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彈游戲

克里斯蒂安·埃什、迪特瑪·皮坡、亞歷山大·薩洛維奇等

隨著冷戰結束，人們對核武的恐懼逐漸消失，仿佛它是來自遙遠時代的收藏品。在廣島和長崎原子彈事件發生75年后的今天，世界進入核武器擴張新時期。

目前，擁有核武器的國家除了五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美國、俄羅斯、中國、法國和英國外，還有以色列、印度、巴基斯坦，以及有爭議的朝鮮和伊朗。1970年生效的《核不擴散條約》是國際社會為防止核武器擴散所達成的最重要協議，擁核國家承諾削減核裝備，其他國家同意放棄核武。然而近年來，隨著一個又一個條約相繼被廢除，五個核大國削減核武的意愿越來越受到質疑。

特朗普執政后，美國先后退出《伊朗核協議》《中程導彈條約》及《開放天空條約》，美俄簽署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也即將到期。軍事專家尼古拉·索科夫說：“我們正在退回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每個國家都在自行決定武器裝備的數量和種類。”據《華盛頓郵報》報道，特朗普正考慮在內華達州已廢棄30年的核試驗場進行新的核試驗。同時，俄羅斯也在研發那些只有在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神秘武器，如能引發海嘯、摧毀沿海城市的巨型魚雷。聯合國裁軍事務高級代表中滿泉指出：“削減核武的進程已停滯不前，甚至正在倒退。”

美國：擊倒對手?

2009年4月，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布拉格發表演講時說：“美國致力于追求一個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安全而和平的世界。”這份對于無核世界的憧憬，讓奧巴馬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和平獎。然而事與愿違，十年后的今年，世界已處于新一輪軍備競賽中。

1982年，里根總統發起削減戰略武器裝備倡議。1991年，老布什總統與前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將其變為現實，美俄兩國達成了《第一階段削減戰略武器條約》。2009年條約到期時，奧巴馬又成功與俄羅斯時任總統梅德韋杰夫簽署了《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雖然保住了兩國為削減戰略武器所取得的成果，但為了使條約在參議院獲得共和黨人的通過，奧巴馬不得不答應美國核武庫的現代化改造計劃。在執行這一計劃時，美國研發出了新的核武器，如重達350公斤的B61-12型“核智能炸彈”，可精準地命中打擊目標。

1957年，美國在內華達州進行的核試驗

2021年2月，《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就將到期，屆時美國政府若不延期，那么能阻止兩個核大國之間進行軍備競賽的最后一點限制也將被解除。好在目前還有談判的空間。條約首席談判代表羅斯·戈特莫勒認為，如果喬·拜登當選總統，則“百分之百”會對條約延期。就算是特朗普，也有意在短時間內維持該條約，因為正在進行的核航母系統現代化改造需要“未來十年的穩定條件”。俄羅斯也已為延期作好準備，盡管面臨種種威脅，但仍想挽救條約。

出處：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評估數據

裁減武器軍備的另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雙邊協議，是美俄簽署的《中程導彈條約》。但2019年2月，美國宣布暫停履行《中程導彈條約》相關義務，隨后俄羅斯跟進以作回應。2019年8月2日，《中程導彈條約》全面失效。

現在，新的軍備競賽正在上演。“我們清楚如何打倒對手，贏得這樣的比賽。”特朗普的軍控問題特使馬歇爾·比林斯利亞這樣夸耀道。美國曾打敗經濟上不如自己的蘇聯，現在也自認能在軍備競賽中打敗俄羅斯和中國。明年，特朗普要把核武器開支從373億美元增加到445億美元。美國的核力量得到加強，特朗普因此受到支持者的追捧。

俄羅斯：自認領先

美國在核武器領域最強勁的對手一直是俄羅斯，兩國核武器存量占全球90%以上。俄羅斯經濟總量雖只有美國的一半，核力量卻不容小覷：6000枚核彈頭中，有1500枚可隨時投入陸海空作戰。普京曾宣稱，在核武歷史上，俄羅斯首次處于領先地位，不必再追趕任何國家。“很難說誰在軍備競賽中處于領先位置。”軍火專家尼古拉-索科夫說，“在巡航導彈和導彈防御方面，無論陸海空，俄羅斯都處于落后位置。但在高超音速武器和導彈防御手段方面，俄羅斯處于領先地位。”

克里姆林宮方面很清楚，俄羅斯很難在其他領域追趕美國，只有在核武領域尚能與之一較高下，因此這是保障國家主權的唯一方式。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俄羅斯對美國的導彈防御計劃反應如此激烈。在普京看來，2001年美國以反恐為由廢除《反彈道導彈條約》，威脅到了俄羅斯的戰略安全。

很難摸清俄羅斯的核戰略到底是進攻性的還是防御性的。據稱，俄羅斯正在研發或擁有的核武器中，既有幾乎無射程限制的核巡航導彈，也有能摧毀沿海城市的核魚雷;既有能飛越南極抵達美國的重型洲際導彈，也有搭載核彈頭的超音速滑翔機……這些武器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它們能夠突破美國的導彈防御系統。莫斯科傳達出來的信息是：我們曾經是落后的，但我們現在處于領先地位。

中國：捍衛主權

1964年，中國在位于塔克拉瑪干沙漠東部邊緣的核試驗場羅布泊成功試爆了第一顆核彈。到1996年為止，羅布泊共進行了45次核試驗。中國雖為自己的核計劃感到自豪，但始終認為自己是第二梯隊的核國家。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數據，中國僅擁有320枚核彈頭。

自上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一直奉行防御性的核戰略，承諾不首先使用核武。然而實際上，外界對中國具體擁有核武器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中國從來沒有官方公布過核彈頭的數量，甚至連個粗略的數字都沒有。”清華-卡內基全球政策中心研究員趙彤說。他認為中國的核力量排在世界第三，“作為一個大國，中國正在大規模擴充自己的核武庫”。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彈道導彈武器庫，其中最強的是射程在500至5500公里的中程彈道導彈。“對中國來說，中程彈道導彈比洲際彈道導彈更重要。”趙彤說，“因為中國要為可能爆發沖突的臺灣或南海作好準備。”

一方面，中國不受《中程導彈條約》的制約，發展中程彈道導彈成為國防政策的核心。（但由于這些導彈多儲備在內陸地區，在洲際彈道導彈射程內，因此中國開始越來越依賴U型潛艇搭載的核武器。）另一方面，中國對美國日益強大的導彈防御系統也表現出擔憂，對2017年美軍在韓國部署“薩德”反導彈系統提出強烈抗議，因為系統中的高性能雷達能監視中國內陸地區。“雖然大多數人還是贊成防御性的核戰略，”趙彤說，“但近年來，軍方開始出現越來越多不同的聲音。”北京方面認為，現在已經到了縮小與美國差距、實現軍事現代化的時候。可以想見，未來幾年中國的核彈頭數量將大幅增長，包括可安裝在東風-5和東風-41洲際彈道導彈上的彈頭。美國想利用輿論壓力迫使北京坐到談判桌前，但至今徒勞無功。

新的不安全感

冷戰期間的核武器總威力相當于150萬枚廣島核彈，如今雖然核武保有量已降為約10萬枚廣島核彈，但也足以終結全人類。同時，擁核國家的數量還在增加，朝鮮和伊朗仍未放棄發展核計劃。由部分國家在2017年發起的《禁止核武器條約》，并未有任何一個核大國簽字。而最可怕的是，人們已經忘記了核戰爭帶來的恐懼。

[編譯自德國《明鏡周刊》]

編輯：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