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社會文化合力對第五代導演的影響

金曉璇

【摘 要】20世紀80年代，中華大地上孕育了迄今為止中國導演中最輝煌的一代——第五代導演。他們的作品廣為流傳，具有豐富的主觀性、象征性、寓意性，他們之所以能夠始終活躍在歷史舞臺上，一方面，這與獨特的經驗有關系;另一方面，則是社會文化合力的產物。本篇文章就將論述社會文化合力對第五代導演的影響。

【關鍵詞】社會文化;第五代導演;文學;文化精神

中圖分類號：J911 ?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26-0122-03

“第五代導演”有著共同的、特殊的經歷，他們在十幾歲的時候就被迫卷入了社會混亂的漩渦當中，有的去了工廠，有的上山下鄉;動蕩結束之后，改革開放的曙光灑向了中國大地，他們開始進入到電影學院中接受專業的培訓，為日后走向影壇做著準備。

第五代導演的顯著特征不僅是因為他們有這樣的經歷，更多則是由于他們受過正規的學院教育，科班出身，得到了系統的電影理論指導。所以，他們區別于以前的江湖導演和草莽英雄，成了崛起的新一代導演。1982年，這批后來被稱為“第五代導演”的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畢業了，他們正式走上了歷史的舞臺。

每一位“巨星”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同樣第五代導演的成功也注定與各式各樣的因素有關。

一、第四代導演的探索為第五代導演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20世紀70年代末，此時的中國大地上正經歷著巨大的變化。在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的動蕩之后，第四代導演們渴望著電影能夠回歸本真，何為電影？電影的特性是什么？電影的發展和未來在哪里？第四代導演通過思考，決定開拓新的表現空間：他們堅信電影不僅僅只是作為一種教化工具，所以他們用紀實的手段以及情感的表達來反擊那些不現實的英雄情結以及當時過度的吹捧，像《小花》《芙蓉鎮》這樣的電影，就是這一代人的思考。

第四代導演們在恢復電影的本真方面做了很多的實踐。他們的電影是真誠的、真切的、真摯的，是表達了人們久違的人生態度的，他們的電影有著淡雅的詩意、美麗的悲傷和干凈的憂慮，成為溫暖的日常生活。但是當時正在急變的歷史對他們的要求實在是太多了，他們還來不及對自己的思想進行沉淀就開始承擔起滿足社會精神需求的重任。“他們開創了紀實化的風格，但是卻沒能打通進入歷史和人性深層的路徑。”[1]這么一來，這種“路徑”就將由幸運的第五代導演來打通了。所以，就電影本身而言，第四代導演的探索為第五代導演提供了廣闊的指導與發展空間。

因為對歷史的敏感和興趣，所以在第五代導演有機會通過作品發出聲音時，他們的鏡頭總是回到與現實有著距離感的過去，他們更加注重歷史，并用歷史來隱喻地表達對現實的批評。比如說陳凱歌和張藝謀共同完成的電影《黃土地》，這部電影講述的故事發生在國共內戰時期，八路軍顧青深入陜北農村尋找民歌素材的故事。對比第四代導演，第五代導演似乎對過去更加關心，反而對身邊的故事少做著墨。事實上，這也是第四代導演給的啟發，第五代導演反省歷史的文化策略，就是表達自己文化意識的一種捷徑。

二、社會思潮對第五代導演的影響

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為剛剛歷經艱辛的中國大地帶來了曙光，整個社會的思維變得活躍起來，西方獨特且更替的思想主張匯聚在當時的中國，與中華文化進行“碰撞”，作為眼光最為超前的知識界，則毅然決然地扛起了推介新思想的“大旗”，即使這面“大旗”在當時的國人看來還有些奇怪，不僅如此，他們在推介的同時開始不斷地摸索與反思，反思我們的民族精神與文化。在如此活躍的社會氛圍中，作為文化大革命之后第一批電影學院畢業的學生，第五代導演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些“碰撞”。此時的他們不必像前輩一樣承擔起沉重的政治負擔和慎重的拍攝語言，他們從實踐的一開始就具有較為系統的文化知識，具有較強的文化主體意識。雖然一代代的電影人都有自己鮮明的文化特色，但第五代導演的天時地利人和則決定了他們的文化自覺性。

在第五代導演看來，個體生命在歷史和社會大環境中是被壓制的，是難以去自我控制和主導的，然而這并不代表個體思想也應該被壓制，他們認為個體應該是自由的，是熱情奔放并且張揚的，起碼也是應該對生活有所選擇的。

第五代導演們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受到了壓迫和限制，在他們的藝術主張中將對這種壓迫和限制的抵抗表現出來，這便是他們對主體精神的強烈追求。比如陳凱歌說“這里的土地就像是歷史本身，它是荒涼的，又充滿著希望。有多少山坳就可以藏下多少屈辱和不幸，但有多少土地便可以撒下多少種子。”[2]再者，就如張藝謀曾說過“人首先得按人性生來就要求的那樣熱火朝天、有滋有味地活著，然后再談活著的意義。”[3]

第五代導演也正是在作品中實踐著這一種藝術主張。《一個和八個》講述了八路軍指導員王金蒙冤入獄，但仍以民族解放事業為重，感化、教育同獄的土匪和逃兵，在最后的生死關頭，用滿腔的熱血使他們壓抑的人性得以解放，像真正的戰士一樣對侵略者予以致命的打擊……

不僅如此，第五代導演們在當時新的歷史時期之下，他們希望民族得以復興，所以，在新社會思潮的影響下，第五代導演深刻地反省了本民族的文化問題，熱切地期待并且呼喚著民族的振興。比如，在電影《一個和八個》中，八路軍指導員王金被人們誣陷為間諜，與8名罪犯關在了一起。在惡劣的環境中，他仍然以民族解放事業為重，在民族和國家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以自己寬廣的胸襟和崇高的革命思想將一同入獄的土匪和逃兵們感化，并且教育他們，使他們在被倭寇包圍的危險時刻勇于擊敗敵人，王金也重新獲得了黨和人民的信任。同樣，電影《黃土地》更是有人將它稱之為民族現實主義的杰作，影片中如果說翠巧的死是一個巨大的驚嘆號，那么影片結束后留在我們心里的則是一個碩大的問號——中華民族路在何方？我想這便是整部電影所想要表達的最終思考。

三、第五代導演特有的精神內涵

（一）深受中國傳統思想的影響

與前代導演相比，他們正在逐漸擺脫沉重意識的重壓，然而根深蒂固的農耕文化，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的思想積累，這一切都沁入他們的骨髓之中，所以，第五代導演的反省和突破性的文化精神首先是從傳統的內部結合中體現的。從他們的創作中可以看出，這一代人對傳統的把握和描寫是十分精辟并且一針見血的，其中《黃土地》《一個和八個》《菊豆》等影片，對民族的舊傷和人性的腐敗都刻畫得十分細膩，這正是由于中國傳統式的文化對他們的影響，而這樣的影響和滲透，使得第五代導演的作品具有與眾不同的厚重感。

（二）較為系統地受到西方哲學思潮的影響

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雖然第五代導演深受中國根深蒂固的普世哲學的影響，但是比起前一代導演，他們又更有體系并且自由地接觸到了西方的哲學思潮，除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以外，像尼采、薩特這些在20世紀80年代作為國內被十分認可的學者們，他們使得第五代導演除了接受中庸和諧的傳統思想和自然法則之外，會更多地考慮人類的命運。比如張藝謀的《紅高粱》，在這部電影中生命的意識得到了充分體現，“喝了咱的酒，滋陰壯陽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殺口，喝了咱的酒，見了皇帝不磕頭……”，大聲唱歌、大碗喝酒、敢愛敢恨，整部電影都洋溢著一種張揚的酒神精神，體現著人性的豪放與自由。

中外思想和哲學的交融與借鑒，使當時的人們不僅重新審視本民族的文化，同時也使第五代導演更多地考慮著更深層的文化和民族的命運。所以在中外哲學的影響下，一起構建出了第五代導演所特有的精神內涵。

四、藝術門類的繁榮豐富了第五代導演作品的內涵

（一）文學的繁榮對第五代導演的影響

提到改革開放新時期，當然不能不提文學創作的繁盛時期。20世紀80年代初，精神文明建設得以開展，在這種形勢下，文藝領域再次呈現繁榮的景象，文人學者們推陳出新、革故鼎新，開始出現了“反思文學”“傷痕文學”，以及以改革實踐為題材的文學作品。第五代導演求學和從影之初，文學藝術的創作空前活躍，從而為文化實踐提供了豐富的養料和理論基礎。成熟的文學作品不僅帶給人們直接的思考和認知，也為第五代導演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創作腳本，第五代導演的很多思考可以說與這些文學作品不謀而合。所以，他們節省了很多去創作劇本的時間，直接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更為專業的拍攝上，這使他們的作品更具有思想內涵。

陳凱歌與張藝謀共同創作的電影《黃土地》就改編自珂蘭的小說《深谷回聲》;張藝謀的《紅高粱》則改編自莫言的同名小說《紅高粱》;陳凱歌的《邊走邊唱》則改編自史鐵生的《命若琴弦》;《一個和八個》取材于郭小川的同名敘事長詩……所以，毫無疑問他們的電影獲得了較大的成功。

（二）相關藝術門類推動第五代導演產生更多的藝術思考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在20世紀80年代，除了文學上的空前繁榮之外，像戲劇、話劇、演唱等相關藝術門類的創作發展也十分值得關注。在當時，戲劇舞臺擺脫了“八億人民八部戲”的樣板戲時代，話劇創作也空前活躍，比如說《于無聲處》在當時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與此同時，流行歌曲也開始進入到了內地，比如鄧麗君的歌就讓人們耳目一新。再說說美術藝術，何多苓在1981年創作的《春風已經蘇醒》就被稱為現實主義的高峰，不僅如此，各種美術類的畫展蓬勃發展，也促進了文化事業的繁榮。

藝術門類的豐富和活躍，也為第五代導演提供了實踐的土壤和氛圍，使他們躍躍欲試，在自己的藝術領域里展開新的探索。

五、政治經濟體制的改革給第五代導演帶來了更多的機會

20世紀80年代，我們的國家從文化大革命中走了出來，此刻的祖國迫切地需要人才，呼喚人才并且珍惜人才，此時的社會對歷史、文化、人性的反思都進入了成熟階段。社會上整個大環境變得寬松、寬容，對藝術的創新也有了一定的理解和支持。所以，第五代導演能夠在體制和社會思想允許和鼓勵的氛圍中實踐他們的藝術理想。

就經濟環境而言，人們開始認識到電影的成功可以促進經濟的發展，不僅如此，電影更是可以反映經濟的發展情況，這對于正在探索的第五代導演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遇，當時的第五代導演們急需這種機遇，而誰給了年輕人機會，誰就是歷史的功臣。

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豪情滿懷、激情澎湃的年代，電影的第三次繁榮開始了，而第五代導演也趁著天時地利人和，創造著中國電影的新歷史。

六、結論

從電影本身來說，通過第四代導演的探索，第五代導演獲得了廣闊的學習和選擇空間;同時，巨大的社會文化生態環境為第五代導演提供了土壤和養分，提供了新的藝術表現和探索的可能性。第五代導演在小時候深受革命浪漫主義思想的影響，青年時代則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十年風雨之后，北京電影學院恢復辦學，他們進入其中學習并且順利畢業。第五代導演們經歷了社會的洗禮，明白了他們之前所不明白的美與丑、善與惡。他們在學校里接受了良好并且系統的電影知識學習，再加上他們對命運、對民族的思索，使得他們的電影具有文化內涵，具有洞察力、探索心和藝術品位。這也使他們的電影在國際和國內都獲得了很大的反響。

20世紀80年代社會文化各方面的力量，是第五代導演的寶貴財富，這種不可復制的文化生態環境，使他們的作品充滿了反省。不僅如此，國內外哲學思想的碰撞與交流、政治經濟環境的松弛，使他們得以大膽地嘗試和創新，使他們的文化主張能夠較好地滲透到作品當中，同時也使今天的我們能夠較為系統地探究他們的文化精神。

參考文獻：

[1]李剛.論中國第五代導演的文化精神[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2]陳凱歌.我怎樣拍<黃土地>[D].百年中國電影理論文選（下冊）.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

[3]張藝謀，羅雪瑩.贊頌生命崇尚創造——<紅高粱>的創作體會[D].百年中國電影理論文選（下冊）.文化藝術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