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易朽，梨子永恒

□ 張珠容

捷克斯洛伐克籍作家米蘭·昆德拉寫過一本書，名叫《笑忘錄》，書中有幾個有意思的情節：

有一對母子，兒子名叫卡萊爾，他們家里有一個果園，里面種了很多梨樹。有一年八月，果園里的梨子快要成熟了。母親事先邀請了一個藥劑師朋友，讓他過一段時間到果園里采摘梨子?？墒峭蝗挥幸惶煲估?，周邊大國的坦克侵入了他們的國家。戰爭是如此令人震驚和恐慌，以至于很多人都顧不上想其他事情。偏偏這個時候，母親心生抱怨，說藥劑師居然不遵守約定，沒有來摘梨子，還說再也不會原諒他了。這讓卡萊爾很惱火，他指責母親說：“大家想的都是坦克，而你居然心心念念想著果園里的梨子!你想想，戰爭這么大的事兒，國家要是不行了，咱們果園就算長再多梨子又有什么用？”

很多年以后，卡萊爾有一天突然回想起母親，以及果園里的那些梨樹。有一瞬間，他對母親的視野有了全新的認識——在她的眼中，前景是果園里高大果樹上掛著的大梨子，個個令人垂涎欲滴；而背景稍遠的地方才是一輛比瓢蟲大不了多少的坦克，它隨時可以走掉，消隱到視線之外。

卡萊爾意識到母親是對的，因為坦克易朽，梨子才是永恒的。他不禁脫口而出：“坦克算什么，只有我母親果園里的梨子才是真實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