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vs拜登：美國大選路往何方？

考特尼·韋弗

曼哈頓工作人員向選舉志愿者展示郵寄選票。

擔心快遞延誤將影響郵寄投票的選民聚集在郵政局長路易斯·德喬伊的家門口抗議。

美國國務院曾提醒全世界：在一個制度薄弱的民主國家，當權者將通過質疑一場本應讓他下臺的選舉來保住權力。諷刺的是，他們現在該擔心的正是美國。這得歸功于不斷加深的新冠危機、大眾對政府創新低的信任度和過時的選舉制度，以及最重要的——一位想要打破規則的總統。

危機一觸即發

多個電視臺預測，來自民主黨的挑戰者喬·拜登會成功當選，而特朗普將拒絕承認這一結果。阿默斯特學院法學教授勞倫斯·道格拉斯認為，如果直到新總統法定就職日期（2021年1月20日）還沒有就結果達成一致，恐將出現一場憲法危機。“如果現任總統拒絕讓步，聯邦選舉法只會加劇而不是化解這場危機。”道格拉斯說。

最近幾個月，對11月大選的質疑越來越多。在民調中落后較多的特朗普指責郵寄投票的做法，還提議推遲選舉，而憲法對選舉日早已有明文規定。他發推說：“2020年大選將是歷史上最沒有水準、最具欺騙性的選舉，這會使美國非常難堪。為何不推遲選舉，直到人們可以穩妥、放心、安全地投票？”民主黨政客、活動人士和大多數中立觀察員認為，特朗普之所以抨擊選舉，是因為他害怕落選。他試圖打擊潛在的拜登支持者，為日后非難選舉結果創造條件。

“總統的推文讓公眾有了這種心態：當你看到投票站前排起長隊時，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無黨派非營利組織“保護民主”的律師阿底提·朱內賈說，“他在大選前削弱大眾對選舉的信心，讓人們放棄投票，或者說，他們已經作好準備要質疑選舉結果了。”

新冠疫情的大環境更是加劇了混亂出現的可能性，也暴露出美國選舉制度長期存在的弊病。很多專家擔心，距離投票截止日期沒多久了，可仍有許多州沒有作好應對郵寄選票和排隊選民的準備。他們發出警告，郵寄選票計數的延遲將導致大選之夜無法產生獲勝者。

總統無視規則

特朗普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在2016年與希拉里·克林頓的最后一場電視辯論中，他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會接受選舉結果。過去四年，他又不斷質疑當年的選舉結果，包括他在普選中的重大失利。特朗普成立了總統選舉誠信咨詢委員會（2018年解散），聲稱數百萬非法選票的存在導致自己輸掉了普選，該委員會就用了一年半的時間去調查此事。今年七月，福克斯新聞頻道問特朗普會不會接受今年的選舉結果，他回答：“到時候看吧，反正我不會輕易接受的。”

拜登也很擔心，特朗普可能正在為竊取2020年大選成果鋪路。拜登在電視節目《每日秀》上對主持人特雷弗·諾亞說：“這是我最擔心的事，他一邊宣稱所有郵寄選票都是騙人的，另一邊卻坐在總統辦公桌前寫下有自己名字的郵寄選票。”

2000年大選時，戈爾（左）和小布什的計票風波致使驢象兩黨對簿公堂。選舉專家擔心，今年將重演這一情節。

俄亥俄州立大學莫里茲法學院選舉法項目主任內德·福利表示，兩黨的言論都令人震驚。“拜登說，如果特朗普連任，美國禁不起他的折騰;特朗普又警告說，選舉結果可能被操縱，郵寄選票不可信。雙方都覺得這是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選舉，置整個國家于危機之中。”福利說，“如果大選結果不是特別接近，那就還好;但如果雙方差距不大，那就麻煩了。”——他們會傾盡所有打贏這場仗。

過去三年半以來，美國人對國內各種機構的信任度急劇下降，總統又經常抨擊阻礙他的新聞媒體、情報組織、法院和其他機構，現在已然沒有什么權威人士能夠指引美國度過選舉危機了。同時，黨派傾向非常強的有線新聞臺和與現實脫節的網絡消息，將進一步鼓動競選者無視官方選舉結果。

疫情火上澆油

選舉專家已經打算硬著頭皮去面對一次頗具爭議的大選了，結果新冠疫情又讓局面更加混亂。它嚴重破壞了威斯康星州和喬治亞州的初選環節：缺席選票未能及時送達選民家中，投票站因此擠滿了人，而且需排隊半小時;喬治亞州使用的新投票機還頻出故障。

美國官員警告說，新冠疫情使郵寄選票數量大增，各州可能無法及時統計并公開結果，收到選票與公布結果的時間差會讓落選者產生懷疑。

就在一場數百萬人都仰賴郵寄投票的選舉前夕，特朗普還委任共和黨籌款人路易斯·德喬伊為美國郵政局長。已經有報道稱，德喬伊削減成本的新舉措導致部分地區的郵件嚴重積壓，這會妨礙選民及時收到和寄出選票。

最晚可在大選日寄出的郵寄選票和缺席選票往往傾向于民主黨，這種現象被稱作“藍移”。如果正是大選日之后收到并統計出的部分搖擺州的選票，讓民主黨最終打贏這場仗，那后果將不堪設想，這對道格拉斯來說是最有可能發生的噩夢，“設想一下，特朗普先在某些搖擺州略有優勢，結果大選日之后統計出的郵寄選票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勝利果實從手中溜走了。”比如2018年的中期選舉，共和黨候選人在加利福尼亞州和亞利桑那州暫時領先，選舉夜幾天后，郵寄選票讓他們失去了這種優勢。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賓夕法尼亞、密歇根和威斯康星等特朗普和拜登正在極力爭取的搖擺州，那就會出現一個特別有爭議的局面。這三個州的州長都來自民主黨，而州議會卻由共和黨人控制——相互競爭的政府部門可能就選舉結果給出截然相反的解釋。

“如果真的發生了，我們就回到了1876年。”道格拉斯說。他指的是拉瑟福德·海斯和塞繆爾·蒂爾登之間的總統競選，那場競選直到總統就職日的前兩天才有了結果。之后，美國國會通過《選舉計票法》作出相關規定。但現代選舉專家指出，該法案措辭不明，對解決問題幾乎沒有指導意義。

他們還說，2000年小布什和戈爾的佛羅里達州選票爭議仍未得到解決。當年佛州的“蝴蝶式對開選票”設計容易讓選民因圈選錯位而選錯候選人，由此造成的重新計票爭議甚至讓驢象兩黨對簿公堂。一些學者認為，美國沒有采取足夠的措施以防止未來出現類似的情況。

由于最高法院作出了有利于小布什的裁決，2000年的大選爭議總算結束。但道格拉斯認為，其實是因為戈爾作出讓步、接受裁決結果，才確保了權力的和平移交，而這種妥協應該不會發生在特朗普時代。

過去三年半以來，美國人對國內各種機構的信任度急劇下降，總統又經常抨擊阻礙他的新聞媒體、情報組織、法院和其他機構，現在已然沒有什么權威人士能夠指引美國度過選舉危機了。

選民權利組織擔心，新冠疫情可能會加劇壓制選民的現象。民權律師委員會會長克里斯汀·克拉克說：“一些地方官員以疫情為由阻止選民投票。”該組織援引1965年《選舉法案》對不愿延長缺席投票截止時間的田納西州官員提起訴訟。前總統奧巴馬也在擔憂此次選舉，“那些掌權者竭盡全力阻止人們投票，比如關閉投票站，利用《選民身份法》限制少數族裔和學生行使投票權，甚至還在一場為防止選民被感染而仰賴郵寄投票的大選前，破壞郵政服務。”

“最不可靠的方式”

大多數州還未作好應對選票浪潮的準備，也來不及改動既有流程，選票的可靠度和選舉的效率定會受到影響。“真實投票”組織的英吉爾布瑞奇說：“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郵寄投票最容易出現舞弊現象，也是最不可靠的投票方式。”她提到了新澤西州帕特森市五月舉行的補選，那場純靠郵寄投票的選舉，有四人被控存在舞弊行為。“設想一下小布什和戈爾的對壘被放大50倍。”她說。

投票站也嚴重不足。威斯康星州四月舉行的初選中，通常可以設立180個投票站的密爾沃基市只能開設5個;俄亥俄州正抓緊時間尋找年輕志愿者，以解決投票站工作人員不足的問題，同時還說服學校提供開放的投票場地。

俄亥俄州務卿、共和黨人弗蘭克·拉羅斯表示，特朗普最終得為自己抨擊郵寄選票的推文買單，因其言論可能會打擊本黨成員的投票意愿。“我擔心，我的共和黨同仁看到他的推文可能會放棄郵寄投票。”他說，“這相當于放棄了一個安全、可靠且非常方便的投票方式，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編譯自英國《金融時報》]

編輯：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