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資融券制度的審計治理效應
——基于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行為的視角

劉艷霞，祁懷錦，于 瑤

(1.北京化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29；2.中央財經大學會計學院，北京 100081)

一、問題的提出

截至2017年年末，中國上市公司數量接近3 500家，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具備相應年度財務報告審計資格的事務所嚴重缺乏，供給相對緊張的審計市場導致目前事務所中簽字注冊會計師同年為多家上市公司提供年報審計服務的情況較為普遍，本文將其稱為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針對中國審計市場中存在的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于多家上市公司的研究，學者們普遍支持“精力假說”的結論[1]，這一檢驗結果說明兼職問題在中國市場正在發揮負向作用。而注冊會計師面對工作壓力時的審計投入與謹慎態度很大程度上會受到外部環境因素的影響。伴隨著中國資本市場的不斷完善，放開了對賣空交易的管制，從2010年起上市公司逐步納入融資融券試點，對該制度在企業層面以及股票市場整體層面影響的研究層出不窮[2-3]，這些研究均證實了融資融券制度會發揮一定的信息治理作用，同時負面消息的發掘功能也促使注冊會計師不斷提升審計質量[4]。因此，我們不禁要問，融資融券制度的審計治理效應是否也體現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問題上？基于此，本文以中國融資融券漸進式擴容為背景，在這一外部制度變革下探討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對審計質量的作用是否受到影響，從新的視角豐富與拓展融資融券制度經濟后果的研究。

本文試圖實現以下創新：從新的視角拓展有關融資融券審計治理效應的研究，雖然現有文獻驗證了融資融券制度的實施有助于審計質量的提升，但主要從融資融券制度影響法律風險進而影響審計質量的層面進行研究，本文則從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行為的視角出發，探討融資融券制度是否改善了因同期兼職問題帶來的負面作用。具體而言，研究融資融券制度是否會緩解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對審計質量的負面影響。從這一新的研究視角切入，對融資融券制度實施的經濟后果展開研究，不僅豐富了有關融資融券制度經濟后果以及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問題的文獻，更重要的是拓展了融資融券制度發揮審計治理效應的途徑。

二、文獻綜述

有關融資融券制度在公司層面發揮作用的文獻，主要著眼于融資融券制度對公司盈余管理行為、投融資行為以及信息披露等方面的影響。Massa等[5]發現，實施融資融券制度的公司應計盈余管理水平與真實盈余管理水平均發生顯著下降。顧乃康和周艷利[6]從企業融資行為視角證明了融資融券制度顯著降低了企業外部融資額，發揮了事前威懾作用。Grullon等[7]研究發現，當融資融券標的公司的賣空交易量增加時，公司的投資水平會下降。陳怡欣等[8]采用專利申請數度量公司創新，結果發現，融資融券制度具有“創新激勵效應”，即融資融券對創新投入沒有顯著影響，卻能夠提升企業的創新產出。Karpoff和Lou[9]研究發現，融資融券制度能夠提升信息披露的真實性，上市公司會更加傾向于選擇審計質量較高的會計師事務所[10]。Fang等[11]研究發現，賣空機制能夠提升財務報告質量，對提高管理層盈余預測準確度具有促進作用。

以上研究發現融資融券制度在盈余管理行為、投融資行為和信息披露質量等方面均發揮了公司治理效應。與普通投資者相比，賣空交易者更具有挖掘信息的動機與能力，融資融券制度能夠促使投資者將企業負面信息反映于股價中，從而提升市場的定價效率。同時，Karpoff和Lou[9]指出，融資融券制度會加快企業負面消息的傳遞速度，這樣會導致股價下行壓力增大，最終使得管理層有動機約束自身的機會主義行為。受融資融券制度的影響，股東甚至為了避免賣空導致股價下跌，會給經理人發放更多的股票期權[12]。由此會引發企業內部一系列行為的改善。

融資融券制度既然存在對企業內部相關者的改善作用，那么這一作用是否也可推至企業的外部相關者，其中注冊會計師與之關系密切。基于此，學者從審計視角對融資融券制度的經濟后果進行分析。基本邏輯為，被選定為融資融券標的后，該公司會面對更多市場監督，尤其對該公司負面消息的挖掘會更加充分，為了防止審計失敗的產生以及降低由此需負擔的法律風險，事務所會進行更多的審計投入，帶來審計收費的增加[13]以及審計質量的提升[4]。

上述結合融資融券制度的研究并未單獨將注冊會計師自身的行為剝離出來進行分析，審計領域的研究主體主要包括會計師事務所與注冊會計師兩個層次，對注冊會計師層面的研究成為近年來審計領域的研究熱點，主要從兩個角度進行：其一，注冊會計師個人特征對審計質量影響的探討。注冊會計師個人特征包括性別、職業經驗、畢業專業、學校性質、是否黨員等，如關于對注冊會計師個人職業經驗的研究發現，注冊會計師職業經驗越豐富，越能抑制管理層的盈余操控行為[14]。進一步，專注于某個行業所積累的經驗形成的行業專長也是目前的研究熱點，如探討注冊會計師行業專長對上市公司融資規模的影響，發現該行業專長可顯著提高公司總的外部融資額及權益融資額[15]。另外，注冊會計師是否影響著審計質量？吳偉榮等[16]通過主成分分析將個人特征提取為注冊會計師自信程度的度量指標，并進一步結合政府監管因素探討其對審計質量的影響，發現注冊會計師自信程度越高，審計質量越差。其二，注冊會計師變更的經濟后果探討。一方面，認為其變更為企業經營與審計質量帶來負向影響，如耀友福等[17]通過對連續7年數據的檢驗發現審計師變更加劇了公司股價崩盤風險；另一方面，則認為審計師變更帶來的影響需結合不同情況進行討論，如站在強制輪換角度，周瑋和王寧[18]認為，審計師變更與審計質量關系并不明確，需結合客戶公司對事務所經濟重要程度進行分析。

目前從審計層面對融資融券制度進行研究的文獻主要集中于對審計收費、審計風險或審計質量的研究，并未深入到注冊會計師個人層面，如注冊會計師兼職問題以及非理性問題等。事實上，個人因素從根本上左右審計收費、審計風險乃至審計質量，而融資融券制度作為外生因素，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參與公司經濟行為的相關者。然而，現有研究以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為研究對象的文獻相對較少，而這一問題在中國審計市場產生了較為突出的負面后果，并且尚未結合融資融券制度進行分析。鑒于此，本文從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的視角，對融資融券制度的審計治理效應進行研究。

三、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對于中國資本市場的研究目前已從關注法人轉向更多地關注自然人，這一變化的基礎來自于行為金融理論的發展。對于本文關注的個人同期兼職問題，主要集中于公司層面董事和CEO的探討。其中，關于董事兼職問題聚焦于獨立董事，作為外部來源的重要監督機制，對于獨立董事同期在多家上市公司兼職的問題主要發展為兩種相對立的理論：一為“精力假說”理論，該理論認為如果過多兼職，將導致其沒有足夠的精力決策公司事務，從而會顯著降低獨立董事的公司治理作用。對此，王兵[19]采用中國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發現獨立董事兼職家數越多，公司的盈余質量會越差。也有學者針對技術獨立董事與盈余管理的關系進行分析，同樣得出了當該獨立董事兼職家數越多時，監督作用會顯著變弱的結論[20]。二為“能力假說”理論，該理論起源于聲譽理論，認為如果獨立董事能夠獲得較多的兼職機會，是市場對他能力認可的表現，一個能力更強的獨立董事，會在工作中發揮更好的作用。王建瓊和陸賢偉[21]發現，董事繁忙并未引發公司信息披露質量的降低，并指出中國董事會多席位狀況尚處于二次曲線的遞增區間內。蔡春等[22]則證明了會計專業獨立董事兼職會抑制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同樣佐證了“能力假說”在中國市場的存在。

相比獨立董事，簽字注冊會計師作為專業人才，受到相應制度體系以及法律法規的規范，在執業過程中面臨著可能因個人工作失誤給所在事務所及個人帶來的法律風險。簽發一份未經過充分審計而得出的審計報告，不符合簽字注冊會計師從業者天然的風險意識。但Yan和Xie[23]站在審計工作壓力的視角對中國公司樣本進行了檢驗，發現工作壓力與審計質量之間不存在顯著關系，但在輪換當年會出現審計質量的顯著下降。張龍平和潘臨[24]則進一步從公司規模、審計師角色等視角對注冊會計師簽字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探討，發現支持了“精力假說”理論，簽字數量的增加會造成審計質量的惡化。如前所述，在中國相對緊張的審計服務供給與尚處發展階段的人才儲備情況下，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審計結果將更可能體現為支持“精力假說”。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1：隨著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的增加，審計質量將下降。

中國資本市場引入融資融券制度后，市場交易中增加了挖掘企業負面信息的動機，體現出對公司行為的治理作用。而這一對市場發展有利的結果僅來自于融資融券制度的直接治理效應，還是產生了對簽字注冊會計師行為的影響進而帶來了治理效應？有必要對該問題進行深入分析。作為上市公司簽字注冊會計師面臨潛在的法律風險，隨著工作經驗與年限的不斷增加，其維護個人市場聲譽，降低法律風險的動機會越發強烈。如果該簽字注冊會計師當年審計的公司為納入融資融券標的范圍的樣本，市場對負面消息的挖掘將更加深入，作為簽字注冊會計師，處理問題時會相比其他公司更加謹慎細致，這會促使其即使在面臨較大工作壓力時仍然保持良好的職業懷疑態度與執業原則，以為接下來的職業發展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防止審計失敗，避免為此承擔巨大的法律責任，即融資融券制度可改善因同期兼職問題帶來的審計質量下降。基于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2：融資融券制度會削弱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負向關系。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中國A股上市公司2010—2017年的數據為樣本。同期兼職的度量數據主要來自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進行手工收集并與各年年報姓名、所在事務所樣本匹配，另根據財會〔2001〕1035號文件，每份審計報告中簽字的兩位注冊會計師均為合伙人與項目負責人，或主任會計師與項目負責人的組合，而組合中的前者為報告的最終負責人，且在實務中，最終負責人的簽字一般在另一人的上方或左側，據此提取每份審計報告的最終負責人即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數據。其他數據來源為CSMAR數據庫與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對原始數據進行了如下處理：刪除了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2012年版分類中金融行業企業，剔除了當年被特殊處理的公司樣本，刪除了存在缺失值的樣本，對連續變量在上下1%處進行了Winsorize異常值處理，共獲得15 635個樣本。

(二)變量定義與模型設計

針對H1，本文構建模型(1)進行檢驗。

Aa=β0+β1AverNum(CPANumi)+β2Controls+year+indus+ε

(1)

其中，Controls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ε表示隨機擾動項，被解釋變量審計質量(Aa)借鑒Gul等[25]，采用審計報告激進度進行度量，具體如模型(2)所示。

MAOs=β0+β1Quick+β2Rec+β3OtherRec+β4Inv+β5Roa+β6Loss+β7Lev+β8Size+β9Age+Indus+ε

(2)

其中，MAOs是修正審計意見，該值通過邏輯回歸預測得到；Quick是速動比率；Rec是應收賬款與總資產的比率；Inv為存貨凈額與總資產之比；并控制行業效應。首先，依據模型(2)對審計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概率進行預測；其次，用該預測值(MAOs)減去審計師實際發表的審計意見，即為審計報告激進度(Aa)，Aa越大，表示審計報告越激進，審計質量越低。

針對H2，在模型(1)的基礎上依據是否為融資融券標的進行分組檢驗，分析融資融券制度在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中是否會改善同期兼職對審計質量帶來的負向影響。因為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于2010年3月開始分批次地指定融資融券試點公司，將中國A股上市公司天然地劃分為受政策影響與不受政策影響的兩組樣本。如果公司i在第t年屬于融資融券標的，則融資融券制度變量Treat取值為1，否則為0，如公司i在2012年納入融資融券標的，那么Treat在2012—2016年取值為1，在2008—2011年取值為0。然后，以模型(1)為基礎進行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1)與非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0)的分組檢驗，來分析融資融券制度對兼職問題引發的審計后果的影響。為緩解上述模型回歸中異方差問題，在公司層面進行聚類回歸獲得穩健的標準差。

借鑒有關審計質量的研究[4]，對是否為四大、流動比率、資產負債率、公司規模等變量進行控制。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變量定義

五、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審計質量(Aa)均值較小，為0.003，可見，中國簽字注冊會計師出具審計意見較為穩健，審計質量整體良好。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CPANum1)均值與標準差同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CPANum2)相比差距較大，即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兼職數量較多且個體間每年兼職數量存在較大差異。從是否為四大(Big4)的均值看，中國上市公司聘請四大作為年度報表審計事務所的只占少數，絕大多數上市公司會選擇非四大進行審計。是否虧損(Loss)均值低至0.075，說明絕大數上市公司實現盈利。是否國有企業(Soe)均值為0.384，說明樣本中國有企業占比38.4%。公司規模(Size)、流動比率(Cur)、公司上市年數(Age)標準差較大，說明各樣本間存在較大的差異性，其他各變量則相對集中。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本文根據事務所是否為四大以及注冊會計師是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還是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進行分組差異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四大事務所同期兼職數量的均值為1.713，非四大事務所同期兼職數量的均值為2.815，且兩者之間的差異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相比四大事務所，非四大事務所同期兼職的數量更多。此外，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的均值為3.773，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為1.725，且兩者之間的差異也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相比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的數量更多。

表3區分四大與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與區分角色的描述性統計

(二)回歸分析

1.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

為了檢驗H1，對模型(1)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簽字注冊會計師及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進行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共同簽字的兩位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AverNum與審計激進度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02，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同期兼職數量越多，審計報告激進度越強，審計質量越低。在此基礎上，本文進一步區分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角色后發現，承擔最終復核責任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即列(2)所示結果，其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01，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越多，審計報告激進度越強，審計質量越低。而列(3)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激進度之間的關系在統計上不顯著。角色不同的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在同期兼職數量上本身存在差異，如上文表3中均值t檢驗結果所示，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顯著大于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面對著比項目簽字注冊會計師更大的工作壓力，因此出現上述結果，也再次印證了H1中關于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負相關的假設。

表4簽字注冊會計師兼職、會計師角色與審計質量的回歸結果

2.融資融券制度對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關系的影響

隨著融資融券制度不斷推進，這一外生的政策事件能否引發簽字注冊會計師的注意，從而改善其過度兼職過程中對審計市場帶來的不利影響？首先，檢驗融資融券制度對審計質量的影響，結果如表5列(1)所示。融資融券制度(Treat)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回歸系數為-0.008，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融資融券制度可以發揮降低審計報告激進度即提高審計質量的作用，驗證了已有文獻關于融資融券制度改善審計質量的結論，也為接下來的分組檢驗結果提供了進一步證據支持。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檢驗融資融券制度是否會影響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關系，將樣本根據是否納入融資融券標的進行分組檢驗，由列(2)和列(4)可知，在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1)中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以及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關系在統計上不再顯著，但是在列(3)和列(5)中，非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0)中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以及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關系分別在5%和1%水平上顯著。由此驗證了H2，即對于簽字注冊會計師而言，融資融券樣本范圍內公司由于面對外部更強的負面消息挖掘動力，即使當年面臨較大的工作壓力，為降低因審計失敗帶來的各項風險與損失，仍然會給出相對穩健客觀的審計結論。

表5簽字注冊會計師兼職、融資融券與審計質量的回歸結果

3.進一步分析

過度兼職引發的審計市場“非理性行為”，其重要影響因素為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個人特質。從前文研究中我們發現，兩位簽字注冊會計師中只有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兼職問題與審計質量存在顯著關系，因此，接下來以該簽字注冊會計師個人特質為研究對象，探討其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關系。借鑒吳偉榮等[16]依據個體特質對審計師自信度量的方法，選取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性別、學歷、專業、經驗、是否合伙人五個特征值，分別取男性、本科及以上學歷、非經管專業、執業時間大于均值、合伙人為1，反之取0。由此形成取值為0—5的綜合評價指標EI。當EI取值為4或5時，定義為Trait=1，即行為金融理論中認為的更為自信的群體；當EI取值為0—3時，定義為Trait=0，即相對謹慎保守的群體。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融資融券、簽字注冊會計師自信特質與審計師同期兼職下的審計質量

相對自信的群體即Trait=1的全樣本回歸結果顯示，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激進度之間回歸系數為0.001，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對于相對自信的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來說，同期兼職數量會降低審計質量。相對謹慎保守的群體即Trait=0時，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不再有顯著性關系，說明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自信特質會強化審計師同期兼職給審計質量帶來的負面作用。鑒于相對自信的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會降低審計質量，進一步檢驗融資融券制度是否能夠緩解簽字注冊會計師自信特質對同期兼職下審計質量的影響。將相對自信樣本按照是否納入融資融券試點分為兩種進行檢驗，結果如表6列(3)和列(4)所示。在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1)中，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回歸系數在統計上不再顯著，但在非融資融券樣本組(Treat=0)中上述關系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這一結果說明融資融券制度的實施在一定程度可以緩解相對自信特質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兼職行為對審計質量的負向影響。

(三)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上述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

首先，融資融券制度的實施抑制了隨著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增加帶來的審計質量的下降問題，但融資融券樣本在確定時，本身存在著偏好優質公司的選擇趨勢，因此，其審計質量是否本身就相比其他公司具有優勢，而不是融資融券制度實施造成的？為解決審計質量與融資融券制度之間內生性問題，參考祁懷錦和劉艷霞[3]選擇滬深300指數樣本股，將滬深300指數股票中的融資融券樣本設為處理組，將其中非融資融券樣本作為對照組，考察融資融券制度對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關系的影響，在滬深300指數樣本中Treat仍然與審計激進度之間呈現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即融資融券制度下審計激進度更弱，審計質量更高，且在5%水平上顯著，說明審計質量變化并未受到公司整體實力的影響。另外，分組檢驗得出滬深300指數樣本范圍內融資融券制度改善同期兼職對審計質量負面影響的效果仍然存在。

其次，同期兼職引發的審計質量問題從出具審計意見的偏好角度來看，忙碌會導致簽字注冊會計師對公司問題難以進行深度挖掘，產生注意力分散問題，即更傾向于出具無保留審計意見的行為，因此，本文采用審計意見對審計質量進行度量。若審計意見(Opin)為無保留審計意見，則被解釋變量取值為0，否則取1。結果發現，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意見之間呈現負相關關系，即同期兼職數量越多，越偏好出具無保留審計意見，但是，融資融券樣本組中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意見之間的關系不再顯著，而非融資融券樣本組中該負向關系依然存在，再次驗證了H2。

最后，為了緩解潛在的自相關問題，按照復核簽字注冊會計師姓名進行聚類回歸，結果發現，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同期兼職數量會降低審計質量。融資融券制度與審計報告激進度之間的回歸系數在10%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融資融券制度能夠提升審計質量。同時，融資融券制度會改善因同期兼職數量增多所導致的審計質量下降的問題。上述結果與主回歸結果保持一致。限于篇幅，上述穩健性檢驗結果未列示在文章中。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2010—2017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為樣本，研究了融資融券制度對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與審計質量之間關系的影響。結果發現：第一，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數量越多，審計質量越差。第二，融資融券制度的實施會削弱簽字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與審計質量之間的負向關系，即融資融券制度發揮了一定的審計治理效應。第三，對于自信程度較高的簽字注冊會計師而言，同期兼職數量與審計質量之間的負向關系更加顯著，且融資融券制度的實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相對自信的簽字注冊會計師兼職行為對審計質量的負向影響。

基于以上結論，筆者提出如下幾點建議：第一，融資融券良好的審計治理效應再次證明了中國開展融資融券試點這一工作的正確性。未來應當在把控金融風險的基礎上，繼續推動融資融券制度的完善，擴大其試點范圍，將維持市場有效性、提升信息公開質量的工作真正交給市場。第二，審計市場兼職問題帶來的審計質量下降現狀應當引起相關監管部門的重視，一方面應當出臺相應政策限制過度的同期兼職，明確規定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的條件和數量，確保會計師事務所和注冊會計師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有效地實施必要的相關審計程序，以便保證足夠好的審計質量；另一方面應加快注冊會計師人才培養，發展和壯大中國注冊會計師隊伍，為提供高質量的審計服務儲備好強大的審計力量，以便改善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過多而對審計質量造成負面影響的現狀。第三，會計師事務所和注冊會計師本身也要加強風險意識，合理安排注冊會計師的審計工作，盡量避免注冊會計師同期兼職過多的情況，在主動規避審計風險的同時，要保證注冊會計師和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