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問題意識為引導

趙成文

西方哲學是自公元前六世紀源于古希臘，于西方文明兩千多年漫長的歷史過程中所形成的一種獨特的思想體系，作為西方文化的智慧結晶，這一思想體系形塑了西方文明諸多精神特征，也為整個西方文明的知識體系提供了思想的奠基。《西方哲學思潮》是中國石油大學（北京）面向全校各年級本科生開設的一門人文通識選修課，筆者主要是沿著自古希臘源起的西方哲學發生、發展的整體脈絡，循序漸進向學生講述西方哲學史的邏輯結構和問題意識，讓學生們理解和掌握西方哲學于不同歷史背景中的運思方式和哲理內涵。這門課程自授課以來，受到同學們的廣泛認可，但如何針對這一思想學科的內容和特征，讓學生們從中感受哲學的魅力，進而汲取其中的智慧獲得心靈的滋養，這是筆者在教學過程中一直思考的問題。

作為哲學思想類課程，《西方哲學思潮》不同于一般的人文選修課，因它關注于點燃思想的智慧。“據拉爾修說，畢達哥拉斯是第一個使用‘哲學這個詞的人。”“哲學”（philosophy）即“愛智慧”（philo-sophia）之意。如何才能從哲學中汲取智慧呢？古人云：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在這門課的講授中，我的課程重點不是讓學生掌握哲學史中的具體知識內容。比之哲學史中具體學說和知識內容的講解，我認為更重要的是引導學生們關注思考問題的方法，也就是通過對哲學史上各種學派和觀點的介紹，從而讓學生理解其中思考問題的方法，進而形成良好的獨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維的能力，這是這門課所應朝向的目標，也是哲學課程真正的意義所在。

一、問題意識是哲學思考的靈魂

哲學是基于人類困惑的追問和思考，一部哲學史就是諸多思想英雄圍繞人類永恒的困惑所發出的不斷追問。“反思”是哲學最根本的特征，哲學在不斷提出各種問題，整部哲學史某種意義上就是圍繞“哲學是什么”而展開的問題意識史。對于哲學來說，提出問題某種意義上要比找到答案更重要。我在課程導論部分首先帶領學生思考“哲學是什么”這一問題。一般來說，其它學科不需要對本學科的自身性質做出嚴格的反思，而“哲學是什么”恰恰是哲學這門學科自誕生之初迄今為止不可回避的問題。大多數學生在對自己學科的意義都不甚了了的情況下，可能對“哲學是什么”的問題也能有某種在先的領會和表述，但這些表述與其說是對哲學的思考和理解，不如說是復述一些陳詞濫調，因它們沒有觸及哲學真正的特點和本質。而通過對“哲學是什么”的反思，我引導學生開始體會哲學作為特殊的思想學科的獨特品質。最后，我向學生介紹了圍繞哲學的各種討論后，得出的是一個開放和否定性結論，哲學因其伴隨著人類理性思想的無限可能性，它終究朝向未來無限展開，在嚴格和終極確定的意義上，我們并不確定或者窮盡哲學的可能性。質言之，在終極和確定性的意義上，我們并不能確定地回答哲學一定是什么。

此外，雖然我們不能終極確定地把握哲學的內涵，但某種意義上，我們可以從相反的維度，借助于思考“哲學不是什么？”從而加深對哲學本身的理解。作為人類精神最核心的結構，哲學和宗教、科學、藝術密切相關。雖然它們各有側重，但就探索人類終極意義的目標是一致的，它們都是立足于對我們對自然、人生和社會的理解，從某種終極意義上來審視我們生活的意義。因此，通過討論哲學與這些人類精神元結構的區別，也即通過思考“哲學不是什么”，我們可以更真切深入地領會哲學的內涵。

二、哲學作為講道理的科學：表達和論證

如何讓學生們更好地理解哲學的思想性質？這就需要讓他們體會哲學思想方式的本質特征。不同于人文學科的一般形態，哲學作為特殊的思想學科，它的根本特征是以思想或者說理性的方式把握對世界的理解。換句話說，哲學是一門講道理的科學（這里的“科學”不是指近代以來建立在實證基礎上的經驗科學，而是指源自古希臘傳統、基于人類理性形態的對思想的確定性闡釋）。哲學的最終目標是通過思考抵達真理，這需要做出關于真理的嚴格系統的表達。其次，如果說表達觀點是哲學的首要工作的話，那么，論證則是保障哲學有效進行的另一基礎性環節。明確表達觀點只是哲學的第一要求，但它仍然不能保證你的思想的嚴格和有效性，唯有通過有效的論證，一方面使得我們的觀點具有理性的說服力，另一方面可以保證你的觀點能夠經受不同觀點的質疑和批判。嚴格的論證才能保證我們的思想具有真理性，真理是追求單純求知的哲學的內在要求，奠基于理性論證的思想才是哲學的合法保證，這也是哲學不同于其它人文學科的本質特征。我的教學重點是讓學生理解哲學史中不同學說思想的論證結構，提升學生們的思想素養。

三、反思：嚴謹的思想品格的養成

哲學是一種自由的智慧，它朝向真理，而這一理想目標的達到還需要我們養成嚴謹的思想品格。如果說謬誤和思想的混亂是哲學的敵人的話，這就要求哲學首先具有反思和批判的品質，通過反思和批判清除一切阻礙哲學的迷霧。“我們的時代是真正批判的時代，一切都必須經受這種批判……理性只把這種敬重給予能夠經得起它的自由和公開的檢驗的東西”。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第一版序言中的這一思想仍然是哲學學科迄今最重要的精神品質。比如，在“芝諾悖論”這一部分的學習中，“芝諾悖論”因其特有的思想形態，一般會引起學生濃厚的興趣，但我發現在學生們熱烈討論的背后，暗含著一種未加反思的思考問題的態度，一般同學都會先入為主的認為芝諾一定是錯的，他們只是燒腦于如何才能反駁芝諾“荒謬”的論證。顯然，這種態度并不符合嚴格的哲學立場。這種學生中普遍存在的態度說明絕大多數學生還沒有領會哲學思考的基本特征，即，在沒有經過充分思考和論證之前，對任何問題不加反思地持有某種立場和觀點都是背離哲學的。相反，只有放棄一切先入為主的成見，經過嚴格的反思、批判和論證，我們才能得出符合哲學的思想結論。

總之，把學生們從一種自然的思維態度（前反思的態度）引導到追問任何一種學說和觀點的真實合理性基礎（反思性的態度），從而觸發學生的思考，進而逐步養成更好的思考方法和品格，這是我的這門課的用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