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務,陳宇鈜
(福建農林大學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2)
慈善捐贈是企業協調其社會目標與經濟目標的一種有效手段,也是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踐行共同富裕理念的重要表現形式。對于企業開展慈善捐贈和履行其他社會責任的背后動機,當前主流文獻主要采用“開明自利”進行解釋,提出企業開展慈善捐贈及其他社會責任行為可以營造良好的聲譽資本,有利于提高企業長期經營績效[1]。在實施股權激勵后,企業高管面臨著行權業績要求,會有激勵采取各種措施提高企業績效。而慈善捐贈既有可能提升企業經營業績,也有可能降低企業經營效率[2]。如果慈善捐贈能有效提升企業業績,那么,企業高管有強烈的動機增加慈善捐贈投入來提高企業績效,從而達到行權要求;如果慈善捐贈會對企業績效造成負面后果,則企業將會減少捐贈投入。那么,高管在股權激勵計劃實施期間的捐贈行為究竟如何呢?同時,不同行業社會責任敏感度不同,那么,企業在股權激勵計劃期間的捐贈行為會不會受社會責任敏感調節呢?
為了回答以上問題,本文使用2012—2016年滬深兩市A股非金融行業上市企業數據,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檢驗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對慈善捐贈行為的影響,并嘗試使用股權激勵計劃解釋企業慈善捐贈的決策行為,為研究慈善捐贈的影響因素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也為相關部門優化引導企業開展慈善捐贈的措施提供經驗參考。
已有文獻從股權激勵實施后的企業業績、投資決策、籌資決策和股利政策等角度進行了研究。對企業業績而言,股權激勵對企業業績的提升有正向作用,而且企業會通過盈余管理手段以提高業績[3]。在投資決策方面,現有文獻指出,股權激勵能抑制企業費用粘性,遏制企業投資過度或緩解投資不足的問題[4]。就籌資決策來說,已有文獻表明,股權激勵能夠減少企業的融資成本[5],幫助民營上市企業得到更多的銀行貸款,促進短期貸款的增加[6]。從股利政策來看,股權激勵顯著影響了企業的股利政策,實施股權激勵的企業更愿意分派現金股利[7]。
股權激勵作為公司治理的熱門議題,有不少文獻探討了其對企業業績與重大經營決策的影響,但鮮有文獻關注在股權激勵計劃實施中行權業績條件對高管行為的影響,特別是對高管社會責任行為的影響,這也是本文探討的重點和可能的創新之處。
慈善捐贈是社會責任的最高表現形式,在慈善捐贈的相關文獻研究中,哪些因素會影響慈善捐贈一直是一個核心問題。已有研究圍繞兩條主線展開:其一,從企業內部考慮可能影響慈善捐贈的要素:(1)從個體層面分析,考慮企業家或管理者的個人特征對企業慈善捐贈的影響,目前已有文獻分別從性別、個人經歷等角度展開研究:女性董事更愿意進行捐贈[8];CEO預期任期與慈善捐贈呈正向相關關系[9]。(2)從企業特征來看,目前學者們關注的要點集中在企業的內在特點與行業特性中一些可能對慈善捐贈產生影響的要素:遭遇訴訟風險的上市企業擁有更高的捐贈水平[10];有政治關聯的企業更愿意進行慈善捐贈,在非國有企業這種關系更明顯[11]。(3)從公司治理方向探索企業慈善捐贈作用因素,現有相關研究主要涉及股權結構、董事會結構和高管薪酬等。其二,從企業外部分析慈善捐贈行為的產生機制,譬如以稅收政策、政府官員任期等為聚焦的文獻。捐贈抵稅政策對企業的捐贈力度產生了積極的正向效應[12];官員任期與地方國企的捐贈水平呈倒U型關系[13]。
以上文獻從多視角對企業慈善捐贈的影響因素展開論證,以往研究從企業治理方向出發探索慈善捐贈作用要素,卻較少有研究關注到股權激勵計劃實施期間的行權業績條件對企業慈善捐贈決策的影響。本文選擇從股權激勵的視角,觀察實施股權激勵計劃企業的關鍵決策者是否更有意愿利用慈善捐贈來提高業績,完成業績目標,試圖推動對慈善捐贈企業治理方向影響因素的進一步探究。
Hutton等[14]發現,在慈善捐款等方面的主動性支出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聲譽資本。Johnson[15]對慈善捐贈提升企業聲譽的原因進行研究:企業在一定范圍內的慈善捐贈提升了社會責任承擔力,更容易取得消費者的認可,這樣積極的反饋有利于提高企業聲譽。不少文獻也持有同樣的觀點:慈善捐贈具有廣告效用,能提高企業的品牌形象[16],并能夠降低企業風險,對外傳遞自身經營狀況良好的信號[17],進而提升聲譽資本[1]。Jones[18]提出的利益相關者理論指出,如果企業希望降低信息不對稱導致的相關成本,那么,積累負責守信的道德聲譽不僅可以幫助企業減少不必要的支出,還能進一步增強企業競爭力。Fombrun和Van Riel[19]也發現,良好的聲譽有利于提升顧客對企業的評價和忠誠度,使顧客更愿意選擇購買該企業的產品與服務。企業可以憑此贏得價格優勢和高的購買率,從而提高盈利能力。近年來,公眾逐漸開始重點關注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慈善捐贈也逐步變成了企業獲得利益相關者合規性認同、獲取和保障關鍵資源、增加企業價值的重要手段。參與慈善事業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表現,為企業營造了聲譽效應,同時也為企業樹立了不求回報的良好形象,得到關鍵利益相關者的認可,使其更愿意與企業保持合作并提供資源。企業借助利益相關者的關系網絡可有效降低運營成本,并獲得較好的社會聲譽,為企業贏得競爭優勢。但同時,慈善捐贈會增加企業的成本支出和財務負擔,這時企業需要對捐贈的收益與成本進行權衡來考慮是否要實施慈善捐贈。
推行業績型股權激勵的上市企業只有在達成相應年度股權激勵合約中所要求的行權業績目標的前提下,才有資格行權或解鎖限制性股票,進而獲取激勵收益。而如果等待期內某期間業績指標不達標,則與該期間業績考核掛鉤的對應比例的股權激勵將無法行權,相對應的股權激勵工具將全部作廢或被回購注銷[3]。因此,對于被授予股權激勵且承擔業績目標的高管來說,會有比較強烈的動機努力達成行權業績條件,這既包括正確工作和努力工作推動企業的盈利及其增長,也包括運用一些能夠提升業績的經營決策來達成目標。而進行慈善捐贈能夠幫助企業構建聲譽資本,企業聲譽又促進了企業未來財務業績的提高,并對財務業績的影響具有一定的延續效應。同時又體現了企業關注著廣大社會群眾的安全和幸福,提高人民福祉,良好地履行了社會責任。這時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高管可能更愿意借助企業慈善捐贈行為提升企業聲譽,進而提高和維持企業良好的財務業績,滿足股權激勵的行權條件,獲得在股權激勵中的個人利益。故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1: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比未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有更高的捐贈水平。
由于不同行業的社會責任敏感度不同,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會直接影響慈善捐贈行為。對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來說,因行業特征出現社會責任違規事件的風險較高,且一旦發生此類事故,會引起很大關注,面臨較大的輿論壓力,企業自身經營、公眾利益或社會環境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因此,對這類企業來說,提前建立良好的聲譽相對于其他行業而言就更為必要。合法性理論的相關文獻指出,屬于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考慮到掩飾或者轉移社會大眾對其可能存在的內在社會責任缺失行為的關注,有著強烈的動機從事慈善捐贈活動,以達到減少企業未來聲譽損失的目的[15],提升其社會合法性形象。因此,基于前文分析,對于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社會責任敏感企業來說,更愿意通過慈善捐贈產生積極聲譽和道德資本,以彌補或者改善意外事件對企業造成的負面后果。因此,筆者提出如下假設:
H2:相較于其他行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對慈善捐贈的正向作用在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中更顯著。
傾向得分匹配模型(PSM)可以利用觀測到的信息減少因果關系推斷過程中的估計偏誤。根據PSM的匹配思想,本文運用Logit模型對企業是否實施股權激勵進行回歸,采用了最近鄰 1∶1 匹配法對處理組和控制組樣本配對分析,選擇企業實施股權激勵前一年匹配的未實施股權激勵的企業作為配對企業。本文參照謝裕慧等[20]的研究模型以及匹配變量的設計,建立以下匹配模型:
INC=α0+α1SIZE+α2DE+α3GROWTH+α4ROE+α5TANG+α6MPAY+α7MSH+α8SHRZ+α9DUALITY+α10TECH+
YEAR+INDUSTRY+v
(1)
其中,被解釋變量INC為虛擬變量,將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賦值為1,未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賦值為0。
本文參照王菁等[21]的研究,設定了計量模型(2)對H1進行檢驗。
DONATION=β0+β1INC+β2POST+β3BOARD+β4DUALITY+β5SEP+β6CSHARE+β7FSHARE+β8LEV+β9CASH+
β10MARKETING+β11PROFIT+YEAR+INDUSTRY+v
(2)
其中,被解釋變量DONATION代表企業慈善捐贈水平,采用捐款額的自然對數[22]衡量;POST為虛擬變量,用來表示所處年度是否為股權激勵計劃實施年;v為隨機擾動項。如果POST的系數顯著為正,則說明股權激勵的實施提升了企業的慈善捐贈水平,即驗證了H1。
本文設定模型(3)對H2進行檢驗。
DONATION=γ0+γ1INC+γ2POST+γ3INDU×POST+γ4BOARD+γ5DUALITY+γ6SEP+γ7CSHARE+γ8FSHARE+γ9LEV+
γ10CASH+γ11MARKETING+γ12PROFIT+YEAR+INDUSTRY+v
(3)
模型(3)是在模型(2)的基礎上,參照劉柏和盧家銳[23]的研究,加入社會責任行業敏感度(INDU)進行衡量。根據目前我國社會經濟發展狀況和中國證監會對行業的分類,把采掘業、食品行業、重污染行業列為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INDU如果屬于上述行業取1,否則取0。如果POST×INDU的系數顯著為正,則說明在社會責任敏感度高的行業,股權激勵計劃的實施更能促進企業慈善捐贈,即驗證了H2。模型中的控制變量定義和說明如表1所示。

表1控制變量名稱及其定義
本文選取2012—2016年滬深A股非金融行業上市企業為初始樣本,并從以下方面進行篩選:從未實施股權激勵的樣本中剔除了資產負債率大于1、主營業務增長率大于1.5的觀測值[20];剔除ST和*ST等存在財務異常或業績過差的樣本;剔除數據缺失的樣本。上市企業股權激勵數據來自Wind資訊,其余財務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在實證檢驗之前,對所有連續變量數據采用1%和99%分位的縮尾處理,以降低異常值的影響,最終獲取11 549個樣本。模型(1)的回歸結果表明,SIZE與股權激勵呈顯著正相關;DE在 1%的顯著水平上對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有負向影響;GROWTH在1%的顯著水平上對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有顯著正向影響;ROE對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有顯著正向影響,即上市企業盈利能力越強,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可能性越大;TANG與股權激勵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MPAY和MSH都與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呈顯著正相關關系;SHRZ越高的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傾向越低;DUALITY對實施股權激勵有顯著正向影響;TECH更傾向于實施股權激勵計劃。

表2匹配后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匹配后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從表2可以看出,企業慈善損贈水平DONATION均值為0.4649,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別為0.0000和7.1718,表明上市企業的慈善捐贈水平差異很大。INDU×POST的虛擬變量均值是0.0843,表明樣本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行業有8.43%是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
股權激勵、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與慈善損贈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股權激勵、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與慈善捐贈回歸結果
1.股權激勵與慈善捐贈的結果分析
表3中列(1)的回歸結果表明,POST與DONATION在5%水平上呈顯著正相關關系,H1進一步得到驗證,可見,高管會利用慈善捐贈樹立企業聲譽效應,提高財務業績并完成業績目標,進而得到股權激勵。
相關控制變量的結果顯示,LEV、CASH等表示企業特征的變量對慈善捐贈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表明資本負債率高或現金持有量高的企業將在捐贈方面投入更多。MARKETING對慈善捐贈也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銷售密度越高,企業的可見度越高,企業就越可能在慈善捐贈上有突出表現。對公司治理變量來說,BOARD、FSHARE與慈善捐贈具有顯著正向關系,表明董事會規模越大、股權集中度越高的企業更傾向于參與慈善捐贈;DUALITY、SEP與慈善捐贈顯著負相關,表明了對企業控制程度越高,慈善捐贈水平越低。CSHARE對慈善捐贈的影響在統計上并不顯著。PROFIT與慈善捐贈的相關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主營利潤率越高的企業對慈善捐贈的投入更高。
2.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股權激勵與慈善捐贈的結果分析
表3中列(2)顯示INDU×POST系數顯著為正(系數=0.2214,t值=2.1163),表明了相對于其他行業,同樣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屬于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有更高的慈善捐贈水平,H2得到了驗證。由此可見,容易產生內在社會責任缺失的企業,會根據這種行業特征調整其戰略政策。由于社會公眾的高度關注,屬于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會提前為不可預見(違規)的事件進行“聲譽保險”,通過參與慈善事業向外界傳遞企業積極主動履行社會責任的信號,減少企業未來聲譽損失,提升企業合法性地位。相反,不屬于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較少涉及社會責任的行為,因而利用慈善捐贈建立企業社會聲譽、改善負面影響的可能性相對較低。
為了確保以上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采取以下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
1.Heckman兩階段回歸
本文以直接剔除的方式處理了資產負債率大于1、主營業務增長率大于1.5、ST標記等研究樣本,而這部分企業可能存在某些特征,導致研究結論存在一定的樣本選擇偏誤。為此,本文選用Heckman兩階段回歸模型進行修正。在第一階段,以Probit模型回歸計算逆米爾斯比(IMR),該比率即為存在的選擇性偏誤。在第二階段,將IMR加入到模型(2)中作為控制變量重新進行相應的回歸分析,估計校正了選擇偏誤后的實施股權激勵計劃對企業慈善捐贈的效應。實證檢驗結果顯示,POST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支持了本文的研究假設。
2.替換變量的度量方式
以DONATION2=log(捐贈金額與總資產的比值×100+1)作為慈善捐贈的衡量指標[3],重復模型(2)的回歸。為避免變量的回歸系數過小,將DONATION2的數值擴大1 000 000倍。實證結果與已有的結論保持良好的一致性。由于篇幅限制,此處未列明具體回歸結果。
進行慈善捐贈會密切企業與自身利益相關者的聯系,有利于企業謀取更好的經營條件,搶占產品市場份額,贏得競爭優勢,進而提升企業業績。但其所消耗的現金流和利潤無疑增加了企業的經營風險,也為股東財富帶來了損失[2],可能會造成企業業績的下滑。為了進一步驗證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更有意愿通過慈善捐贈完成業績目標,從而獲得股權激勵獎勵,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檢驗進行進一步分析。
為驗證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從事慈善捐贈活動是否能夠提升企業業績,本文借鑒溫忠麟等[24]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設定路徑模型Path a、Path b、Path c如下:
PERFORMANC=θ0+θ1INC+θ2POST+θ3SIZE+θ4CASHFLOW+θ5VOTE+θ6LEV+θ7DUALITY+θ8GROWTH+θ9PPEratio+
θ10INDEPENDENT+θ11CURRENTratio+YEAR+INDUSTRY+v
(Path a)
DONATION=β0+β1INC+β2POST+β3BOARD+β4DUALITY+β5SEP+β6CSHARE+β7FSHARE+β8LEV+β9CASH+
β10MARKETING+β11PROFIT+YEAR+INDUSTRY+v
(Path b)
PERFORMANCE=θ0+θ1INC+θ2POST+θ3DONATION+θ4SIZE+θ5CASHFLOW+θ6VOTE+θ7LEV+θ8DUALITY+θ9GROWTH+θ10PPEratio+θ11INDEPENDENT+θ12CURRENTratio+YEAR+INDUSTRY+v
(Path c)
其中,PERFORMANCE表示ROA、ROE等與企業業績相關的變量;CASHFLOW表示經營現金流,等于控制股東利用所有控制鏈累積持有上市企業的所有權權益比例;VOTE表示控制權,等于控制鏈上最弱投票權的總和;PPEratio為有形資產比率,等于企業有形凈資產總額除以總資產,其中有形凈資產等于總資產與無形資產凈值的差額;INDEPENDENT表示企業獨立性,用企業獨立董事人數的自然對數衡量;CURRENTratio為流動比率,等于流動資產除以流動負債;其余變量與前相同,不再贅述。路徑模型Path a和Path c的設定及控制變量選取參照趙華偉[25]的文獻。
依據溫忠麟等[24]的研究方法,為檢驗企業慈善捐贈對股權激勵計劃與企業業績之間關系是否具有中介效應,具體可以按以下三步展開。第一步,檢測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POST對企業業績PERFORMANCE的影響。觀察路徑模型Path a的回歸系數θ2;第二步,使用模型(3),檢驗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POST對慈善捐贈DONATION的影響,觀察路徑模型Path b的回歸系數β2;第三步,同時分析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POST與慈善捐贈DONATION對企業業績PERFORMANCE的影響,觀察路徑模型Path c的回歸系數θ2和θ3。存在以下兩種情形時,則說明本文的中介效應成立:(1)Path a的系數θ2、Path b的系數β2、Path c的系數θ3都顯著,但Path c的系數θ2不顯著,則慈善捐贈DONATION具有完全的中介效應。(2)Path a的系數θ2、Path b的系數β2、Path c的系數θ2和θ3都顯著,但Path c的系數θ2顯著低于Path a的系數θ2,則慈善捐贈DONATION具有部分的中介效應。
表4是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在Path a中,當企業業績用ROE測度時,股權激勵計劃POST的系數為0.027,且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當企業業績用ROA測度時,股權激勵計劃POST的系數為0.015,且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在Path b中,中介因子慈善捐贈DONATION,對股權激勵計劃POST的系數為0.175,且在5%水平上統計顯著。表明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與慈善捐贈呈顯著正向關系,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更有意愿進行慈善捐贈。在Path c中,當把中介因子慈善捐贈放入基本模型時,股權激勵計劃POST的系數分別降低為0.026和0.015,同時Path c中,中介因子慈善捐贈DONATION的系數分別為0.006和0.003,且都在1%水平統計顯著。總體結果證實,股權激勵計劃對企業業績在慈善捐贈路徑上存在部分中介效應。

表4企業業績對股權激勵影響慈善捐贈的中介效應檢驗
進一步研究高管權力對股權激勵與慈善捐贈之間聯系的影響,本文參考了謝裕慧等[20]的做法,將高管權力劃分為組織權力和所有權權力,具體地,在組織結構維度方面,選取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內部董事比例指標;在所有權維度方面,選取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指標。分別構建內部董事比例虛擬變量INSIDER和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虛擬變量FSHARE,以行業年度中位數作為劃分內部董事比例高低和第一大持股比例高低的標準,若高于中位數則取值為1,否則為0。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內部董事比例越高、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越低,高管權力越大。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進一步分析回歸結果(N=4 1997)
高管富有權力情形下股權激勵對慈善捐贈的實證檢驗結果見表5前三列,回歸結果顯示,高管權力較高時,實施股權激勵計劃企業的慈善捐贈水平越高。列(1)的DUAL×POST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列(2)的INSIDER×POST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列(3)的FSHARE×POST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以上結果說明,在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高管權力越大,就越可能影響企業經營決策,選擇進行慈善捐贈以實現股權激勵的業績目標。
慈善捐贈能夠向消費者發出企業是樂于做慈善的積極信號[1],消費者通常也會積極評價和正面解讀其慈善捐贈行為,并在選擇產品和服務時更傾向于那些具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19]。Williams和Siegel[26]也發現,慈善捐贈是提高消費者對企業認可、影響其購買意愿的重要營銷工具,而消費者的購買意愿與行為則形成了企業的市場競爭力。雖然所有企業都可以通過捐贈贏得消費者的消費支持,但是這種效用對于不同行業的企業是有差異的。消費者敏感型行業的企業因為其與終端消費者接觸更為密切,受到消費者的主導影響更大,所以,捐贈的營銷效應對于消費者敏感型行業的企業應該高于非消費者敏感型行業的企業。根據企業捐贈的商業行為解釋,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消費敏感型行業的企業相對于其他企業更有經濟動機通過多捐贈來獲取營銷效用,提高財務業績。本文參考了盧正文和劉春林[27]的研究,將C食品和飲料、C13服裝及其他纖維制品業、C25家具制造業、C37文教體育用品制造業、C43日用化學產品制造業、C75汽車制造業、F09航空運輸業、H11零售業、J房地產業、K30餐飲業、K32旅館業、K34旅游業、L傳播與文化產業劃分為消費者敏感型行業。如果企業所在行業屬于消費者敏感型行業,則取值為1,否則為0。
表5中列(4)檢驗了消費者敏感型行業對股權激勵與慈善捐贈關系的調節作用。加入消費者敏感型行業和股權激勵的交乘項其后發現,CONSUMER×POST的估計系數為0.2230,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了消費者敏感型行業對股權激勵計劃與慈善捐贈支出水平的關系具有積極的調節作用,當企業屬于消費者敏感型行業時,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與慈善捐贈支出水平的正相關關系更強。
本文以滬深兩市2012—2016年滬深A股非金融行業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研究了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是否有更高的捐贈支出水平。結果表明,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高管更愿意進行慈善捐贈來構建企業聲譽資本,促進企業未來財務業績的提高,進而滿足高管股權激勵的行權條件,獲得獎勵。在容易存在潛在違規風險而廣受社會公眾關注的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中,這種傾向更加明顯。在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中,社會責任敏感型行業有更高的慈善捐贈水平,以提前建立良好的企業聲譽,減少因經營環境不確定性可能帶來的負面沖擊。進一步分析發現,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進行慈善捐贈,可有效地提升企業業績,驗證了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企業能夠通過慈善捐贈促進企業業績的提高,以達到行權目標,獲得獎勵推斷;在不同情境下,實施股權激勵計劃對企業慈善捐贈的影響也存在差異。具體而言,在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內部董事比例較高和消費者敏感型行業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會對企業慈善捐贈水平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僅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較高的情況下,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才會對企業進行慈善捐贈產生更加顯著地抑制效果。本文探討了股權激勵計劃實施期間的行權業績條件和企業慈善捐贈行為之間的關系,進一步推動慈善捐贈企業治理方向的影響因素研究,對于監管層和投資者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得出如下啟示:
第一,鼓勵企業實施股權激勵,促進企業踐行社會責任。股權激勵計劃所要求的業績目標水準能夠推動高管改進企業的內部經營決策,促進業績目標的實現,更好地履行了社會責任。因此,適當鼓勵企業實施股權激勵計劃,既能促進企業業績增長,又能推動企業內部管理制度改革。
第二,積極表彰主動投身于慈善捐贈的企業。企業高管積極投身于慈善捐贈,可能面臨著來自股東的壓力,以至于企業無法發揮通過捐贈建立聲譽資本、提升企業業績的作用。因此,為了更好地激發企業進行慈善捐贈的動力,可以對積極參與慈善捐贈的企業進行表彰與獎勵,滿足捐贈者的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引導企業樹立履行社會責任的理念,在全社會建立肯定捐贈、鼓勵捐贈的良好風氣。
第三,加強企業捐贈的自主性。《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明確規定了企業可以直接捐贈,但是,直接捐贈不能享有任何稅收優惠待遇。因此,為了加強企業捐贈的自主性,應完善慈善捐贈稅前扣除制度,擴大稅前扣除的覆蓋面,將企業進行的直接捐贈納入扣除范圍;完善對非貨幣性捐贈的相關規定,使企業能自主選擇捐贈形式,進行多樣化捐贈,以促進企業慈善捐贈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