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歸來

張茸

“你還記得咱們班那個叫段飛的同學嗎？”高中同學白小白給詹納打電話問道。

“有一點點兒印象吧。”說實話，詹納感覺印象有點兒模糊，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你和他還有聯系啊？”

“我也很久都沒和他聯系了。”小白繼續說，“前幾天，我在銀行大廳里排隊等著叫號，旁邊一人看我半天。沒想到是段飛，他在銀行把我認出來了。”

“那時候的你能歌善舞，留給人的印象深，確實很好認啊，我從美國回來都能和你聯系上呢。”說到這里，詹納還是沒有理解小白為什么要和她說這些。

“段飛剛從非洲回來，說要請咱倆吃飯，和老同學聚聚。我說你和我在一個樓里辦公，哪天你有空來辦公室上班時，咱們一起約他唄。”小白終于揭曉原因。

“不會是人家順嘴客氣一下，你還真要求人家兌現啊？”詹納打趣說。

“不能！我看他衣著光鮮、滿面春風，看起來過得很不錯，不應該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小白語氣堅定。詹納表示同意，“我每周都去辦公室，你們隨便約哪天，地點你們選，我都可以。”

第二天上午，詹納就收到小白的短信，看了一眼地址，心中暗想：果然過得不錯啊，這地方可不便宜啊，遠超一般同學小聚的標準啊。

為了省點兒停車費，詹納還是把車停到辦公樓下的包月車位里，然后步行到約定地點。報了預約的名字，迎賓小姐熱情地把她帶到了一個包間。推門一看，白小白和段飛已經入座了。六個座位的大圓桌，讓她覺得剛剛好。

寒暄幾句之后，詹納開始釋放好奇心了，“段飛啊，小白說你在非洲發展得很好，給我們講講在那邊的見聞，讓我們長長見識唄。你是怎么想到去非洲的？”

“在我踏上非洲土地之前，我也和你們一樣，感覺非洲就是一個地方。其實，非洲一共有60個國家，比亞洲國家還多。總體上又可以分為以南非為核心的歐化地區、撒哈拉以北的阿拉伯地區和撒哈拉以南地區。”段飛滔滔不絕地講起來，“而我去的就是最落后的撒哈拉以南地區，非洲最窮或者說世界最窮的那些國家都在那里。當時是一個好朋友硬把我拉上路的。”

“那你去做什么行業啊？開餐館？開超市？”白小白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我們做的不是傳統行業，是高新技術產業——我們在非洲為中國公司銷售和維修手機。”段飛看了下兩張懵懂臉，“簡單地說，就是從國內山寨機時代開始，按照孫正義的時間機器理論，靠著技術的時間差，把中國的技術和管理優勢輸出到當地。從功能機到智能機，我就這么十多年一路走來了。”

“我一直以為你說的那些地方，都還沒通電呢。”白小白做了個鬼臉。

“確實啊！在烏干達和尼日利亞這些國家，大部分地區的供電都不穩定。”段飛說，“但這并不影響大家對手機的熱愛，大家都會趁有電的時候趕快充值、充電。”

“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就像你說的，南非這些傳統的殖民地國家，難道沒有引進技術的能力嗎？”詹納追問，“那些傳統的歐美品牌，難道就完全忽略這個潛在市場了嗎？”

“這真是個好問題！”段飛笑道，“聽說你在美國很多年，思維方式確實和西方人很接近。”他停頓一下說，“西方發達國家面對新興市場，就像當年面對海外殖民地一樣。他們覺得當地人都應該毫不猶豫地追隨自己的腳步，所以把自己國家的手機型號幾乎原封不動地推向非洲市場。而我們發揮農村包圍城市的精神，深入研究當地人的使用習慣，所以國際品牌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詹納覺得這種做法有點兒難以置信。

“是這樣的，要實現這些做法確實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段飛也表示贊同，“比如在營銷方面，當地消費者特別喜歡家禽，覺得它們是很珍貴的財產。所以我們促銷的時候，就打出買手機送活雞的招牌，這在其他地區是無法想象的。再比如，當地人用手機拍照，因為皮膚黑，往往曝光不足，天氣稍微陰暗一點，就只能看到牙了。我們就開發了針對牙齒的智能補光功能，它還能讓黑色皮膚看起來是流行的巧克力色。”

“哈哈哈，這肯定是真事兒。”詹納笑得合不攏嘴，“奧巴馬當美國總統的時候，好多記者都抱怨，為他拍照的時候曝光不足，照片達不到報社發表的要求。”

“在當前這個艱難時期，難得你還能歲月靜好。”白小白感嘆。

“也不完全是，成功只能代表著過去，未來的路還是很艱難。”段飛喝了一口水，“隨著越來越多的國產手機品牌進入非洲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了，原來的那套也都是有歷史局限性的。以后的競爭，還是在手機應用軟件上，比如云存儲、在線音樂、在線視頻等等。當然，要有非洲本地特色。詹納，在這些方面，你的公司有沒有一些新想法？”

“我們的業務現在處于垂死掙扎的狀態，”詹納搖搖頭，“中國大陸是我們公司開發的新大陸，業務已經比較吃力了，更別說非洲了……”

回到辦公室，詹納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非洲這片只會在電影里才會出現的遙遠土地，居然會發生這么多鮮活的故事。一些中國人走進非洲，成為真正拓荒的創業一代。

同樣是利用技術上的時間差來擴張市場份額，大多數在非洲發展的中國公司并沒有套用西方公司的產品策略，而是創新性地發展了一批有非洲特色和中國血統的跨國公司。因為極度貼近當地人的使用習慣，很多品牌都被當地人當作本土品牌。不強行灌輸全球統一的思維方式、最大程度尊重本土使用習慣和所在地國情，將新科技春風化雨般地融入其中，就是中國公司走進非洲的最大成功秘訣。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