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之愛——《我喜歡你是寂靜的》評析

馮麒如

摘要：巴勃羅·聶魯達是智利著名詩人、政治家與社會活動家，同時也是197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為二十世紀以來南美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學家之一，聶魯達一生的詩歌創作集中于愛情與革命兩大主題，他以細膩的愛戀與熱切的激情詩意反映智利乃至南美人民追求個性解放、民主自由與民族獨立的艱辛歷程。同為南美文學巨擘的1982年諾獎得主加西亞·馬爾克斯評價其為“二十世紀所有語言中最杰出的詩人”，對這個“從肉體到靈魂完全由詩歌鑄成的人”風趣個性與深厚思想給予極高評價。《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是聶魯達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我喜歡你是寂靜的》又是其優中佳品。本文將從意象、氛圍和語言三方面做簡單評析。

關鍵詞：聶魯達;意向;象征;氛圍營造;靈魂視角

一、溫和而清遠的意象

詩歌重在抒情，而且是深層次地抒情。與一般大量采用比喻隱喻意象直接對接敘述本體不同，詩歌中意象簡潔而有耐人深思的神韻。“靈魂”和“夢的蝴蝶”出現在詩歌前部分，“燈”、“指環”與“星星”等出現在中后半部分以形容“沉默”。詩中說“所有的事物充滿了我的靈魂，你從所有的事物中浮現，充滿了我的靈魂” ，在這里“靈魂”構造了一種空間感，象征詩人擁擠的生命空間中，愛人逐漸凸顯浮現進而膨脹至整個內心，如此敘述增添了愛情發展的動感進程并且有力證明了愛人在詩人心中不可撼動的地位。“夢的蝴蝶”這一意向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中華文化體系下“莊周夢蝶”的玄妙典故，輕盈易逝的蝴蝶本就洋溢著脆弱的美好體會，將其放置在夢境中加重了這種美好的不確定性。這一意向生動展現了詩人對愛情狀態搖擺的信心，與下一句“憂郁”相互映襯，體現了作者對愛情的向往和淡淡的憂傷。

后半部分的意向出自“你的沉默明亮如燈，簡單如指環，你就像黑夜，擁有寂寞與群星。你的沉默就是星星的沉默，遙遠而明亮。”可見詩人連用三個意象形容“沉默”，“明燈”本為指引玈人方向的指標是一種明確的意象，詩人卻將這種明確“虛化”形容漫無邊際無所確定的沉默，形成陌生化的審美意味，展現出詩人深沉的迷茫。同理“簡單如指環”也是全詩最為精妙的意象之一，指環從精神樣態來講是愛情永恒的象征，從物質樣態來看的確是簡簡單單的一枚圓圈金屬，詩人選取物質意象表達精神意象讓讀者同時兼顧體會到愛情的美好意義與實際的簡單日常的形式的對比。像星星一般的沉默，明亮而遙遠直接象征著愛情的渴望不可及。

二、在緩慢中流動的氛圍

詩歌整體展現出緩慢流動的樣態，抒情具有真實細膩的動態感。總體是由遠及近再到遠的過程，“靜默是距離”、“靈魂的充盈”和“靜默如遠星”三個階段在動態流動的距離中展現了對愛情若近若離的幻妙向往。第一階段營造了迷蒙清遠的氛圍，開篇“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直接拉開距離感，這是詩人與愛人的距離，也是詩人與讀者的距離，使讀者在心理距離之外傾聽詩人吟哦傾述。

第二階段營造了溫情憂郁的氛圍，夢的蝴蝶在“靈魂視角”讓詩人感受到憂郁，這種對愛情可望不可即的憂慮凝結成淡淡的憂傷。詩人運用“靈魂視角”探知內心，將自己處于一種被動的地位，與拜倫《雅典的少女》中熱烈的直抒胸臆的主動示愛不同，進一步凸顯了詩歌幽遠舒緩的整體風格。詩人在“靈魂視角”下仰望著期待著愛情的眷顧，適然于這種曖昧。

第三階段營造了遙遠向往的氛圍，作者將愛人比作“黑夜”，她的靜默就是星星的靜默。黑夜的神秘感與愛人的神秘感距離感相互貫通，與第一階段的氛圍相比距離拉開更大，由不可知的遠方轉移到頂上蒼穹，展現了浩瀚的感覺。現實自然中沉默的星月鑲嵌在夜空中總是激起無數文人創作欲望，詩人選用這一熟悉的場景形容這份“靜默的愛”具有廣闊的生命價值與宇宙追問意義。

三階段的氛圍變化過渡自然，相融一體，有意識流動的痕跡。同時詩人將這一過程以氛圍流動變化體現出來，詩意的語言處理免除了經典意識流形式的枯燥。

三、虔誠的筆觸

詩歌語言整體細膩溫和，娓娓道來對愛的向往與淡淡憂慮。詩歌名句“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出現過兩次，一次開頭一次尾部。通俗語言講愛情體現在陪伴與廝守但詩歌卻表達一種“沒有對象”的愛戀，敘述新奇引人思考。對于這一表述中的“消失”可以有兩種解讀，一是前文提到過的拉開“距離感”，二是“對象淡化至模糊化”。詩人的愛的對象始終沒有出現在文章中，方式是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寄居在讀者心中。這種模糊化可以起到很好的帶入作用，與讀者的生命體驗融合產生共鳴。

形象化與通感語言在詩歌中的體現同時富有虔誠的詩意。“你從遠處聆聽我，我的聲音卻無法觸及你。好像你的雙眼已經飛離去，如同一個吻，封緘了你的唇。”這一句中，詩人用五官捕捉愛人，用感覺展現距離感。聲音本為聽覺卻承擔了觸碰的使命，雙眼代表的視覺飛離了動作，“吻”與“唇”展現了肉體接吻的情感展現，在縹緲的距離外留存愛情的余溫念想。

在最后一部分，“我喜歡你是寂靜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樣，遙遠而且哀傷，仿佛你已經死了。”作者將愛人的消失徹底模糊到消逝，這就破除了形體物質的束縛，由“肉”提升到“靈”的境界，更強烈體現出詩人精神愛情的愉悅。在這種絕對意識的條件下不需要肉體和物質，只要“一個字，一個微笑”就可以代表愛的對象，就足以承擔愛的重量。結尾一句更是展現了作者“破除現世廝守，追求永生的完美之愛”的想象，在不會消逝不會變質的愛情面前最虔誠的告慰。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是一首無論從氛圍還是語言來說都很美好的詩，展現了詩人超脫一般世俗對象化愛情的“靜默之愛”，模糊的戀人形象具有一定普遍性概括，體現了作者對于憂郁與永恒的精神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