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述明
摘要:人類社會的經濟形態從工業經濟轉型為智能經濟,相應的工業經濟理論轉變為智能經濟理論。在這一過程中先后出現了知識經濟、智能經濟、數字經濟三種主要經濟形態,智能經濟與數字經濟正呈現迅猛發展之勢。由于這種轉型具有周期短、覆蓋廣、影響大的特征,在這一過程中所產生的經濟理論相對于經濟事實存在一定的滯后性。經濟學家Joel Sobel無奈地說,“當前經濟學中最有趣的研究是計算機科學家完成的,因為計算機科學家有場景、有平臺并能真正通過實驗驗證理論”。這一論斷盡管有失客觀公正,但也的確反映出當代經濟學可能存在的問題。基于此,我們需要順應經濟演進趨勢,分析轉型時期的經濟思想,力求對智能經濟規律性認知,嘗試構建與智能經濟相適應新經濟理論。
關鍵詞:智能經濟;形態演變;經濟理論;創新轉型
中圖分類號:F124.3?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3-1502(2020)05-0056-14
伴隨社會形態的演變,到20世紀末,人類歷史上已經呈現出農業經濟、工業經濟、知識經濟三種經濟形態,這是社會學家、經濟學家的基本共識。然而進入21世紀,經濟整體處于快速轉型過程中,人類對所面臨的經濟形態又陷入糾結,對其演變的趨勢一直沒有確切的界定。正是基于這一想法,本文將嘗試性地對20世紀末以來,有關經濟形態轉變的理論觀點作一個初步梳理,希望從中可以看出智能經濟形態演變的歷史必然,洞悉智能經濟形態演變的端倪與趨勢,對智能社會背景下經濟理論構建有一些初淺的認知。
一、后工業社會的主要經濟形態
20世紀中葉以來,二戰之后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經過迅猛發展,走到了工業化、現代化的歷史高度,傳統經濟理論已經逐步消減了解釋經濟現實、推動經濟持續發展的能力。在此背景下,1973年美國學者丹尼爾·貝爾提出了“后工業社會”理論,他把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區分為前工業社會、工業社會和后工業社會三大階段。前工業社會里,占壓倒多數的勞動力從事包括農業、林業、漁業、礦業在內的采集作業,生產生活主要是對自然的挑戰;工業社會是商品生產的社會,生產生活主要是對加工自然的挑戰,技術化、合理化得到了推進;后工業社會是以服務為基礎的社會,最重要的因素不是體力勞動或能源,而是信息[1]。但由于該理論自身缺陷,再加上20世紀80年代以來信息科技、智能科技的迅猛發展,人們越來越感到“后工業社會”理論無法回答現實經濟現象提出的主要問題。世紀交替之時,“知識經濟”“智能經濟”“數字經濟”作為對于此時經濟形態演變趨勢的理論便應時而生。
(一)知識經濟開創后工業社會的經濟趨勢
知識經濟理論形成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美國加州大學羅默教授為代表的“新經濟增長理論”的提出啟發了知識經濟理論的萌芽,他在經過十余年的沉寂之后推出了知識經濟形態。按照羅默“新經濟增長理論”觀點,新古典增長模型中的“勞動力”,已經轉化為人力資本。人力不僅包括絕對的勞動力數量和該國所處的平均技術水平,而且還包括勞動力的教育水平、生產技能訓練和相互協作能力的培養等等。1990年,羅默再一次提出了技術進步內生增長模型,把經濟增長建立在內生技術進步上[2]。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西奧多·W·舒爾茨在《人力資本投資:教育和研究的作用》一書中進一步闡述:“現代經濟不僅有可能給人們帶來豐富的商品和周全的服務, 而且還有可能帶來較多的余暇時間”,“人類的未來不取決于空間、能源和耕地, 它將取決于人類智力的開發”。舒爾茨這里描述的現代經濟本質就是知識經濟,人力資本成為經濟增長的核心要素,成為知識經濟的驅動力量[3]。從此,知識經濟這一經濟基本形態成為世界各國對于經濟現象與趨勢的主要表述,以及實施經濟政策的主要理論依據。
1996年,世界經合組織發表了題為“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的報告。該報告將知識經濟定義為建立在知識的生產、分配和使用(消費)之上的經濟。其中所述的知識,包括人類迄今為止所創造的一切知識,最重要的部分是科學技術、管理及行為科學知識。從某種角度來講,這份報告是人類面向21世紀的發展宣言。人類的發展將更加倚重自己的知識和智能,知識經濟將取代工業經濟成為時代的主流。工業經濟和農業經濟,雖然也離不開知識,但經濟的增長取決于能源、原材料和勞動力,即以物質為基礎。知識經濟的基礎是信息技術、關鍵是知識生產率,即創新能力。只有信息共享,并與人的認知能力(智能)相結合,才能高效率地產生新的知識。所以,知識經濟更突出人的大腦、人的智能。反過來,人的智能,只有在信息共享的條件下,才能有效地產生新的知識[4]。1997年,在加拿大多倫多舉行的“97全球知識經濟大會”,第一次提出傳統經濟與知識經濟區別的主要標志在于:傳統的經濟理論認為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土地、材料、能源和資本,而現代經濟理論已把知識列為重要的生產要素。知識經濟作為經濟理論,再一次確立了其學術與社會地位。
在世界知識經濟理論風起云涌之時,中國處在改革開放發展的重要關口,正全力加速信息化、工業化、城鎮化、現代化建設。知識經濟既對我國經濟理論產生了重大影響,同時也對改革開放具有強烈的理論沖擊。因此,基于對于知識經濟的理解,我國學者結合中國國情不斷地豐富中國經濟理論,指導經濟實踐。本文以中國科學院現代化研究中心對知識經濟的研究為根據,闡釋知識經濟的中國思考。現代化研究中心認為,人類從誕生到今天250萬年,共經歷了四個歷史時期,即工具時代、農業時代、工業時代和知識時代,其中知識時代從20世紀70年代直到2100年。如果把從農業時代向工業時代轉型定義為第一次現代化,那么工業時代向知識時代轉型則為第二次現代化[5]。這種觀點認為,人類繼工業社會之后一百多年的社會形態是知識社會,經濟形態是知識經濟。在知識社會時代的知識經濟,與農業經濟、工業經濟形態相比較具有若干本質不同,其中主要差別有四點:其一,核心生產要素不同,在工業經濟形態下,資本、勞動、有形資產等構成核心要素,而在知識經濟形態下,核心要素則是知識、人力資本(知識勞動者)、無形資產等;其二,生產方式不同,在工業經濟形態下,以規模化、機械化、自動化和集中型為主,而在知識經濟形態下,則是以智能化、數字化、網絡化和分散型為主;其三,產品特點不同,在工業經濟形態下,體現標準化、系列化、大眾化、耐用化和市場周期長的特點,而在知識經濟形態下則體現為智能化、多樣化、個性化、藝術化和市場周期短的特點;其四,增長的主要動力源不同,在工業經濟形態下,增長動力主要來源于資本、技術和勞動,而在知識經濟形態下,則主要是知識、創新和人力資本。由此可見,第二次現代化理論背景下的知識經濟理論,將知識經濟定位為中國未來經濟演進方向的基本形態。我們姑且不去評價它的科學性如何,但就其將知識經濟置于知識革命推動社會轉型為知識社會,又同時推動轉型為知識經濟這樣一種宏觀邏輯框架下得出的結論,理應得到認真的研究。這恰恰也是發展經濟學、發展社會學理論與實踐的再一次結合。
(二)智能經濟定位后工業社會的經濟形態
正值知識經濟在世界經濟舞臺上盡展風采之時,中國西南一隅有幾位學者卻提出了“智能經濟時代的來臨”一說。曾任廣西經濟管理干部學院院長的黃覺雛,與穆家海、黃悅兩位學者共同在1990年第3期《社會科學探索》上發表《二十一世紀經濟學創言——論智能經濟》一文。其后,三位學者共同或者分別連續發文《人類經濟總體發展的模型與規律》《二十一世紀的角逐:誰將進入智能經濟時代——再論智能經濟》《二十一世紀的角逐:誰將進入智能經濟時代——再論智能經濟(續完)》和《迎接新世紀 迎接經濟新時代》(以下均簡稱“黃文”),提出并系統地闡釋了全新經濟學基本概念:“人類經濟總體發展‘四方式二形態假說”,確定性地判斷指出21世紀世界經濟將進入智能經濟時代。黃文認為,在勞動密集型生產方式的時代,人類從事生產活動只能依靠自己的體力,頂多加上一些畜力和自然力;在資本密集型生產方式的時代,人類依靠機器擴展了自身的體力;到知識密集型生產方式時代,人類開始把部分生產操作和常規技術操作委托給技術系統。第五代電子計算機的目標——人工智能,顯然它所追求的已經不是一般技術操作而是智能性活動的運行操作。21世紀生產的技術結構方式將是智能密集型——人類努力把部分思維活動委托給技術系統。而與之相應的經濟時代,應當定名為“智能經濟時代”。同時,黃文按照馬克思“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樣生產、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關于經濟時代與經濟形態關系的思想,導出“四方式二形態假說”,即人類社會經歷了或將要經歷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知識密集型和智能密集型四種生產方式;經歷了或將要經歷物質經濟形態與功能經濟形態,其中物質經濟主要體現于自然經濟和機器經濟時代,功能經濟主要體現于信息經濟和智能經濟時代。其中,物質經濟運行形態(簡稱為物質經濟形態)代表整個經濟系統以追求物質產品的增量作為最高規則來運行;而功能經濟運行形態(簡稱功能經濟形態)則代表整個經濟系統以追求功能完善和多樣作為最高原則來運行。功能經濟形態下,企業生產、交換、消費所整合的,實質上都是功能,具體的商品和勞務只不過是某種功能的載體。功能經濟形態下,人們的知識和智能都可以方便地通過向社會提供某種功能而轉化為財富,也可以通過賦予事物以不同的功能,或者開發新的功能來創造財富。知識與智能的根本區別在于有無創新。功能經濟形態強調的是“善用”功能,并不看重對功能載體的擁有。這就是智能經濟與知識經濟的本質區別。經濟按照物質形態運行時,經濟發展會受到物質條件的制約,人們不得不集中注意力解決物質條件的供給問題,使得經濟的發展是供給制約型的;當經濟按照功能形態運行時,由于功能不再依賴某一種特定物質產品、功能完善程度的需求高漲以及可供選擇的對象增多,使得經濟的發展變為需求拉動型。因此,物質經濟形態對所有生產方式,特別是對知識密集型和智能密集型生產方式的發展是起制約作用的,而功能經濟形態對所有的生產方式的發展則起著誘導作用。經濟以功能形態運行,并非不要物質。但是,當人們的一般需要越容易得到基本滿足,就越轉向追求以智能比例更高的功能來滿足自己特定的需要。所以,經濟越發達,對功能的需求越變得多樣化、高級化,大大地刺激了經濟發展。這就是功能經濟形態可以高速運轉的原因[6]。雖然黃文將知識經濟與智能經濟都劃歸為功能經濟形態,但是從其邏輯拓展可以看出,其是把智能經濟定位于21世紀經濟形態取向的,研究重點也是智能經濟。
黃文對于智能經濟基本特征概括主要體現在11個方面:1.智能經濟時代的基本矛盾,是智能的個人所有與生產社會化之間的矛盾;2.智能經濟時代,事物的價值將主要由其功能的智能化程度和社會對它所能接受的程度來確定,而不再是由消耗多少物質、勞動力和知識量來確定;3.智能的產生和發展規律完全不同于一般體力勞動;4.智能經濟時代各種生產方式依然存在,智能經濟必然是多元、多層次的,其模型必然是立體的;5.在智能經濟時代,許多原先清晰的界限將逐漸變得模糊,主要表現為就業與失業界限、個人與固定組織關系、國家的經濟邊界等方面;6.智能經濟的主要領域集中,主要表現為資本組織、智能集成、個性需求等方面;7.智能活力遠大于行為活力,極少受到外在空間制約;8.智能產業作為新興產業,將通過向社會提供某種功能、帶動其他產業轉型而產生巨大的財富,并實現社會、產業之間利益大轉移;9.智能經濟時代,是一個“硬件”充裕、“軟件”發達的時代,無形資產將成為財富主要標識,“無中生有”成為創新主要方式;10.美國正在平滑地向智能經濟時代過渡,硅谷成為智能經濟的起源地;11.21世紀進入智能經濟時代,我們別無選擇[7]。
如果說黃文是在20世紀末最先把經濟理論視角引入智能經濟領域的話,那么,2020年6月18日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起設立并領導的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聯合百度發布的《新基建,新機遇:中國智能經濟發展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是21世紀以來我國首個全方位構建智能經濟新時代版圖的著作,并在智能社會背景下再一次確定了智能經濟新形態。白皮書匯聚了豐富的行業案例和前沿洞察,旨在探討智能經濟對經濟社會的重構與影響,幫助理解智能經濟及其面臨的機遇與挑戰,為智能經濟理論地位確立、推動經濟轉型發展提供了堅強的支撐。白皮書第一次較為權威地給智能經濟確定了理論內涵:智能經濟是以人工智能(AI)為核心驅動力,以5G、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混合現實(MR)、量子計算、區塊鏈、邊緣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和智能技術為支撐,通過智能技術產業化和傳統產業智能化,推動生產生活方式和社會治理方式智能化變革的經濟形態。白皮書對智能經濟形態凝練出數據驅動、人機協同、跨界融合和共創分享四個基本特征,并第一次初步闡釋了智能經濟與數字經濟關系,即智能經濟是在數字經濟充分發展的基礎上,由人工智能等智能技術推動形成和發展的新經濟形態[8]。
(三)數字經濟構成后工業社會的主要經濟現象
數字經濟概念最早由美國學者唐·塔普斯科特(Don Tapscott)在其著作The Digtal Economy(1994年)提出。這是關于數字經濟的第一本專著,因此塔普斯科特被尊稱為“數字經濟之父”。塔普斯科特在此將數字經濟描述為“可互動的多媒體、信息高速公路以及互聯網所推動的以人類智慧網絡化為基礎的新型經濟”[9]。之后,由于二十國集團(G20)堅持使用數字經濟這一表述,數字經濟演變成為后工業時代比知識經濟、信息經濟、網絡經濟、新經濟更具有國際共識度的概念。最近兩次G20峰會對數字經濟的一致定義是:“數字經濟是指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 。G20的定義指出了數字經濟的本質屬性,即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核心生產資料是數據、主要生產力是信息通信技術[10]。同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也從狹義、廣義兩個角度對數字經濟類別進行了專業劃分,狹義指在線平臺以及依存于平臺的活動,廣義指使用了數字化數據的活動[11]。這些基本理論觀點,從原理上定義了數字經濟的涵義、范疇和功能,不僅準確地描述了后工業時代的經濟形態,更為人類社會經濟活動揭示了演變趨勢,為各國政府制定經濟發展戰略提供了清晰的依據。世界主要國家高度重視數字經濟發展,構筑新一輪經濟浪潮。美國自2011年起先后發布《聯邦云計算戰略》《大數據的研究和發展計劃》《支持數據驅動型創新的技術與政策》等細分領域戰略,英國于2015年發布《英國2015—2018數字經濟戰略》,并于2017年發布最新《英國數字經濟戰略》,日本先后出臺《e-Japan 戰略》《u-Japan 戰略》《i-Japan 戰略》等。
21世紀以來,由于受經濟發展水平所限,我國客觀上聚焦于信息化建設,一直堅持和使用信息經濟概念,發展理念明顯受后工業社會理論影響較深。但鑒于信息經濟概念可能產生的歧義以及多數發達國家通用數字經濟原因,我國政府從2016年起開始注重數字經濟世界性趨勢,加大了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力度,并于2017年將其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推動“互聯網+”深入發展,首次明確促進數字經濟加快成長的要求。與此同時,作為我國數字經濟研究較早的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了《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17年)》,并對數字經濟作了確切定義:“數字經濟是以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為關鍵生產要素,以數字技術創新為核心驅動力,以現代信息網絡為重要載體,通過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不斷提高傳統產業數字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構經濟發展與政府治理模式的新型經濟形態。”[12]近年來,我國經濟理論界、實業界以及政府部門圍繞數字經濟理論研究、經濟轉型發展、經濟戰略調整,做出了一系列巨大努力,使我國數字經濟迅速趕上了世界潮流,并在許多主要領域走到了前列。數字經濟已經占到中國GDP的30.6%,占年新增就業人數比重達到21%。毋庸置疑,數字經濟是近百年來中國經濟發展最為活躍的領域[13]。
很顯然,知識經濟、智能經濟、數字經濟都是繼農業社會、工業社會之后的新的經濟社會發展形態。知識經濟主要是對20世紀中葉至21世紀初信息時代經濟形態的描述,數字經濟則是21世紀以來第二個十年數據時代經濟形態的主要描述。智能經濟則是相對于整體后工業社會轉型的經濟形態歷史性定位,這種定位不僅取決于智能革命、產業革命的根本驅動,更取決于工業社會向智能社會變遷轉型的歷史演進必然。
二、智能經濟提出的理論依據
人類社會在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涌動中奔向21世紀,這一波新科技革命,大多數學者稱之為“第四次工業革命”,也有不少學者稱之為智能革命。這場本質上不同于工業革命的新科技革命,已經完全打破了先前人們對于社會形態和經濟形態的判斷,學術理論界所準備的面向工業時代、信息時代的一切,似乎難以闡釋、解決現實中所面臨的問題。因此,人們在經濟實踐中觀察、總結與摸索,不斷地提出一系列新的經濟概念,諸如網絡經濟、人工智能經濟、共享經濟、平臺經濟、智能經濟、數字經濟等等。21世紀頭20年的實踐證明,數字經濟、智能經濟已經成為理論界關于21世紀經濟形態的兩種主要表述方式。它們雖然具有共同的本質,但從學理認識上還是存在一定區別。由于本文傾向認同智能經濟學術表述,所以以下研究闡釋,僅限于智能經濟領域,并從五種視角對智能經濟形態進行探索。
(一)從經濟轉型視角,提出智能經濟新形態
人類在文明進步中的一條重要規律就是科學技術進步推動社會變革,而最先感知社會變革并最終又成為某一種社會形態標志的是新的經濟形態。人類歷史上從農業社會走到工業社會再到的信息社會,主要標識就是農業經濟、工業經濟和知識經濟,未來的經濟形態應是智能經濟。其中包含了三個觀點:一是未來智能社會的經濟形態是智能經濟;二是知識經濟(包括信息經濟)只是工業經濟向智能經濟過渡形態,或者說是智能經濟的“窗口期”;三是數字經濟與智能經濟本質為一體,只是視角與范疇的差異。這種觀點與“第二次現代化理論”的知識經濟定位出現不同。在第二次現代化理論里,知識經濟作為工業經濟之后直到21世紀末的經濟形態,雖然其對知識經濟的描述具有智能經濟內容與特征,但是“知識”作為生產要素,與將“知識”轉化為“智能”,特別是將“數據信息”轉化為“數據資源”是有質的區別的。這一觀點,在黃文中也有所分析。黃文認為,人類社會生產方式分別經歷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知識密集型和智能密集型四種形態,其中知識密集型生產方式可以定義為,以知識或者新技術為核心要素謀求規模效益的生產方式;智能密集型生產方式可以定義為,以智能為核心要素謀求規模效益的生產方式,而智能是指智慧和能力創新或某種特殊才能的綜合表現,人們常把智能與知識混為一談,這是由于智能與知識的密切聯系妨礙了對兩者之間本質區別的認識,即有無創新[14]。本文雖然認為黃文對于知識與智能區別于“有無創新”,還不具有完全說服力,但是黃文之后近30年的經濟社會發展已經告訴我們:知識不等于智能,知識或者說信息只是智能的前提,智能是知識的轉化與提升,知識與智能已經不是可以用來比較的、對等的兩個范疇。同時也必須說明的是,黃文時代相對于知識的智能也不完全同于眼下或者未來的智能,相對于知識經濟的智能經濟也不可能與眼下或者未來的智能經濟相提并論。這并非否定其提出該理論觀點的歷史意義,而只是想表明,經濟形態是發展變化的,理論與社會實驗取得共識的社會事實是需要歷史得出結論的,智能經濟形態正是在接受歷史的檢驗。
(二)從經濟工具視角,提出智能經濟新形態
這里“經濟工具”概念,不是對經濟學意義上“經濟學工具”的簡單借鑒。它來自于兩個經濟學假說:其一,如果我們把生產力主要標志——生產工具,從“生產工具”的意義上升而轉化為“經濟工具”的話,那么鋤頭與犁就可能成為農業經濟的一種標識,機器與電力就可能成為工業經濟的一種標識;其二,如果我們把作為第一資源的數據從“核心生產要素”的意義還原而轉化為“數字、信息”的話,那么數據、人工智能、互聯網、區塊鏈等就可能成為智能經濟或者數字經濟的一種標識,數據、互聯網、人工智能也就體現出它們的基本含義——“智能經濟工具”。此時,數據也同樣有著鋤頭、大機器的歷史地位。基于對經濟工具的理解,我們可以對智能時代種種經濟形態進行綜合分析、分類篩選、凝練歸納。當前主流觀點呈現出來的只有“數字經濟”“智能經濟”兩種表述。本文僅就 “智能經濟”“數字經濟”分別做一些基礎性闡釋并提出觀點,而不是去作出比較與選擇。
(三)從經濟功能視角,提出智能經濟新形態
如上文所述,20世紀末以來的智能革命不同于工業革命的主要特點在于全方位得到突破,并全方位短時間內深度影響經濟社會方方面面。因此,新科技革命創新所產生各種科學技術成果以及新型商業運行模式,從一開始便與經濟社會緊密相連并發揮著改變其形態的重要作用。因而,21世紀以來,僅經濟領域就出現了諸如網絡經濟、平臺經濟、共享經濟、電子商務、虛擬經濟、無人經濟、無接觸經濟等等新形態。雖然這一切具體經濟新模式都應該統領在智能經濟或者數字經濟框架下,但是它們也同樣具有產生的歷史、演進路徑與方向。這里僅通過共享經濟、平臺經濟兩種典型形態所呈現智能經濟運行特點與功能來闡釋。
共享經濟最早由美國德克薩斯州立大學教授馬科斯·費爾遜和伊利諾伊大學教授瓊·斯潘思于1978年提出。其基本結構包括一個由第三方創建的、以信息技術為基礎的市場平臺。這個第三方可以是商業機構、組織或者政府。在工業社會向智能社會轉換過程中,共享經濟成為新型經濟組織方式,通過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把原來時空隔離的供需連接起來,各種資源被數字化,實現生產價值和消費價值的共享。它是依托互聯網、物聯網等技術和相關平臺,促進資源更高效率的配置與利用,實現萬物共享。共享經濟的本質在于整合線下的閑散物品或服務者,讓它們(他們)以較低的價格提供產品或服務。對于供給方來說,通過在特定時間內讓渡物品的使用權或提供服務,來獲得一定的金錢回報;對需求方而言,不直接擁有物品的所有權,而是通過租、借等共享的方式使用物品。2020年3月國家信息中心發布《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年度報告(2020)》顯示,2019年我國共享經濟市場交易額約為32828億元,同比增長11.6%,并在交通出行、共享住宿、生活服務、共享醫療等7大領域積極布局。其中生活服務市場規模為17300億元,占全部共享經濟交易總規模的52.72%,居于首位,其次是生產能力領域,交易規模為9205億元,占比為28.05%。我國共享經濟領域的細分市場格局保持穩定[15]。
平臺經濟是一種基于數字技術,由數據驅動、平臺支撐、網絡協同的經濟活動單元所構成的新經濟系統,是基于數字平臺的各種經濟關系的總稱[16]。平臺本質上是市場功能的具像化。從理論經濟角度看,平臺經濟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市場機制功能形式,即市場從看不見的手,變成了有利益訴求的手[17]。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產業部課題組將平臺經濟界定為:以智能技術為支撐,以數據化的數字平臺為基石,聚合數量眾多且零散的資源,連接具有相互依賴的多方,促進彼此互動與交易,形成健壯的、多樣化的數字平臺生態系統,這些有著內在聯系與互動的數字平臺生態系統的集合與整體構成平臺經濟。平臺經濟包含四個從低到高的層面:數字平臺、數字平臺企業、數字平臺生態系統和平臺經濟。其中,平臺是引擎,平臺企業是主體,平臺生態系統是載體,平臺生態系統的集合與整體構成平臺經濟[18]。平臺經濟是生產力新的組織方式,是經濟發展新動能,對優化資源配置、促進跨界融通發展和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推動產業升級、拓展消費市場尤其是增加就業,都有重要作用[19]。中國是世界上平臺經濟發達國家之一。據測算,我國平臺經濟規模已經占GDP的10%左右。平臺經濟已經深深地融入到工業、零售、交通、物流、能源、金融等諸多領域中。我國已產生至少三種模式的互聯網金融平臺,即“大型互聯網平臺綜合金融”“傳統金融機構的互聯網平臺化”“互聯網金融信息中介”,總量達數十個之多。截至2018年,我國金融互聯網平臺用戶總數超過10億,居全球第一。中國平臺經濟未來擁有巨大的發展潛能[17]。
(四)從經濟動力視角,提出智能經濟新形態
2019年, 阿里巴巴主辦的“第四屆新經濟智庫大會”提出“智能經濟”這一新概念,并進一步闡述了智能經濟是使用“數據+算法+算力”的決策機構去應對不確定性的一種經濟形態。在智能經濟中,產品、個體、組織、產業、世界都完成微粒化的解構和重組[20]。阿里巴巴公司作為新興巨型平臺企業,對于智能經濟如此定義必然打上商業新模式的印記,但是也許這就是智能經濟應用最為核心的實質。如果我們的研究從這種思路走下去,關鍵點在于“數據”“算法”“算力”這些看似技術性的概念組合構成經濟決策機制,并運用這種機制解構原有世界、社會、經濟形態,去重組、營運、推動經濟演進。這里又引出一種新的、以算力為驅動力的智能經濟——算法定義經濟。它是指以算法為核心的、以數據為資源、以網絡為平臺,依靠強大的計算能力而構建的一種新經濟形態。在其中,數據是主要資源、平臺是基礎、算力是支撐,而算法則決定數據增長的秩序,貫穿經濟系統的所有組成部分和流程,并支持和控制整個系統中各種經濟活動與經濟關系,決定經濟系統秩序[21]。從科技創新角度看,算力是綜合科技創新力的集中體現,如果說科技創新是智能經濟驅動力量的話,那么計算能力就是其集成形態。因此,智能經濟就是以大數據、互聯網、物聯網、云計算等新信息技術為基礎,以人工智能為支撐,以智能產業化和產業智能化為核心,以科學技術、產業產品、商業模式等全面創新為動力,以經濟、產業、社會各領域為應用對象的創新發展經濟形態。
(五)從經濟學理論視角,提出智能經濟新形態
2018年5月,《蒙格斯報告二:智能社會的經濟學思考》(以下簡稱報告)較為系統地從理論視角對智能經濟作了較為系統的歸納,其觀點為:其一,智能革命(報告稱之為“智能化”)引發經濟形態變化,而這種變化在帶來財富增長、效率提高的同時,加劇社會財富向資本與高端人才聚集,大量非高端產業人群受到就業沖擊和財富分化。智能革命引發經濟結構調整,在國與國之間、國內部門之間存在財富分化“二元結構”,全球性失業恐慌和兩極分化,必將使經濟社會治理都面臨挑戰,傳統經濟學將陷入困境。其二,從理論經濟學視角看,智能革命對于提高生產力、改變生產關系以及分配關系都將產生實質影響。智能革命必然使市場有效性與生產效率得到史無前例的提升,同時也將帶來難以想象的財富,這是不證自明的經濟學現象。所以說,智能經濟最為重要的動力在于創新,經濟運行模式的最佳形態在于創新。在智能經濟時代,人類生產力將達到歷史新高峰。作為智能經濟形態下的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毫無疑問同時發生根本變化,生產資料不再僅僅局限于廠房、機器、土地等傳統形態,而是更依賴于數據,更依賴于對數據處理認知及轉化為產品、推向市場的能力,比如計算能力、智能化能力、網絡化能力等。在智能經濟背景下,人類被物化生產資料束縛的情況將得到極大改善。同時,人們對生產資料所有制形式也將發生改變,對于物質資料的所有逐步讓位于對數據、知識、信息、智力所有,人們之間的物質交換關系的方式也將大為轉變,人與人之間交往、互動關系——生產關系必然發生根本性改變。以資本、勞動、技術和制度為主要生產要素的經濟模式下的分配關系,必然讓位于以數據、知識、智力、創新為主要生產要素的智能經濟模式下的分配關系,除了可能出現的分配巨大差異問題外,更重要的是分配制度與方式都將發生根本性變化。其三,智能經濟形態下的經濟學困境,主要體現在持續破解新經濟形態下的公平與效率的關系問題,破解新舊的“二元結構”的困境問題,破解傳統經濟與智能經濟轉型接軌問題,破解智能經濟背景下新失業、新倫理、新模式、新時空、新科技等一系列不確定性和高風險[22]。報告實質上從完整的經濟學理論視角對于智能經濟作了系統思考,它提出智能經濟形態已經從傳統經濟形態中脫胎換骨了。與此同時,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原理,包括勞動價值理論、生產方式理論、剩余價值理論、資本構成理論、社會分配理論、經濟轉型變遷理論、世界經濟理論以及對于資本主義經濟發展演進規律的認識等,都將在智能經濟演變中不斷得到新的發展,并對未來智能經濟演進提供基礎性理論支撐[23]。
三、構建智能經濟理論的初步認知
從上文可以看出,對于智能經濟研究的闡釋僅僅限于“智能經濟”概念邏輯,沒有將“數字經濟”概念納入其中。21世紀以來,當人們不再用知識經濟或信息經濟來表述經濟形態之后,直到現在為止,無論各國政府,還是實業各界、科技領域抑或專家學者,對于新經濟形態多采用“數字經濟”這一新概念表述。因此,對于數字經濟表述的理論研究汗牛充棟,而對于以智能經濟為研究對象的理論較少,這也許就是社會轉型、經濟轉型時期的一大特點。本文從智能經濟概念著手,并非不支持數字經濟表述,反而認為它們本質是一致的,只是從未來經濟轉型歷史視角,智能經濟可能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高級階段。如果將數字經濟與智能經濟等各種相近的領域有一條主線來貫穿,并沿此主線深化研究,將可能找到智能經濟演進的基本規律。因此,在智能經濟社會形態下,新的經濟理論需要鮮明地將智能經濟作為基本研究對象。
人類經濟活動實踐證明,任何一種經濟形態背后,一定有一套完整的基本要素體系在支撐,充分了解這套要素并對其功能作用進行掌握與應用,從而構建起經濟理論架構,應該是經濟理論的主要任務。在農業經濟形態下,經濟主要要素是土地、勞動力、莊園、家庭以及土地封建制等,由此而出現的經濟理論主要圍繞土地、人口而展開,從一定意義上說,一部封建經濟史就是一部土地史、人口史;在工業經濟形態下,經濟主要要素不僅涉及到土地、礦產、人口,更重要的是資金、技術、市場等資源,并由此而衍生出市場經濟制度、殖民主義以及各種全球性經濟資源配置機制,市場經濟理論在此階段達到成熟;由此并結合當下世界性經濟形態演進趨勢判斷,在未來智能經濟形態下,由于經濟主要要素演變為大數據、網絡、人工智能、超級計算、平臺、共享等全新構成,人類經濟活動將在徹底改變原有形態的虛擬空間展開,在這樣一種經濟活動的全新背景下,相應的經濟理論必然也是全新的對象、理念、內容、架構和方法。如果說現在經濟理論還在向前走,那也是工業經濟背景下的理論,是其向智能經濟形態過渡的勉強支撐,這也是當下經濟理論需要冷靜思考的關鍵所在。
本文僅從五個方面提出一些探索性思考:其一,延伸工業經濟理論的傳承性。一般而言,經濟轉型跟隨著社會轉型,因而它必然是一個漸進過程。在這一轉型過程中,無論是經濟活動還是經濟理論,都必然存在啟承轉合的繼承創新問題。所以,工業經濟時代所形成的成熟理論,尤其是市場經濟理論,都必然在未來相當長一個時期發揮著重要的基礎性作用。其二,當下經濟活動歸納與提升。當今世界經濟格局變化,無疑已經展示出強勁的智能經濟發展態勢。以20世紀中后期美國硅谷為代表,新經濟形態已經覆蓋世界主要區域領域,無論是經濟結構、經濟組織,還是產業結構、產業體系,以及所有經濟活動,正在與工業經濟時代揮手告別。因此,當下經濟理論其實已經完全投身于新時代奔涌的經濟變遷大潮,所需要的正是要跟上時代步伐。其三,融合多學科思想。無論智能社會抑或智能經濟,其最主要特征之一,就是一切界限模糊化,一切都需要相互兼容協同。因此,相應的一切理論研究同樣必然走融合協同之路,單純依賴既有的經濟學原理去創立指導智能經濟的經典理論,在智能時代可能已經不太現實了,這也就是為什么是計算機專家在談未來經濟發展問題的基本答案。其四,順應世界經濟演變大勢。智能經濟時代與工業經濟時代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工業化歷經數百年由歐洲發端、逐步擴展到北美再輻射到東亞以及世界各地,而智能經濟則從硅谷出發,歷經短短數十年便覆蓋全球,并徹底地改變著人類的經濟社會活動,使得世界經濟整體出現根本性轉變。其五,研究方法顛覆性變革。按照人類演進規律,工業革命推動工業經濟時代出現,智能革命必然推動智能經濟時代到來。而智能革命與工業革命相對于所處時代都具有顛覆性,但是智能革命的顛覆性對于人類經濟活動的影響,無論從廣度、深度,還是強度都是工業革命不可同日而語的。僅就現實社會所展現出的智能經濟現象和智能革命形態而言,作為智能經濟理論研究的方法,毫無疑問同樣需要徹底的創新精神,真正與時代偕行。
在數字經濟領域,中國正從跟跑者、并跑者逐漸變成領跑者。深入推動數字技術進步,深度拓展先進技術的場景應用,必將成為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也將引領世界數字經濟大潮。我國數字經濟以十年為周期換代發展[24]。21世紀的前十年,BAT(百度、阿里、騰訊)強勢崛起,流量經濟、增量經濟為互聯網巨頭帶來豐厚的收益和資本回報,零售行業的數字化轉型正式開啟。21世紀第二個十年,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TMD(頭條、美團、滴滴)異軍突起,共享經濟、網紅經濟等新模式新業態紛紛涌現,數字經濟的供給結構和消費結構均發生了革命性的變化。進入21世紀的第三個十年,產業互聯網從互聯網巨頭的業務模式探索正式上升到國家政策的高度,并被賦予了賦能傳統產業和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升級的戰略使命[25]。近年來,我國政府圍繞科技創新、智能革命和產業革命先后出臺了一系列戰略性文件,對于智能社會建設所涉及的主要領域作出了一系列科學部署,特別在2017年7月頒布的《國務院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文件中,明確提出了“智能社會”“智能經濟”概念:“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以加快人工智能與經濟、社會、國防深度融合為主線,以提升新一代人工智能科技創新能力為主攻方向,發展智能經濟,建設智能社會,維護國家安全,構筑知識群、技術群、產業群互動融合和人才、制度、文化相互支撐的生態系統,前瞻應對風險挑戰,推動以人類可持續發展為中心的智能化,全面提升社會生產力、綜合國力和國家競爭力,為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提供強大支撐。”[26]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今世界,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日新月異,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深刻改變著人類生產生活方式,對各國經濟社會發展、全球治理體系、人類文明進程影響深遠”,中國要“做大做強數字經濟”[27]。當前,數字中國已經成為中國數字經濟的時代符號。快速崛起的數字經濟新動能,正在引發經濟增長格局、生產生活方式的“蝶變”,成為中國創新發展的新名片。我國正處于數字經濟發展的黃金期、窗口期、機遇期,發展數字經濟、建設數字中國機不可失[28]。這是中國經濟轉型發展的歷史機遇與使命,更是中國經濟理論走在時代前面的歷史機遇與使命。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構筑中國制度建設理論的學術體系、理論體系、話語體系,為堅定制度自信提供理論支撐。”構筑中國經濟制度建設理論的學術體系、為中國經濟制度建設提供學理支撐,是構建中國特色經濟學的重要任務,也是中國經濟學者的光榮使命[29]。
結 語
無論是數字經濟還是智能經濟,對于經濟理論來講都是創新領域,構建其完整的理論體系需要歷史積淀。毋庸置疑,人類社會已經走過農業社會、工業社會,正在走向智能社會,與此相隨的經濟領域必然出現新的形態。縱觀20世紀中葉以來經濟理論與實踐的變化,放眼未來經濟演進趨勢,我們不難發現經濟形態變化的些許規律:其一,后工業時代,經濟形態展現出知識經濟、數字經濟和智能經濟三種主體形態。由于貝爾“后工業社會”理論的強力推動,知識經濟形態成為后工業社會首先出場的主角。20世紀中葉知識經濟在美國硅谷誕生,迅速影響波及到世界各地,各國政府推進經濟發展戰略調整轉型,知識經濟理論由此產生并不斷深化。但是,到了20世紀末,由于互聯網迅猛發展、人工智能逐漸嶄露頭角以及諸多科技創新變革對經濟領域的巨大沖擊,人們越來越發現,知識經濟理論似乎難以回答經濟形態發展演變的事實,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開始出現了難能可貴的“智能經濟”探索。雖然有關智能經濟研究鳳毛麟角,但是它的確給未來經濟理論探索打開了一扇智慧之門。21世紀第二個十年,“數字+”定位經濟社會各領域成為新形態的熱門描述,數字經濟幾乎成為政府經濟發展戰略以及對于經濟評價的基本內容。與此同時,無論是理論界、政界,還是科技實業界,還在不斷地探索未來智能社會背景下的智能經濟形態尤其是智能經濟與數字經濟之間的聯系。其二,智能社會經濟形態定位于智能經濟,知識經濟是過渡形態,數字經濟本質與智能經濟具有一致性,智能經濟可能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高級階段。人類社會從農業社會、工業社會、智能社會一路走來,人們的經濟活動同時走上了農業經濟、工業經濟、智能經濟的演進道路,雖然我們沒有刻意去追求一種機械的相對應,但是將智能經濟定位于智能社會的經濟形態也有合理之處。歷史證明,知識經濟僅僅作為工業經濟向智能經濟轉型的過渡形態,它既可以視為工業經濟的高級形態,也可以視為智能經濟的“窗口期”。其三,為進一步強化對智能經濟形態的認知,本文探索性地從經濟轉型、經濟工具、經濟功能、經濟動力、經濟學理論等五個方面,對智能經濟新形態的必然性和功能特征進行了闡釋,力求從不同角度尋求理論支撐。其四,探索性提出構建智能經濟理論的基本認知。構筑中國制度建設理論的學術體系、理論體系、話語體系,經濟學術界要抓住我國智能經濟發展的歷史機遇,抓住世界經濟理論必然轉型歷史關口,從延伸工業經濟理論的傳承、當下經濟活動歸納與提升、融合多學科思想、順應世界經濟演變大勢以及研究方法顛覆性變革等五個方面提出初淺見解,姑且作為對未來智能經濟形態理性認知的一種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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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任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