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研究進展

劉 遠 沈宏萍 袁 淵

西南醫科大學附屬中醫醫院臨床藥學辦公室，四川 瀘州 646000

皮膚是人體最大的器官，是保護宿主免受外界環境影響的第一道防線，在維持體內平衡方面起著基礎性的作用。而傷口為異物和生物體進入人體打開了通道，大面積的皮膚完整性缺失可能導致嚴重殘疾，甚至危及生命。皮膚傷口愈合不良是世界范圍內一個嚴重的健康問題，創傷后形成的疤痕更是給患者留下生理和心理傷害。作為外科常見的臨床難題，西醫治療主要是局部清創、手術修復、抗感染及營養支持，包括基因工程、生物工程材料、納米技術和創面覆蓋物的應用[1-2]。而相比較西醫治療創傷，傳統中醫藥資源豐富、成本低、易獲得利用天然材料開發潛在的治療藥物加速創面愈合來治療創傷有著獨特的優勢與特點，還可以緩解創傷的高發率和治療所產生的巨大經濟負擔等[3-4]。

地龍為鉅蚓科動物參環毛蚓Pheretimaaspergillum(E.Perrier)、通俗環毛蚓P.vulgarisChen、威廉環毛蚓P.guillelmi(Michaelsen)或櫛盲環毛蚓P.pectiniferaMichaelsen的干燥體[5]。始記于《神農本草經》，在我國已有悠久的使用歷史，用于治療高熱神昏、驚癇抽搐、肺熱喘咳、高血壓等[6]。地龍主要藥效成分包括地龍蛋白、酶類、氨基酸、微量元素等，現代研究表明其主要藥理作用有抗凝血、抗血栓、降壓、抗缺血性腦卒中、抗癲癇、止咳平喘、抗腫瘤、增強免疫、抗纖維化、鎮痛解熱抗炎、抗菌、促進創面愈合等[7]。目前對于地龍藥理作用的研究綜述比較多，但是專門針對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研究還缺乏系統的總結，文章對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活性成分及對多種創面的作用進行較全面的綜述，旨在為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進一步研究與開發利用提供參考，為臨床治療創面損傷的藥物開發提供新的方向。

1 促進創面愈合的活性成分研究

近來國內外對地龍蛋白多肽類成分及藥理作用研究越來越多，現已分離出了幾十種具有藥理作用的酶類。如具有纖溶酶活性的蚓激酶(F-III-1、F-III-2、F-II、F-I-2、F-I-1和F-I-0等)，具有抗菌活性的抗菌肽(F-1、F-2和lumbricin-PG等)，具有鎮痛和抗炎活性的多肽VQ-5和AQ-5，具有促進腸道收縮活性的多肽annetocin、GGNG-1、GNG-2、GGNG-3、Pheretima tetradecapeptide和Eisenia tetradecapeptide等[8]。關于促進創面愈合的活性蛋白研究也逐漸增多，已從有效部位的分離深入到活性蛋白的鑒定。胡海聰等[9]研究斷體地龍再生期不同時間點提取液(地龍斷體后1～14 d的提取液)對成纖維細胞增生作用的差異，發現地龍斷體后會產生促進成纖維細胞增生作用的物質，且在斷體第3天該物質含量較高，篩選出了活性最強的提取液為地龍斷體后第3天的提取液。Cho等[10]發現僅在地龍再生頭部組織中表達的3個基因(Pex-lab01, Pex-lab02和Pex-lab03)，在頭部組織再生早期階段Pex-lab01和Pex-lab02的表達上調，提示其表達產物有愈合傷口的功能，表明地龍再生的頭部組織比正常組織具有更強的促進傷口愈合能力。

多項研究表明地龍中提取的糖脂蛋白(G-90)具有促進創面愈合的作用[11-13]，并且從中分離出了具有創傷愈合功能的活性蛋白。Yang等[14]對頭部再生的組織提取的糖脂蛋白(G-90′)，而非整個地龍提取的糖脂蛋白(G-90)，進一步分離出3種鹽析蛋白混合物(ES1、ES2和ES3)，體內外實驗表明ES2能明顯的促進成纖維細胞和角質形成細胞的增殖并且誘導創傷區域血管內皮生長因子的表達，從而表現出顯著的促進創面愈合能力，是篩選出的最有效的功能蛋白。另外Yang等[15]通過LC/MS-MS從分離出的G-90′中首次鑒定出23種功能蛋白，并成功鑒定出兩種創傷愈合特異性蛋白HSP70和溶菌酶，通過半定量PCR和western blot方法的交叉驗證，發現它們在再生期表達上調，提示它們的傷口愈合能力，這為天然靶向創面愈合材料的開發提供更多新的參考。

2 促進創面愈合的作用

皮膚創傷愈合是一個動態復雜的生物學過程，涉及止血、炎癥、肉芽組織形成、基質形成和重塑，由多種細胞、基質、細胞因子參與，它們之間相互協同又相互牽制，促進傷口的愈合而又不至于形成疤痕[16-17]。綜合國內外對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研究，地龍提取物可通過促進創傷區域堿性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bFGF)、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羥脯氨酸(Hyp)等的分泌(見表1)，增加成纖維細胞、角質形成細胞的增殖和新生毛細血管形成，促進肉芽組織的生長和細胞外基質的形成，從而促進創面愈合。同時地龍提取物還具有抗炎和抗菌作用，可以減輕創面局部水腫，降低感染風險。

表1 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主要作用機制

2.1 促進切除傷創面愈合的作用 國內外開展的地龍對創面愈合作用的研究，大部分以動物皮膚切除傷作為創傷模型，研究結果均顯示地龍對皮膚切除傷具有明顯的促進愈合作用。汪文琪等[18]發現斷體地龍提取液能提高小鼠皮膚切除傷創面愈合率，加快愈合速度，其機制可能與炎癥期和增殖期創傷部bFGF的表達增高有關系。張玉昆等[19]研究地龍鮮液外敷對大鼠背部創面愈合的治療作用，結果表明地龍鮮液可提高創面組織總蛋白和Hyp含量，使創面愈合時間顯著提前。Deng等[20]研究結果表明地龍提取物可以縮短小鼠切除傷口的愈合時間，減輕炎癥的不良反應，其作用機制可能是促進Hyp和轉化生長因子-β(TGF-β)的分泌，來增加膠原蛋白的合成，從而促進毛細血管和成纖維細胞的增殖。同時通過增加白細胞介素-6、白細胞和血小板的生成，來加速壞死組織和異物的清除，從而增強免疫力，降低感染風險，促進傷口愈合。

2.2 促進燒燙傷創面愈合的作用 燒燙傷一般是指因熱液、蒸汽、高溫氣體、火、電、放射線、化學物質、灼熱的金屬液體或固體等作用于人體而引起的組織損傷，其損傷可因熱力的溫度和所接觸的時間不同而對人體組織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傷，輕者損傷皮膚或黏膜，重則傷及皮下組織甚至內臟，是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最常見且復雜的外科疾病之一[21]。

多項研究表明地龍提取物可降低Ⅱ度燙傷創面水腫程度，縮短創面愈合時間。章梅等[22]研究發現創面外用地龍提取物可以降低大鼠深Ⅱ度燙傷創面水腫程度，增加血漿抗凝血酶Ⅲ(AT-Ⅲ)活性，增加燒傷創面纖維蛋白降解產物(FDP)含量，增加真皮細胞中DNA合成，減輕燒傷創面早期加深，縮短大鼠深Ⅱ度燒傷創面愈合時間。地龍對燒燙傷的作用是確切的，但將其更好地運用到臨床需要適合的外用制劑的開發。何琳等[23]以卡泊姆-940為基質制備廣地龍凝膠劑，觀察其治療小鼠皮膚深Ⅱ度燙傷的效果，結果顯示廣地龍凝膠劑能夠減輕小鼠燙傷組織水腫程度，縮短創面愈合時間。奚望等[24]制備海藻酸鈉/殼聚糖蚯蚓蛋白凝膠劑，研究其對大鼠深Ⅱ度燙傷的作用，研究表明創面外用蚯蚓蛋白凝膠劑可以減少早期膠原變性，降低燙傷創面水腫程度，縮短大鼠深Ⅱ度燙傷創面愈合時間。

2.3 地龍促進痔術后創面愈合的作用 痔瘡是臨床上常見的肛腸科疾病之一，臨床表現有出血、脫垂、疼痛等，有癥狀的痔瘡會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痔切除術后主要依靠創面自然愈合，常因肛門疼痛、創面水腫、肛周局部微循環障礙、創面感染、糞便污染創面等因素，導致創面愈合時間延長[25]。

地龍在治療痔術后抗炎、抗菌及加速創面愈合速度等方面顯示了明顯的作用。李東冰等[26]將鮮地龍制成的溶液噴灑于實驗動物及混合痔手術后患者的創面，發現地龍溶液具有明顯的抗炎作用，可減輕創面水腫；對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和綠膿桿菌有抑制作用；能夠促進創面毛細血管和成纖維細胞的增殖，增加肉芽組織生長及創面愈合速度，縮短痔術后創面愈合時間。黃洋等[27]研究結果表明解毒生肌湯霧化熏洗聯合復方地龍膠囊治療能夠顯著緩解Ⅲ～Ⅳ度環狀混合痔PPH術后患者肛門疼痛、水腫及創面滲出，促進VEGF、血小板衍生因子(PDGF)和bFGF表達，從而加速新生血管形成，促進創面愈合，且具有一定的肛門功能保護效應，發揮中醫外治與中藥內治的優勢。

2.4 促進糖尿病足創面愈合的作用 糖尿病已經成為繼腫瘤和心血管疾病之后的第三大非自然死亡疾病，而糖尿病足是糖尿病患者隨著病程延長，周圍神經與外周血管病變引起足部軟組織及骨關節系統的破壞，是糖尿病患者致殘的主要原因之一[28]。

Goodarzi等[29]研究G-90對四氧嘧啶誘導的糖尿病大鼠創面愈合的影響，發現G-90降低傷口部位感染風險，組織學分析顯示，G-90處理組細胞外基質形成較好，成纖維細胞增殖、新生血管、膠原合成和早期上皮層形成增加。臨床對照研究表明地龍聯合西醫治療糖尿病足優于單純的西醫治療，魏寶珍[30]和于興兵等[31]發現地龍提取液聯合常規西醫在改善患者潰瘍面積、膿性分泌物和創面肉芽組織、加速創面愈合等方面均優于單純西醫治療，其機制可能與降低C-反應蛋白(CRP)、提升胰島素樣生長因子-1(IGF-1)和VEGF水平有關。地龍復方制劑水蛭地龍注射液可明顯改善血管、神經狀況，從而有效地改善微循環障礙，提高糖尿病足的臨床治愈率[32]。

2.5 治療增生性瘢痕的作用 增生性瘢痕是真皮損傷，導致組織過度修復，細胞外基質異常沉積所導致的一種病理性瘢，常見于皮膚燒傷或者創傷后，局部常表現為質地堅硬，表面暗紅，個別患者伴有瘙癢或者壓痛，影響患者的外觀形象，并且加重心理負擔，降低生活質量[33]。

地龍在促進傷口愈合的同時也發現其具有抑制增生性瘢痕形成的作用。黃敬文等[34]前期課題研究表明鮮地龍液外敷可以對兔耳增生性瘢痕組織增生有抑制作用并且能夠縮短兔耳創面上皮化時間。黃敬文等[35-36]對地龍提取液進一步分離純化得到活性蛋白，應用于人增生性瘢痕成纖維細胞(HSF)，發現地龍樣品組份能夠顯著抑制HSF的增殖，地龍蛋白抑制細胞增殖的作用機制與下調細胞周蛋白D1(Cyclin D1)基因和蛋白表達，上調半胱天冬蛋白酶-3(Caspase-3)的基因表達，下調TGF-β1的基因和蛋白表達，下調Bcl-2蛋白表達量有關。

3 展望

地龍作為中醫學中記載的具有確切愈傷療效的經典藥材，對多種原因導致的創面均顯示出促進愈合的作用。近年來關于對其促進創面愈合的有效部位及機制的探索也逐漸成為研究熱點，但其確切的信號通路機制仍未闡明。后續研究者還需開展更多更深入的動物實驗及臨床研究，進一步探究地龍促進創面愈合的作用機制并分離出具有創面愈合功能的活性蛋白，將其開發成安全、經濟、有效、易用的現代化制劑應用于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