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金桔樹

周嘉樂

我又走進了外公的小院，看到了那棵金桔樹。

小院很靜，木門半開，門上鋪滿碧綠的爬山虎。墻角幾蓬青草無聲生長。偌大的院子，最惹眼的是中央這棵金桔樹，枝條向四周伸展，葉子綠得逼人的眼。

陽光一瀉千里，刺入我微瞇的眼，樹下恍恍惚惚浮現出外公背手而立的瘦高身影。

這棵樹，是外公多年前親手種下的。

記憶中外公留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站在這棵金桔樹旁，瘦瘦高高的，像極了一根竹竿。皮膚黑紅，糙如樹皮，裸露的手臂上，青筋似樹根般盤踞。長眉下的那雙細眼，常常射出兩道冷峻而嚴肅的光。

外公不喜說話。那年暑假，我住在外公家。每天早上睜眼，就能看見窗外的外公，執一把大大的竹掃帚，刷刷地掃。亦或是坐在灶邊燒火，一旁外婆揮著鍋鏟做早飯。他總是默默添著柴火，不言不語。這讓他渾身會散發出隱隱的威嚴，令我不敢靠近。

外公真正威嚴起來，是十分可怕的。有一次我生病，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忽然瞥見一道瘦高的影子，立刻嚇醒了大半。外公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送到我嘴邊，苦味撲鼻。我拼命搖頭。他見我不喝，微瞇了眼，眼睛里迸出嚴肅的光;直接就給我灌了。他的力氣很大，我就像一只小綿羊一樣被他緊緊夾住。我掙扎不了，苦澀的藥水充斥整個口腔。直至喝完，他才開門讓外婆進來哄我，而他一轉身就不見了蹤影。

前兩年，大規模規劃新農村，媽媽和舅舅們商量著把老屋地基賣個好價錢。他們向外公提起，外公拍桌而起，吼了一聲“飛得再高也不能忘本！”就摔門而去。外公站在金桔樹前，冷峻的目光穿透了金桔樹。

我抬頭，看見他眼中慢慢蒙上一層水霧。

那以后，我再沒去過外公家。但我時常想起他站在金桔樹旁的那一幕。

有一天，聽說金桔樹被幾只雞飛上去壓折了一些枝干。我心中忽然漾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久，我看見外公躺在病床上起不來。風風火火的女強人媽媽，哭著對外公說，我們再也不賣老屋了。

樹葉劃過臉頰，我才如夢初醒，臉上早已爬滿了淚水。

陽光傾瀉而下，落在葉間的小青桔上。我摘下一顆小青桔，淺嘗一口，又苦又澀……

（江西上高中學）

升格點評

升格后的作文注重通過細節描寫突出人物個性特點，人物形象非常鮮明。小作者著力突出了外公瘦高的身材、冷峻的目光、威嚴而不茍言笑的性格。小作者獨具匠心之處在于除了多角度的人物描寫之外，還選取了典型事例，比如外公灌“我”喝藥。細心的讀者還會發現，小作者說外公不喜說話，全文對外公的語言描寫就比較節制，只有一處“飛得再高也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