得有用。

說起“老而彌堅”，誰能超過阿諾德·施瓦辛格呢？這位硬漢今年已經73歲，升級當了祖父，依然荷爾蒙爆棚，戴上墨鏡，穿上皮衣皮靴騎上大型機車，分分鐘還原《終結者》中經典造型。幾年前來華宣傳《終結者》系列影片，在接受采訪時他說，“我的身體狀況非常好，我感覺跟30 多年前拍第一部時一樣。片中有一句臺詞，‘我老了，但我不會過時’，就是這樣，我每天堅持鍛煉，做許多自己喜歡的事，我感覺自己非常年輕。”但年輕人看格叔，還是“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年齡意味著什么？《乘風破浪的姐姐》剛播出時，有條彈幕說看了節目以后，再也不怕老了。這是年齡帶來的成熟、淡定、勇敢，還有力量，不懼歲月，不畏時光。就像杜拉斯，有多不在乎年齡的桎梏，才會寫出“與你年輕時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顏”這樣的句子？一個女人，愛自己的不幸，愛自己的青春，愛自己年少時的叛逆，愛自己經歷過的愛情，愛自己不死的欲望。杜拉斯只有一個，她是80 歲的時候還想再活五百年的那種女人。

一些人不懼歲月，比如永遠25 歲的譚詠麟，一些人等不及歲月，比如期待自己變老的白巖松，等不及自己60 歲的曲家瑞。對他們來說，年齡只是一個數字，他們是年輕時對著山川說，“山川歲月，如是我聞”；老了還能對著身邊的人說，“醒來覺得甚是愛你”，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怎么看待老去這件事？這個夏天，四川一位名叫曾競飛的耄耋之年的老太太火出了圈，84 歲的她隨兒子騎摩托進藏，花了15 天，來回騎行5000 公里。有人好奇，問她，下一次準備挑戰更高的海拔嗎？老太太回答：我去西藏，因為這是一輩子的夢想，我又不是為了去破紀錄的。

人總會老。張愛玲在《傾城之戀》里說，“你年輕么？不要緊，過兩年就老了，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對這個世界的評判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閱歷不是唯一尺度，年輕也不是唯一正義。花開了會凋謝，葉子黃了會飄落。服老，認老，也是一種能力。

就像天涯宕機后一位微博網友說的，時代的產物，隨時代退場，不要悲傷，沒有遺憾。前浪休息，后浪跟上。

——我老了，但我知道我是誰，要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