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
把一件事從0分做到60分,需要3天;60分做到70分,需要3個月;70分做到80分,需要3年;80分做到90分,可能需要10年,30年,或者一輩子,也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
學一樣東西,往往是開頭很順利。比如,3天就從0做到60分,看起來好像跟大師差別也沒那么遠,就容易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在這方面有天賦,其實是算不上數的。或者繼續走下去,花了半個月時間,就做到了70分,于是更加堅信自己在這方面有天賦。再花小半年時間做到80分,超過好多在這一行浸淫許多年的老師傅的水平,就基本不會再懷疑自己的天賦。
然而,這種判斷,往往是錯的。
天賦從來不在于一開始進展飛速。只在于最終是不是能達到難以企及的目標。不管你達到這個目標是用了3年,30年,還是一輩子。
天賦就是,這輩子最終能做到90分以上。至于前面如何,跟天賦沒有太大關系。
天賦是一種可能性,包含著極大的未知。在達到90分以前,說一個人有某方面的天賦,只能是猜測。就像馬拉松,起跑10米就想看出誰是冠軍,是不太可能的。
在一個領域的進展,看似符合“邊際報酬遞減”的規律。畢竟,花10年工夫,從80分進步到90分,似乎不劃算。于是,很多人就會更換賽道。換了賽道,可以輕易用同樣時間取得更多進展,因此就有了“斜杠青年”。
孔子說:“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活到四五十歲還沒什么見識,就讓人害怕不起來。孔子還說:“后生可畏。”有些年輕人是很可怕的,但對斜杠青年來說,基本上可以簡單粗暴地下結論,他們很容易“四十五十而無聞焉”,因為不能在任何領域深入。什么都懂一點兒,只不過是討巧,避免了深入的困難。
天賦是有抵達很深地方的可能性的。一開始跑得快,或者在某個階段跑得快,什么都說明不了,而常人總習慣把這當成天賦。真正的天賦其實越到后面越看得清。
拿圍棋打個比方,哪怕從50手到200手,一直保持90%的勝率,也不能說贏定了。可能一著下去,勝率就掉到1%。雖然永遠不能完全排除反轉的可能,但大體上,越往后,反轉的可能就越小。天賦也是一樣,80分以前,判斷有沒有天賦意義不大。因此,天賦絕不僅僅是天生,必然得通過后天努力去萃取,就像大自然不會生出千足金。
給定領域,每個人在該領域達到90分的可能性是不同的。這種可能性,也不是固定的,而是包含很多變量,其中重要的變量之一是時間。
絕大多數人,在絕大多數領域,終其一生都無望達到90分。由此,我們說他在該領域缺少天賦。
比較麻煩的是這種情況:他可能一輩子很難達到90分,但很容易達到80分,要比許多人容易很多,達到85分也不太難。在這個領域,他本來缺乏天賦,卻容易以為自己有天賦。
相反的是,有些人達到90分的難度比很多人小,但一開始太慢,以至于達到70分、80分比一般人費力。這時本來有天賦的人,卻容易被當成缺乏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