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慧


摘 要:清代金石學的興盛,使得瓦當被注意。當時篆刻家們已經不滿足于“印中求印”,而把眼光投向了瓦當、封泥、磚文等。這大大豐富了印章的篆法、布局和趣味。因此,后世篆刻家將磚瓦視為“印外求印”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我國,關于金石學方面的研究較為豐富,但在文章中瓦當多數被作為一個觀點提及,而單從瓦當探究篆刻藝術風格方面還沒有深入、系統的研究,忽略了“秦漢瓦當對清代篆刻藝術的影響”作為一個選題的研究價值。
關鍵詞:清代篆刻;秦漢瓦當;趙之謙
中圖分類號:J29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0)07-00-02
中國古代建筑中覆蓋建筑檐頭筒瓦前端的遮擋物叫作瓦當。瓦當作為中國的一種傳統建筑材料,不僅實用美觀,而且還是珍貴的歷史文物及精美的藝術品。很早之前,清代金石學家就把瓦當看作收集和研究的材料。新中國成立以后,考古工作者對瓦當進行大量的考古和挖掘,收集了很多從周朝至宋元時期的瓦當材料。瓦當藝術富有創造性,古樸自然,而瓦當引起學術界的注意是從發掘文字瓦當開始的,文字瓦當中的文字結體質樸,與錢幣、封泥、璽印等書法藝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以說在書法篆刻藝術和金石學上寫下了濃重的一筆。[1]
一、秦漢文字瓦當的藝術特征
(一) 文字特征
瓦當上所刻的文字,被稱為“瓦當文”。秦漢時期是我國書法藝術迅猛發展的重要時期,也是文字瓦當的鼎盛時期。我們從字數、筆畫、字體形態、線條轉折等幾個方面來研究文字瓦當中的文字特征。
從字數上來看秦漢文字瓦當少者一字、兩字,多者有十幾字。從筆畫上來看,文字筆畫有粗有細,粗者古樸,細者剛勁。其中還有一種較為罕見的是同一種瓦當中包含粗細兩種筆畫,體現出一種別樣的藝術美。從字體形態上來看,字體分為長方、扁方、長圓、扁圓、扇形等。從線條轉折來看,有圓有方,圓筆的轉折處多為圓潤,線條流美。“萬歲”瓦當,筆法以圓筆為主,方筆為輔,整體舒展流暢,沒有明顯的折角,看上去自然和諧;方筆的轉折處棱角分明,線條剛勁,“長生無極”瓦當,全字以方筆為主,圓筆較少,折角明顯,字中圓筆用得不多,并不搶眼,整體看上去雖剛勁有力但仍為和諧。可見不同風格的篆體文字給規整的瓦當帶來變化趣味,簡單而又不乏單調,使得瓦當藝術更為豐富,也為后世在書法、篆刻等藝術中起到了借鑒作用。[2]
(二)章法布局
第一種單字章法是指瓦當面上只有一個字的文字瓦當。“李”字瓦當,文字處于瓦當面的中心,文字本身呈左右對稱,結體大氣穩重,體現出規整疏朗的感覺。還有大多數單字瓦當為了避免章法布局空曠單一,單字常常與圖案紋樣搭配組合構成一個整體,“宮”字瓦當,字體趨于瓦當面最中心,上部與兩側有長短不一的直線紋,紋飾周圍分布有乳釘,增添了其裝飾性,使得整個當面形象簡練生動。[3]
第二種對稱章法主要運用在二字、四字瓦當中。對稱主要分為上下對稱和左右對稱兩種。這類瓦當面有的是素面無界限,有的是以乳釘、云紋、界格為界限。圖1“冢舍”瓦當,瓦當面以兩顆乳釘為界限,“冢”字與“舍”字章法上呈上下對稱,字體上大下小、上細下粗,圓潤飽滿又不失靈動。
第三種是虛實章法,藝術講究虛實,疏能產生虛的效果,密能產生實的效果。只有虛實相生才能在當面上營造出獨特而流動的氣韻,使得瓦當煥然有神。虛實在瓦當中也有所體現,圖2“羽陽千秋”瓦當,瓦當四字上下排列,中線以上筆畫疏朗為虛,中線以下筆畫緊密為實,結體方整規矩,頗似漢印。篆刻中也很講究印面的虛實分布,由此可見,瓦當中的虛實為后代篆刻提供借鑒之處。[4]
最后一種是自由章法,是指瓦當文字在瓦當面上自由排列的分布章法,這種章法使文字形態各有特色,凸顯了文字本身的隨意形態,使文字的變化性及創造性得到更好的體現。如圖3“樂未央”瓦當,章法布局獨特,將筆畫數較多的“樂”字放在上,筆畫數較少的“未”“央”兩字并列放在下。雖上下字數不一致,但還是呈上下分布,給人以平衡感。也有許多習印者在治印時將此章法融入自己的印章中。
二、秦漢瓦當對清代篆刻藝術的影響及其價值
一直以來,篆刻家們大多從戰國古璽、秦漢印章中學習刀法。隨著大量的瓦當、磚文、封泥等的出土,習印者研究金石學的風氣慢慢有所提升。清代篆刻家們不滿足于“印中求印”,因此把眼光投向了瓦當、封泥、磚文等,文字瓦當便是重要的摹習對象,將其融化到印章中,豐富了印章的篆法、章法和趣味,清代篆刻家便將磚瓦視為“印外求印”的重要組成部分,黃牧甫、吳昌碩等人就是杰出的實踐者。
清末是金石學進入高度成熟的一個大時期,黃牧甫深受金石學風氣的影響,使得他的溯源意識尤為強烈。黃牧甫在篆刻藝術上,主張印宗秦漢,他的作品中存在許多秦漢元素。他非常講究線條的質感,對印面章法的空間利用也尤為注重,秦漢瓦當給其印邊風格帶來深刻的影響,使其印邊獨具特色,他的印風外柔內剛、光潔整齊,很好的還原了印章的原本風貌。他的每一方印都可以在金石文字中找到原型,有時一方印中要收集數件瓦當、磚銘上的文字。可見金石文字可以算是黃牧甫篆刻的基石,而文字瓦當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的“延年益壽”印章(圖4)與文字瓦當形態章法極其相似,以實心圓點為中心,十字雙線將印面和瓦當面分割為四等份,“延年益壽”四字則為漢瓦當文字,字體外圍隨著圓面而變化,筆畫方中有圓而不失趣味,可見其作品深受秦漢瓦當的影響。[5]
吳昌碩常常拜訪各類金石收藏名家,對于古器文字的研究要遠遠超過常人,尤其是對漢磚瓦文字和封泥特別重視。“《吳昌碩年譜》1875年、1876年條下稱:是年前后,先生喜愛古陶瓷并漢晉瓦當、磚等,并將其意刻之于印章之中。先生為了探索古人的藝術成果,就力所能及,經常購置一些漢磚和瓦當之類價錢較賤的古物,日夕摩挲摹寫,比較研究,并親手拓印,以貽同好”。另外吳昌碩在“道在瓦甓”印章邊款中刻“舊藏漢晉磚甚多,性所好也,爰取《莊子》語摹印”。[6]這都體現出他以前經常學習磚瓦文字,反映出其創作風格深受磚瓦文字影響。吳昌碩在對瓦當、封泥的研究中,摸索出了渾樸含蓄的風格,虛中有實、虛實相生的章法,成為篆刻史上別具一格富有特點的篆刻形式之一。
對于秦漢瓦當的研究,其屬性應該是“金石學”的重要分支學科,也是中國書法史重要的篇章之一。清代以前的書法史上對文人書法推崇有加,而忽略了文字瓦當這樣的民間書法的意義。直至清代,金石學迅猛發展,并成為一時顯學,對秦漢瓦當的研究達到了歷史的又一高峰。整個清代似乎被濃郁的“金石氣”所籠罩,幾乎所有跟“金石”涉及的領域都加入這個行列之中,因此金石學與書法有著密切的聯系。因碑學的興起,考古的發掘,特別是文字瓦當、印章等器物出土,取之不盡的實物材料,促使清代書家、篆刻家對于篆書、篆刻有了新的發現和認識。秦漢瓦當與秦漢印章、封泥等,是在當時文化背景中孕育出來的姐妹藝術,關系密切,相互影響,而又共同發展,其筆法、篆法、風格等都對清代篆刻藝術產生了深遠影響。
參考文獻:
[1]朱劍心.金石學[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
[2]莊新興.吳昌碩印譜[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85.
[3]傅嘉儀.秦漢瓦當[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64.
[4]傅嘉儀.中國瓦當藝術[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
[5]申云艷.中國古代瓦當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
[6]劉江.吳昌碩印論圖釋[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