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政策的信心是降低不確定性的關鍵

克里斯蒂娜·拉加德 王宇譯

摘 ? 要：目前經濟形勢充滿不確定性。“被迫儲蓄”和“預防性儲蓄”導致消費者儲蓄傾向大幅上升，經濟復蘇和經濟前景不明朗導致企業投資持續疲弱，疫情沖擊將從根本上改變歐元區的經濟結構。歐元區各國應提供更有效的政策框架，鼓勵創新型行業和成長性部門發展，并為創新性技術部門的直接投資創造有利條件。如果改革獲得成功，疫情沖擊可能會給歐元區帶來有利的轉型時機。

關鍵詞：歐元區;新冠疫情;不確定性;經濟復蘇;結構調整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20）09-0037-03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0.09.005

一、走出不確定性的迷霧

目前經濟形勢的特點，如果用一個詞概括，那就是不確定性。我們對未來經濟前景的預測從未像現在這般困難。亞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說過：“預測未來的最好方法就是創造未來。”這也是我希望表達的主題。

很明顯，對于目前經濟中的未知因素我們仍然感到云霧茫茫、無能為力。比如，是否會有第二波新冠疫情襲擊？什么時候新冠疫苗能夠研制成功？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制定合理的政策措施，走出不確定性的迷霧。我們需要通過認真研究，為大家提供一個路標，說明未來經濟的走向，構建一個積極的愿景。

我們的經濟正在轉型，如果政策制定者能夠保證，我們將攜手戰勝新冠疫情危機，我們將通過推進結構性改革，使經濟變得更加靈活、更加平等、更加現代化，那么，我們就有理由期待，今天的經濟復蘇更有韌性，未來的可持續增長能力更強。

二、不確定性：消費者儲蓄傾向與企業投資

此次新冠疫情嚴重沖擊了歐元區經濟。2020年第一季度，歐元區企業投資暴跌，其下降幅度遠高于同期國內生產總值的降幅。同時，用于衡量消費者儲蓄傾向的相關指標大幅上升至歷史峰值，遠遠高于雷曼兄弟公司破產后的水平。

消費者儲蓄傾向大幅上升的原因有二：一是“被迫儲蓄”，主要是指受疫情影響，人們的消費能力下降，當我們戰勝了新冠疫情之后，這種情況將不復存在。二是“預防性儲蓄”，主要是指許多家庭正在為其不確定的未來做準備。同樣，不確定性也是企業投資持續疲弱的重要原因。從目前情況看，歐元區經濟面對兩大不確定因素：一是經濟復蘇的不確定性，二是經濟前景的不確定性。

三、不確定性：經濟復蘇和經濟前景

最近歐洲中央銀行預測，2020年歐元區國內生產總值（GDP）增幅為-8.7%。其中，相對樂觀的估計是，2020年歐元區國內生產總值增幅為-5.9%;相對悲觀的估計是，2020年歐元區國內生產總值增幅為-12.6%。面對悲觀的經濟前景，一些家庭對未來的收入感到焦慮，一些企業對未來的計劃感到迷茫。尤其是，人們擔心，在經濟復蘇較為緩慢的情況下，如果歐元區各國政府取消一個時期以來實施的規模巨大的經濟刺激計劃，失業率將會大幅上升。

這些情況表明合理管理經濟恢復和充分刺激經濟增長的重要性。人們對政策的信心是降低不確定性的關鍵。歐洲中央銀行的一項調查表明，那些認為政府政策足夠有效的家庭，對于未來收入的不確定預期相對較低。

此次疫情沖擊將從根本上改變我們的經濟結構，這一點正在變得越來越明晰。在制造業部門，經歷了此次新冠疫情沖擊，全球供應鏈可能更具彈性，從而推動各國經濟更加“親近”。相反，在服務業部門，新冠疫情的沖擊可能會通過更高程度的數字化應用，推動各國經濟更加“疏遠”。隨著電子商務在零售貿易部門中的廣泛應用，我們已經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這一變化。以前那些我們認為“不可交易”的產品和服務，在此次新冠疫情期間已經開始在互聯網上進行交易了，“居家工作”的理想正在逐步變為現實。

也就是說，我們的工作環境和工作條件正在發生重大而深刻的變化，未來我們的經濟結構也將達到新的均衡。疫情之后，一些行業將快速發展，影響力將不斷擴大，從而帶來新的增長動力，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比如，通信行業、教育與培訓行業等。很明顯，如果人們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樣到辦公室上班，或者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樣頻繁出差，那么，一些行業就可能因此而改變。這一再平衡會推進我們擴大對無形資產的投資，而與有形資產相關的部分資本存量可能會被取代。

但是，如果這些變化發生得太過迅速，范圍太過廣大，可能導致勞動力市場的混亂甚至暫時中斷。為此，大家都希望知道未來的經濟發展前景，以及我們如何保障經濟的可持續增長。實際上，我們要防止“預防性儲蓄”繼續擴大，并且將“預防性儲蓄”轉化為投資，就需要提供可信的解決方案。

四、結構改革與經濟轉型

應對不確定性是我們制定經濟穩定政策的主要任務，歐洲中央銀行將在維持物價穩定的基礎上，向歐元區所有地區的所有公民，提供必要的經濟金融支持。從目前情況看，我們出臺的政策措施已經消除了那些可能導致惡性循環自我強化的尾部風險。歐洲中央銀行正在通過合意的貨幣政策操作，促進歐元區經濟從新冠疫情的沖擊中復蘇。

這也是我們決定擴大“大流行緊急采購計劃”至1.35萬億歐元的意圖所在，同時，我們還為那些在疫情中向實體經濟提供貸款的銀行增加了3萬億歐元的資金支持。不過，從根本上講，貨幣政策很難解決那些與經濟前景相關的更深層次的問題。

目前我們正在經歷著重大的歷史性轉折，歐元區各成員國政府需要采取行動，推進結構改革進程，以順利過渡到新常態。尤其是，歐元區各國政府應當提供更有效的政策框架，鼓勵創新型行業和成長性部門進行大膽探索、積極試驗，并且為那些在“夕陽產業”工作的工人提供新的工作崗位和工作機會。

歐元區各國政府還要創造有利條件，促進對創新性技術部門的直接投資，當然這需要有較為充足的資金準備。根據歐盟委員會的預測，在接下來的兩年內，要實現數字化轉型和綠色轉型，至少需要1.2萬億歐元的投資。不過，另外一些歐元區國家，包括意大利，要擴大投資，需要建設一個有利于企業成長的經濟環境，包括高效靈活的公共服務和私人服務、較為完善的實體和數字基礎設施、運轉良好的司法體系以及堅韌強大的金融系統。

如果改革獲得成功，此次疫情沖擊可能會給歐元區帶來一個有利的轉型時機，歐元區各國政府可以借此機會向更包容、更綠色、更數字化的經濟增長邁進。打破歐洲的市場分散、規模不經濟和缺少數字化投資的惡性循環。正如經濟學家卡洛塔·佩雷斯（Carlota Perez）所說，提高數字化水平有助于歐洲經濟向“智能綠色增長”轉變。這一轉變不僅涉及可再生能源和可持續產品，而且涉及資源生產率提高，以及從有形資產向無形資產的轉變。

歐洲擁有世界上最大的生態創新產業和循環經濟產業，歐元成為全球綠色債券發行的首選貨幣。早在20世紀歐洲就已經走在福利國家前列，今天我們可以通過積極戰勝疫情，較快恢復經濟，來鞏固和擴大我們在環境保護方面的全球領導者地位，并使之與更加數字化的生活方式一起，塑造一種新的、可持續增長模式。

建立一個更具彈性的全球供應鏈，將成為完善歐洲單一市場的催化劑。如果我們要“去全球化”，同時又要實現配置效率和戰略自治，只能充分利用歐洲大陸經濟的多樣性，我們別無選擇。

五、構建美好愿景

我們可以構建一個更加美好的歐洲經濟愿景，歐盟委員會的復蘇基金提案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僅僅在歐盟層面上是無法實現這一目標的;歐盟復蘇基金只有植根于歐元區各成員國的層面上，植根于歐元區各國政府的結構改革中，才能充分發揮其潛力和作用。

如果歐元區成員國政府共同努力，推進國內的結構性改革，我們所花的每一歐元都會得到更大的回報。因為歐洲中央銀行研究表明，一旦發生針對所有歐元區成員國的外部沖擊，那些經濟結構效率低下的成員國將遭受更大的損失。《針對具體國家的建議》提出了深化結構改革的建設性意見。以意大利為例，包括增加對教育和培訓領域投資、完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可再生能源生產、發展電子商務業務、實現公共管理現代化等。

六、將不確定性轉變為信心

由此出發，歐元區各成員國政府應將這次新冠疫情所帶來的危機轉化為機遇，以加快結構性改革的步伐。歐洲中央銀行也應當充分發揮作用。我們將向世界證明，通過歐元區各成員國的結構性改革，我們的社會將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綠色。在此基礎上，不確定性將轉變為信心，經濟復蘇進程將得以啟動。

The Key of Lowering the Uncertainty

——Confidence on the Policy

Christine Lagarde

Translated by Wang Yu

Abstract：The current economic situation is full of uncertainties. "Forced to save" and "preventive saving" have led to a sharp increase in consumers' propensity to save. Economic recovery and uncertain economic prospects have caused continued weakness in corporate investment. The impact of the epidemic will fundamentally change the economic structure of the Eurozone. Eurozone countries should provide more effective policy frameworks，encourage the development of innovative industries and growth sectors，and create favorable conditions for direct investment in innovative technology sectors. If the reform is successful，the impact of the epidemic may give the Eurozone a favorable opportunity for transformation.

Key Words：Eurozone，epidemic，uncertainty，economic recovery，structural adjustment

收稿日期：2020-08-20

作者簡介：作者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歐洲中央銀行行長;譯者為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研究員王宇博士。文中標題為譯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