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
雨中曲
——致姐姐cky
哦,從這個杯子中飲水吧,盡你的本能
夏日曾這樣驅使我們,傾聽蟬鳴的錘擊
那聲音之間的摩擦,生熱,釋盡人群的
涼意后鍛造內心冰雪。如何在雨中通訊?
如何在洪澇中放映雨水的謠曲,在滿屏
雪花中搜尋,一封二十年前寄出的信件?
雨紡織著信號,我們的語言早晚被收編
成為這場雨中的一員:令我們醒悟自己
為何物的,往往是聲音,那不可自拔的
聲音,它從我之外,觀望我:必有一只
置身事外的手,將我打撈:漫游馬路時
我們熱愛無車的風景,且隨時等待,被
一輛無形飛車撞出人間:沒事的,我們
將徹夜抱世界入眠,即便懷中空無一物
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我早已不敢迷戀迷宮
也不敢再迷戀飛行
伊卡洛斯你為何垂死地逼視?
你汲水的根莖如今充滿了蠟,蠟
也曾是我們時常流動而凝固的血液(從此我不再點燈
也不敢再看那些蠟燭般的希臘柱子)
伊卡洛斯我必須說得更坦白些:
“我愛你,遠勝愛你靈巧的雙手
也遠勝你豐富的腦子。”
伊卡洛斯你為什么墜地?
我愛你遠勝那些燃燒著的小小事件
(一千年后布魯諾被綁在火刑柱
兩千年后尼采墜地)
伊卡洛斯,你低垂的頭顱像向日葵
他們也朝著日光飛行,但最終低下頭去
暮冬之湖
你是否總在與湖作斗爭?
磁湖有夠美的,但她已逝去
我們只可不提。洞庭之大
早已超出我們的想象,足以生成
南北的概念,使我們相隔南北
這其中的縫隙足可使想象騁翅
設想分別之桌前,我們還能
設想一部戲劇,借丑角之辭公布
人們內心的火焰,暢聊
我們經歷的荒誕話語
多年余下的只是灰燼,過往皆燼
莫管了,讓湖水再凈化它吧
讓湖水擁堵你,使你在水心也感到擁擠
讓簇擁你的那些虛無祝福你
愿你永遠感到充盈,告知你
無須強求自己好滿足誰的期許
或許有天你在水中也將仍感焦渴
這會是我們這一世代的常情
但捫心自問,誰,在此等焦渴中
仍將尚有水的肢體,水的美德?
那將仍是你自己
設想你久居于水中,終于到了
看夜幕漸深之時,聽誰問你
你年輕時總在設想誰的旋渦?
濕潤、流動、凍結、洶涌
這些是否都曾專屬于你?
你將如何作答?如何作答
不如持續對鏡,不如持續觀望自己
不如就此深入頭發的邏輯
持續攪動暮色之海,教會自己如何
翻涌,融冰,而后接納我們的
持續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