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做那畫中人

小抒情

陽光熱烈

褪下的套頭毛衣隨地攤放

鳥兒在春枝談戀愛

甜蜜的彈舌音穿透樹陰漏下來

我的藏青色裙擺是糖果盤

呀，草坪又綠又明亮

有人坐在秋千架上

也想要抒一抒情

可不等醞釀好修辭

等的人已來到院門外

去見你

“嘀答”在林蔭道停下

約等于一匹馬到達植物園

我跳下來

先欣賞石榴花：它的裙子比我的鮮艷

接著打量影子：我的、小三角旗的

都是灰褐色

但我知道萬物靈魂多姿彩

大自然神奇，可以自如切換色差

草坪在林蔭道左側

拱門渾然天成，牽引我進入——

……乒乓桌、健身器材……秋千

——呵，此時此刻

沒來由的快活就等于一塊窄板

我愛這低空飛翔

愛我懷中天真蕩來蕩去蕩不盡

也愛你尚未誕生的詩中的眷戀與遲疑

去“探亭”飲烏有茶

空氣的良好指數

剛好夠醞釀意境

苔蘚欣榮

悄悄攀爬? 嬉戲

螞蟻傳遞露珠和碎木屑

你帶我們去看石經寺的羅漢松和銀杏

羅漢松一株垂垂老朽

一株青翠如少年

銀杏樹在雷雨中參透永夜

放出胸中烏云

憑空生新葉結白果

在石階上坐下來

頷首

側身露出發髻的

是我

你立在石階下

時間又靜又慢……

我們去“探亭”飲烏有茶

將石榴和葵花籽分給對方

牛肉干舍給瘦貓

一只松鼠經過密林

留下蓬松適度的甜

和秩序

（草木的香甜是否與人類一樣？

人類的戒律比草木森然！）

夕陽下的屋頂

——在“有朵云”聽文烽敲鼓，兼贈阿野

夕陽下的屋頂

屋頂下的李樹

李花已經謝了

我沒有認出是她

是她就是她

素白的明月曾將她鼻翼照亮

夕陽下的鼓手

不停歇的少年

大海為何澎湃

奔跑的人停不下來

是我就是我

苦咸的海水曾將我前額掩埋

夕陽墜落屋頂

燭火回到窗臺

舞者以手捫心

虛構的足踝還在夜幕下翻轉

是夜只有夜

可以將黑白歲月的黑洗成白

是夜只有夜

能夠在黎明時分重建锃亮的秩序與愛

華巖寺午間小憩

初夏吉祥

陽光在窗幔上畫畫

畫臺階畫波紋畫斑馬的衣袍……

陽光從灰色簾布縫隙照進來

亮閃閃地

在木桌上彈琴

有人在屋子里午憩

一個小時過去了

云中君仍未造訪

倒是琴鍵，寂靜又歡暢

一格一格舞動

從木桌跳到了地板上

桌面與地面的距離剛好夠她遐想——

假若如上前夜所夢

她失明、迷途、懸崖趺坐……

被巨石裹挾又顯現

跌落深谷之前

會否有一只寬大手掌

接住飛迸四濺的金色骨骸

作者簡介：桑眉，女，1972年冬生于四川廣安，現居成都，供職于某文學雜志。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成都文學院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各文學期刊、年度選本，出版個人詩集《上邪》《姐姐，我要回家》，合集《詩家》（第一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