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曼,李 悅,高 帥,劉明熙,周 洋,左 龍,胡文立,蔣 濤*
(1.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放射科,2.神經內科,北京 100020)
腦小血管疾病(cerebral small vessel disease, CSVD)包括腔隙性梗死(lacunes)、腦白質高信號(white matter hyperintensity, WMH)、腦微出血(cerebral microbleeds, CMB)、血管周圍間隙擴大(enlarged perivascular spaces, EPVS)及腦萎縮(brain atrophy, BA)5種影像學表現[1]。CSVD發病機制尚不明確,既往研究[2]普遍認為血腦屏障(blood-brain barrier, BBB)內皮功能障礙在CSVD早期發生發展中起關鍵作用。動態增強MRI(dynamic contrast-enhanced MRI, DCE-MRI)可根據藥代動力學模型進行運算,得出反映局部組織微血管通透性的定量參數,是定量評價CSVD及其他低滲漏病變BBB通透性的首選檢查方法[3]。此前有研究[4]應用DCE-MRI發現WMH、腔隙性卒中患者BBB通透性增加,但只局限于CSVD單種影像學表現與BBB通透性間的關系,未將CSVD影像學表現視為一個整體。本研究擬通過對CSVD患者進行顱腦DCE-MRI掃描并行定量分析,探討CSVD總負擔與BBB通透性之間的關系,以期為CSVD發病機制提供影像學依據。
1.1 一般資料 收集2016年4月—2017年6月104例就診于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朝陽醫院患者,行顱腦常規MR及DCE-MR檢查。排除標準:①有癥狀性腦卒中病史,或癥狀性頸動脈狹窄≥50%、冠心病等;②阿爾茨海默病、癲癇、退行性神經疾病及多發性硬化等;③外傷、腫瘤、感染等;④MR檢查及對比劑禁忌證,或拒絕接受MR檢查;⑤濫用藥物及酒精,精神障礙(如抑郁癥或精神分裂癥等)。采用2013年國際血管改變神經影像學標準報告小組(standards for report in vascular changes on neuroimaging, STRIVE)CSVD影像學診斷標準進行CSVD總負擔評分[5],根據評分結果(0~5分)分為CSVD0組(0分)~CSVD5組(5分)共6組。本研究經院倫理委員會批準,檢查前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1.2.1 MRI掃描參數 采用Siemens Prisma 3.0T MR掃描儀,64通道頭部線圈,先行常規軸位及矢狀位T1W、軸位T2W、液體衰減反轉恢復(fluid attenuated inversion recovery, FLAIR)、DWI及矢狀位T1W序列掃描,參數:T1W(TR 2 000 ms,TE 9 ms)、T2W (TR 5 000 ms,TE 94 ms)、FLAIR(TR 9 000 ms,TE 81 ms)、DWI(TR 4 000 ms,TE 86 ms),FOV為 230 mm×230 mm,層厚5 mm,矢狀位T1W(TR 2 000 ms,TE 9 ms,FOV 230 mm×230 mm,層厚3 mm)。采用容積內插屏氣檢查(volumetric interpolated breath-hold examination, VIBE)技術,先采集2個T1-mapping序列(FA 3°、15°)圖像,然后行DCE-MRI:TR 5.08 ms,TE 1.8 ms,FA 15°,FOV 230 mm×230 mm,分辨率1.2 mm×1.2 mm×3.0 mm,采集時相為60個,于第5個時相開始經肘靜脈置管團注Gd-DTPA 0.1 mmol/kg體質量,注射流率2.5 ml/s,隨后用10 ml生理鹽水沖洗,總采集時間6 min 31 s。
1.2.2 圖像處理及分析 采用Nordic ICE軟件進行圖像后處理。應用Patlak模型[6]勾畫上矢狀竇[7],獲得動脈輸入函數(arterial input function, AIF)時間-強度曲線,行圖像運動及時間、空間校正及平滑,自動生成DCE-MRI各項定量參數偽彩圖(圖1)。由1名具有8年工作經驗的放射科主治醫師手動勾畫WMH、常規MRI表現正常的腦白質區(normal-appearing white matter, NAWM)、皮層灰質區(cortical gray matter, CGM)及深部灰質區(deep gray matter, DGM)4個區域的ROI(5 mm2),獲得相應區域滲漏速率(Ktrans)、滲漏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the curve, AUC)及局部腦血漿容量(fractional blood plasma volumes, Vp),測量CGM及WMH時避開腦脊液;各參數均測量4次,取平均值作為結果。
1.2.3 統計學分析 采用SPSS 21.0統計分析軟件。以±s表示正態分布計量資料,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進行比較,繼而以SNK多重比較檢驗確定兩兩間差異。對連續變量非正態分布數據采用中位數(上下四分位數)表示,用Kruskal-Wallis檢驗進行比較。計數資料以例數(百分比)表示,行χ2檢驗或Fisher精確概率法進行比較。采用Spearman相關分析觀察NAWM、

圖1 患者女,77歲 A.FLAIR序列圖像; B~D.經Patlak模型處理后獲得的相應層面Ktrans(B)、AUC(C)、Vp(D)偽彩圖
WMH、CGM及DGM的Ktrans、Vp、AUC與CSVD總負擔的相關性,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行單因素回歸分析,并以多因素線性回歸分析校正年齡、性別和血管危險因素。
2.1 一般資料 最終納入99例,男49例,女50例,年齡49~90歲,平均(70.3±9.1)歲。CSVD0組23例,CSVD1組25例,CSVD2組17例,CSVD3組14例,CSVD4組12例,CSVD5組8例,組間性別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年齡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高血壓、糖尿病、高脂血癥、吸煙及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 BMI)等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見表1。
2.2 BBB通透性與CSVD總負擔的關系 各組NAWM、WMH、CGM及DGM 4個區域Ktrans及AUC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均<0.05),NAWM與DGM Vp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均<0.05),余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各區域CSVD總負擔較高者具有較大的Ktrans和AUC,NAWM及DGM區域的Vp隨患者CSVD總負擔增高而降低。見表2。
2.3 相關性分析 分別以Ktrans、AUC和Vp為因變量,以CSVD總負擔評分為自變量進行單因素線性回歸分析;再以Ktrans、AUC和Vp分別為因變量,以年齡、性別及血管危險因素、CSVD總負擔為自變量進行多因素線性回歸分析。NAWM、WMH、CGM及DGM 4個區域的Ktrans、AUC與CSVD總負擔呈正相關(P均<0.05),NAWM、CGM及DGM 3個區域的Vp與CSVD總負擔呈負相關(P均<0.05)。見表3。

表1 各組基線資料及臨床特征比較

表2 各組不同區域Ktrans值,AUC值及Vp值比較
本研究結果顯示,NAWM、WMH、CGM和DGM 4個區域CSVD總負擔與Ktrans、AUC呈正相關,即隨著CSVD總負擔評分增高,BBB通透性增加;在NAWM、CGM和DGM 3個區域,CSVD總負擔增加而Vp降低。既往研究[4,8-9]顯示CSVD患者BBB通透性增加,但多僅關注腔隙性腦卒中、WMH及EPV等單個CSVD影像學表現與BBB通透性的關系。CSVD常同時存在多種影像學表現,CSVD總負擔可能較單一表現更適合用于評價。本組CSVD患者NAWM、WMH、CGM和DGM 4個區域的BBB通透性增加,且與疾病嚴重程度相關。既往研究[4]對首發腔隙性腦卒中的CSVD患者和輕度血管性認知功能障礙患者進行DCE-MRI觀察,發現NAWM、WMH和CGM 3個區域Vp明顯高于對照組,但組間NAWM、WMH、CGM、DGM 4個區域的Ktrans差別無統計學意義;本研究結果與之存在不同,原因可能在于觀察對象不同:本研究排除了癥狀性腦卒中患者,以防止癥狀性腦卒中對實驗結果的影響。本研究團隊此前曾觀察腦小血管病的BBB通透性[10],其中CSVD總負擔僅包括腔隙、WMH、CMB及EPVS等,未包括腦萎縮,而腦萎縮也是CSVD的重要影像學表現之一[1],故本研究加以進一步完善。
CSVD與BBB通透性改變的病理生理機制尚未完全清楚[5]。有學者[11]應用腦卒中易感型自發性高血壓大鼠(spontaneously hypertensive stroke-prone rats, SHRSP)進行一系列實驗,推測BBB破壞可能是CSVD的主要病理始動因素。BBB是腦組織與血液間的結構及生理屏障,由毛細血管內皮細胞、基底膜、星形膠質細胞、周細胞和神經元組成[12],內皮細胞是BBB的主要結構,具有連續的細胞間緊密連接、極低的胞吞作用和開窗孔。緊密連接是維持BBB的最主要結構[13],可防止血管內物質滲漏到腦實質內,其功能破壞會導致血漿內容物外滲,進而改變細胞極性,影響細胞轉運機制[12,14],引發炎性反應和氧化應激,進而引起腦內小血管壁玻璃樣變性、血管周圍水腫和神經毒性損傷,導致神經纖維密度下降,髓鞘脫失,少突膠質細胞軸突損傷,星形膠質細胞增生、腫脹,神經突起瓦解,小神經膠質細胞激活[15],致CSVD出現多種影像學表現。

表3 不同區域Ktrans、AUC及Vp與CSVD總負擔間相關及回歸分析結果
本研究發現CSVD患者NAWM、CGM和DGM 3個區域 Vp減低,且隨CSVD總負擔增加逐漸減低。既往研究[16]發現CSVD患者WMH和NAWM區域腦血流量減低,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腦組織容積減小、總體耗氧量及代謝率減低、局部血流灌注代償性減少[17],另一方面則是神經血管單位內的各種細胞,包括星形膠質細胞、血管平滑肌細胞、內皮細胞和周細胞,在組織灌注和血流動力學反應中起作用,CSVD患者一氧化氮合酶受損,內皮細胞功能破壞,引起血管平滑肌細胞松弛及平滑肌細胞減少,導致灌注壓下降,且其毛細血管丟失及功能異常也可導致局部腦血流灌注減低[18]。
本研究的局限性:為單中心橫斷面研究,觀察對象非屬社區隨機抽樣人群,糖尿病、高血壓等基礎病的患病率較高,CSVD總負擔評分可能高于社區人群;手動測量DCE-MRI參數,測量4次取平均值可在一定程度上減小誤差;無法確定BBB通透性改變與CSVD總負擔間的確切因果關系以及BBB通透性對CSVD的發展是否存在影響。
綜上所述, CSVD患者全腦BBB通透性增高與其CSVD總負擔相關;BBB受損可能是CSVD病理生理過程的關鍵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