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絲在擰緊》人物群像

劉冠蕾

摘要：亨利· 詹姆斯是19世紀現實主義向20世紀現代主義過渡中承前啟后的作家，他在1898年發表的的中篇小說《螺絲在擰緊》可以說是他中期創作的代表作。小說涉及鬼魂、布萊莊園、孩童等恐怖的元素，所以一些批評家把它歸入幻想文學、恐怖文學或哥特式小說，但實際上它最為人稱道的還是它的心理描寫。這篇小說遺留了許多問題，比如：布萊莊園里究竟有真的鬼魂還是女教師的精神幻覺、女教師為什么不直接質問兩個孩子以及管家格羅斯太太為什么對女教師的態度來回變換等。本文將通過對《螺絲在擰緊》中主要人物的分析，展示人物存在的合理性以及人物與情節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不可靠敘述;心理描寫;互文性

一、家庭女教師——正義的使者/癲狂的女人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出身寒門的女教師，她是整個故事的中心人物，是故事的推動者，也是最內層的敘述者。整個故事中關于格羅斯太太、弗洛拉和邁爾斯的描寫都是從她留下的手稿得知的。但是詹姆斯用不可靠敘述削弱了讀者對她的信任。這種不可靠敘述首先來自敘述結構。女教師以第一人稱寫就的手稿居于敘述結構的最內層，次外層是女教師的朋友道格拉斯依據女教師的手稿講述給朋友們聽的故事，最外層是“我”，當年傾聽道格拉斯講故事的朋友中的一個，在多年后抄錄了道格拉斯在臨終前贈與“我”的女教師的手稿，并撰寫了前言，然后把這個故事講述給真實的讀者聽。女教師居于故事敘述的核心地位，但是女教師的敘述權威受到了次外層敘述者的削弱，而次外層敘述者則遭到了最外層敘述者的干擾，繼而使內層敘述者的權威遭到進一步弱化。與此同時，女教師在自己敘述層次的敘述也因為主觀性太大而無法證明其可靠性。因此居于故事核心的女教師反而造就了大量的不可靠敘述。

這種不可靠敘述的另一個來源是敘述時間的不確定。文中有大量的時間節點，例如：“剛到布萊莊園的第一晚”，“第二晚”，“那一晚“，“遇見昆特后的第二天”等等，時間線并非是平整的線條，反而是跳躍的時間點，飄忽不定。這又給讀者提供了一個證據，那就是通過敘述的混亂的時間來看，女教師可能是精神錯亂的，因此是否有鬼魂存在又是一個有待探討的問題。相對的，與時間相關的敘述也給讀者帶來不可靠性。這樣的敘述過程，也是小說自我解構的過程。

二、格羅斯太太——傳統的家長/刻板的掌權者

自從女教師出現在布萊莊園以后，關于格羅斯太太的描寫也大量出現。就一開始她對女教師的態度來看，她很好相處，盡心照顧孩子、不識字、女管家等因素加在一起，讓讀者覺得她是一個樸實的女人。加上她是昆特和杰塞爾小姐所有事情的知情者，她儼然是一個保存著布萊莊園的記憶、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女家長。但是就詹姆斯的寫作觀念來看，他書中的人物沒有一個是片面的，扁平的，都帶有一種模棱兩可的傾向。女管家這個身份實際上就等于布萊莊園的掌權者，女教師的到來，顯然分走了她的權力，起碼對兩個孩子來說，她不再是絕對的家長，更偏向一個保姆的角色了。所以在湖邊當女教師質問弗洛拉是否看見了對岸的杰塞爾小姐的鬼魂時，格羅斯太太將弗洛拉抱在懷里，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她重新掌握了對孩子們的監護權，換句話說，她再次將所有的權力握在了手中。

三、邁爾斯和弗洛拉——天真的孩童/擰緊的螺絲

邁爾斯和弗洛拉在作者的筆下，一開始呈現出的是可愛、漂亮、乖巧的形象，人見人愛，格羅斯太太和女教師都對他們十分滿意。他們學業出色，身世可憐，招人同情。但是詹姆斯從來不會讓讀者依賴他給出的人物印象，而是在不斷地反轉之中，讓讀者反復打破自己的定論，讓人物閱讀過程中逐漸變得立體。

既然他們如此優秀，那么邁爾斯為什么被學校退學？又為什么弗洛拉對杰塞爾小姐的鬼魂要假裝看不見？跟著詹姆斯的筆，這樣的疑問不斷地出現在我們的腦海之中。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孩子可能比我們認為的要更復雜。河岸邊弗洛拉躲在格羅斯太太的懷里，偽裝成無辜、天真的孩子，可是結合她看到了鬼魂的事實，她的言行難免帶有表演的性質。邁爾斯在教堂外，在偷看了女教師給叔父的信之后，與女教師的對話又是那么的成熟。聯系到昆特和杰塞爾小姐的死，暗示著他們也在將整個布萊布萊莊園推入恐怖的氛圍之中。或許正如文中所說，“‘設若一個孩子能將螺絲擰緊一圈，那么設若有兩個孩子卷入其中，你們又將作何感想——？‘我們當然會說，有人嚷道，‘有兩個孩子，就等于把螺絲擰緊兩圈！”，他們是兩顆逐漸擰緊的螺絲，將所有人置入一個無法反抗的深淵之中。

四、結語

成功的懸念設置與故事的開篇安排密不可分，讀者自然地就像故事中的人一樣，圍爐等待故事的走向。這樣巧妙的設計和布局，加上詹姆斯獨有的敘事技巧，造就了一篇優秀的心理分析小說。如博爾赫斯所說：“東西方的文學我考察過一些，編過一部百科全書式的幻想文學選集，譯過麥爾維爾、卡夫卡、布洛瓦等人的作品，但至今仍未發現較之亨利詹姆斯更為神奇的……他寫戲劇不是很成功，但寫小說卻極為拿手，善于創造模棱倆可的情節，使讀者費腦筋，但因此也可被永無休止地讀下去。他的那些豐富的作品，寫出來就是為了要人慢慢回味、細細分析的。”在細細的品味中破解詹姆斯為后人設下的圈套，仿佛是一個和他斗智斗勇的過程。在反復的閱讀中體悟他的良苦用心，挖掘文章中的一個個細節，在悠長的余味中慢慢體味詹姆斯的高明，這就是我們讀他的作品的原因。本文只是針對故事里的幾個角色作了簡單地分析，如果要領會詹姆斯的深意，他的小說是值得一讀再讀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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