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 趙佳偉 王惠瑩



摘? ?要:作為經濟社會發展的“穩定器”和農村社會安全“蓄水池”,鄉村在整體經濟結構當中扮演著“托底”的角色。為順利實現現代化提供支撐,現階段鄉村振興的核心任務就是要充分發揮其“保底”職能。本文首先以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為主線,從鄉村振興的五大任務出發,運用代數推導方法實證分析了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的內在邏輯。研究認為,通過合理的制度設計,農業保險能夠有效發揮種糧激勵效應、鄉村生態環境改善效應、精準扶貧效應。同時,從全國層面農險發展概況出發,深入分析了目前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面臨的挑戰與困境,建議持續提升現有農險保障水平,增強融資支持能力;完善政策性農險的財政支持體系;改革現有農險創新激勵體制;推動農險供給側改革;全面強化農險監管等。
關鍵詞:鄉村振興;農業保險;金融支農;保險創新;互助保險;監管制度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20.09.006
中圖分類號:F840.66?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1003-9031(2020)09-0047-10
為實現新時代鄉村振興戰略,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提高農民生活水平,必須加快推進金融支農體系的結構性改革。作為農村經濟發展的“助推器”、農村社會安定的“穩定器”和農業生產經營的“風險控制器”,農業保險在當前和未來肩負著金融支持鄉村振興的重要使命?,F階段農業保險與鄉村振興之間存在怎樣的內在邏輯聯系?我國農業保險的發展水平又能否契合現階段鄉村振興的總體要求?未來農業保險又應如何進行改革創新更好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有效實施?為回答上述問題,本文對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內在邏輯、改革路徑進行詳細論述,以期為農業保險在實踐當中更好服務鄉村振興提供有益建議。
一、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的內在邏輯
從城鄉關系的視角來審視,歐美、日韓等發達經濟體已經完成了城市化進程,鄉村已經融入城市,成為城市帶的組成部分,城鄉差距進一步縮小。與之相比,二元體制下的中國在高速城鎮化進程中城鄉差距在進一步擴大,鄉村的資源要素不斷流入城市,鄉村表現出人口空心化、治理內卷化的特征。但高速城鎮化進程中的廣大鄉村仍要繼續承擔起整體經濟的“穩定器”和“蓄水池”的角色,在“以代際分工為基礎,半工半耕的家計模式”中,留守鄉村的農戶和新崛起的“中堅農民”共同組成的“農業經營主體”依舊要承擔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責任,鄉村依舊要為無法順利進城或因城市產業危機而退回農村的人口提供收入來源和致富渠道;在城市環境污染成本不斷向鄉村轉移以及傳統農業生產方式導致鄉村面源污染不斷加劇的背景下,作為生態保護的重要屏障,鄉村依舊要承擔起供應生態產品的職能;在新型城鄉關系構建過程當中,隨著城鄉互動的增強,鄉村的基層組織還要承擔起承接城市資源要素轉移的“中介職能”。這些目標與目前鄉村的現實之間的矛盾構成了鄉村振興戰略所瞄定的五大任務,即產業興旺、生態宜居、生活富裕、治理有效、鄉風文明。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的內在邏輯即是由鄉村振興這一命題的內涵(保障糧食安全、增加農民收入、改善生態環境、提升鄉村治理效率)所衍生出的任務所決定。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對金融服務“三農”發展提出了具體的目標要求,在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增加農民收入、改善生態環境以及鄉村治理的過程當中,作為重要的金融支農工具,農業保險需要發揮重要作用。本文以代數推導的方式說明農險所具有的各類激勵效應。
(一)種糧激勵效應——保障國家糧食安全
農業稅費改革前,繁重的農業稅負擔導致全國普遍性的農地撂荒現象,2006年取消農業稅以后,農村土地經營權開始出現規?;鬓D,家庭農場、專業合作社、龍頭企業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開始規?;鬓D土地經營權從事現代農業,但實踐過程中由于企業缺乏組織優勢,不斷出現農業企業“轉租”、“轉型”和“跑路”現象,農村土地低效利用(見表1)。
假設農戶是在成本一定的條件下追求收益最大化的理性經濟人,不考慮購買農業保險的情況下,在耕地上進行種植生產所需投入的生產要素為農藥、種子、化肥、農模等,其畝均成本為x元。耕地的資源稟賦為hi,預期最大產出為q(x|h=h0),市場價為Pi(上一年為P0,本年為P1),因發生自然災害導致的損失率為§(0≤§≤1),自然災害發生概率為k(0≤k≤1),則農戶經營生產每畝耕地的收益為:
R=q(xh=h0)Pi(1-k)+q(xh=h0Pi(1-§)k-x)(1)
在收益最大化條件下,令對畝均成本求導可得:
R1(x)=q1(xh=h0)Pi(1-§k)-1(2)
令R1=0可得:
q'(x)>0,q''(x)<0,且§和k均為q1(x)的增函數。顯然,當h0較大且§和較小時,即在優質耕地上q'(xh=h0)=0時的x0較大,農戶的畝均投入較多;當h0較小且§和k較大時,即在劣質耕地上農戶的畝均投入較小。西部地區土地利用類型以林地和草地為主,符合高標準農田建設要求的耕地占比并不大,可以預計在目前可耕地總體質量不高的情況下,農戶從理性人角度出發在耕地上的畝均投入x0相對較小。
考慮農戶購買農業保險的情況,設農險的保險費率為?奩,保障水平為?姿(0≤?姿≤1),政府財政保費補貼比例為∏(0≤∏≤1),則農戶購買農險之后的收益情況為:
R=q(x|h=h0)Pi(1-k)+q(x|h=h0)Pi(1-§)k-x-q(x|h=h0)Pi?奩(1-∏)? ? §<1-?姿q(x|h=h0)Pi?姿-x-q(x|h=h0)Pi?奩(1-∏)? ? ? ? ? ? ? ? ? ? ? ? ? ? ? ? ? ? ? ? ? ? ? ?§≥1-?姿(4)
式(4)第一個方程由畝均種植收入、畝均投入成本以及農戶購買農險的自付部分3部分組成。比較式(4)第一項與式(1)可以發現對于優質耕地而言,由于預期產量損失率較小,即使購買了農險也較難激勵農民加大生產投入以提高農作物的單產。但對于劣質耕地而言,在§≥1-?姿受災情況下:
R1(x)=q1(xh=h0)Pi?姿-1-q1(xh=h0)Pi?奩(1-∏)=0(5)
再令E=(1-§k)-(?姿-?奩(1-∏))
將§≥1-?姿代入式(6)得:
E=(1-k)(1-?姿)+?奩(1-∏)>0? (7)
因此在購買農險之后,農戶在劣質耕地上進行耕作其凈收益最大化時的成本投入大于沒有購買農險的情況,又因為q(xh=h0)是x的增函數,農戶在購買農險之后,能夠激勵農民在耕地上提高投入以增加單位畝均產出。由于目前我國可耕地質量總體上并不高,農戶在參與農險之后,政府如果合理確定保障范圍的水平,在理論上可以克服參保農戶的道德風險,激勵農戶增加投入,提高糧食產量,保障國家糧食安全。
(二)改善農村生態環境效應——推動美麗宜居鄉村建設
庫茲涅茨環境發展曲線理論認為,經濟增長和環境污染之間存在一種典型的“倒U型”關系,環境污染程度將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由不斷惡化到逐漸改善。這種變化的原因在于經濟發展推動產業結構調整,能耗更少、污染更小、附加值更高的第三產業將逐步取代高污染、高能耗、低附加值的第二產業。相對于農村,城市的經濟發展速度更快,產業結構的調整也更快,服務業占比不斷上升。相反,農村地區在傳統農業生產經營過程當中所排放的化學殘留物和畜禽養殖排泄物造成的面源污染仍是農村環境被破壞的重要因素。
改善農村生態環境,建設美麗宜居鄉村迫切要求轉變現有生產方式,由高能耗高污染向低能耗低污染低碳型農業生產方式轉變。農業保險通過設計合理差異化的補貼制度,改變傳統生產方式和集約生產方式下農產品的相對成本和收益,可以縮小高能耗高污染農業生產規模,實現“綠色農業”生產激勵,從而改善農業生態環境,促進美麗宜居鄉村建設,具體的分析如下。
假設農戶經營農業生產有兩種方式:低污染、低能耗的現代集約型及高污染、高能耗的傳統粗放型,將其產品分別表示為F和E,價格分別為PF和PE,單位產出分別為q(xF)和q(xE),初始種植面積分別為MF和ME。因自然災害發生損失率為§F和§E的概率分別為KF和KE,農作物的畝均成本為XF和XE。由理性人角度出發,農戶進行兩種生產方式的收益為:
RF=q(xF)PFMF(1-KF)+q(xF)PFMF(1-§F)KF-xF(8)
在收益最大化條件下求導可得:
顯然,農民收益最大化的土地利用決策就是在每畝耕地上進行傳統經營和集約經營的產出收益之比為每畝實際保留產量比例的倒數。考慮農戶購買農業保險且農險設計差異化的補貼政策,即只對采取集約環保的農業生產方式予以財政補貼,對傳統高污染型農業生產方式不予以補貼。則農戶采取集約經營方式下的收益為:
式(11)兩端對x求導可得:
當§≥1-?姿時,農戶在收益最大化條件下的土地利用決策必須滿足:
與式(10)相比,當傳統農業經營方式下的預期損失率§較小或農險的保障水平?奩較低時,對兩種生產方式實施差異化的補貼無法提高集約經營方式的種植面積,即在高質量耕地上對兩種經營方式進行差異化補貼并不能有效縮減傳統農業生產面積。但當§≥1-?姿時:
令Y=(1-§FKF)-[?姿-?奩(1-∏)]=0得:
顯然,當?姿>1-§FKF+?奩(1-∏)時,Y<0,此時擴大集約型種植面積減少高污染型種植面積就成為農戶的理性選擇。因此,在耕地的自然稟賦較差、遭受自然災害的損失較為嚴重的情況下,設計差異化的農險補貼方式,從理論上有助于農戶轉變生產經營方式,逐步提高集約化種植的比重,減少農業生產污染,從而改善農村生態環境,建設美麗宜居鄉村。這是農險對改善農村生態環境的第二貢獻。
(三)福利溢出效應——穩定增加農戶收入,助力精準脫貧
在現有城鎮化水平下,城市無法吸納絕大部分的農村人口就業,大部分的進城農村人口也難以體面地留在城市,最終在產業危機的催化下,大批進城農村人口返退回農村,因此,農村依舊是部分農戶獲取收入和脫貧的主戰場,發展農業依舊是農戶脫貧的重要途徑。在鄉村振興背景下穩定增加農戶收入,精準脫貧即是要不斷升級農業產業,延伸農村產業鏈,增加農戶經營性收入。但囿于農戶融資問題,許多農村家庭年均收入小于年均支出,難以進行資本積累,即使有良好的農業項目也受制于資本匱乏,無法滿足農村信貸機構的貸款條件,農村金融機構“惜貸”、“限貸”傾向普遍。在中西部邊遠貧困地區,由于農戶的經濟條件更為惡劣,獲得金融服務的機會更少。其家庭主要收入來源為務農收入,嚴苛的金融約束使得農村貧困地區很難獲得金融服務。在鄉村振興戰略下農險通過機制創新,開展銀保合作,增加農戶收入,助力精準脫貧,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農戶融資約束問題。
假設農戶的收入由家庭經營性收入F和其他收入L兩部分構成(L包括財產性收入和務工及轉移支付等)。發生自然災害導致的損失率為P,則農戶的總收入T=F(1-P)+L,根據統計數據,若發生重大自然災害導致農作物絕收(P=100%),則農民總收入將變成T=L=7700<現行貧困線9000元。即農戶很容易掉入貧困線以下,在這種高風險的情況下,信貸機構選擇“拒貸”或“惜貸”就成為理性行為。假設農戶面臨一個30000元的農業投資項目,農戶自有資金20000元,需要向銀行貸款10000元,年利息5%,若農戶購買了農業保險,在農險承保的條件下,當風險保障水平?姿=60%時,農戶總收入T=30000(1-P)+7700,如果發生重大自然災害,在保險承擔60%的情況下,T=15000>9000的貧困線水平,當?姿=70%、80%時,農戶的無風險收入水平會更高。農險的存在,一方面提高了農戶的貸款需求和積極性,另一方面也為農村信貸機構提供了安全保障,改變了信貸機構的心理預期。對于極為匱乏金融支持的貧困地區所帶來的福利溢出效應更是如此。因此,通過農險創新開展銀保合作,對于穩定增加農戶收入,加快精準脫貧,實現生活富裕的目標要求具有重要意義,這是農險服務鄉村振興的第三貢獻。
綜上所述,鄉村振興所要求的保障國家糧食安全,增加農民收入,改善鄉村生態環境等問題可以通過農業保險的機制創新在金融支農的過程當中得到逐步解決。農險為鄉村振興提供金融支持,而鄉村振興的逐步實施,也為農業保險的機制創新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二、農業保險發展存在的困境與挑戰
(一)各省財政保費補貼不均衡
作為農險價格組成部分的財政補貼是撬動農險市場的關鍵,國內農險財政補貼采取中央、省、市縣四級聯動,中央在補貼35~40%的基礎上,省級補貼25%,市縣級補貼15~20%,農戶自擔20%?!耙坏肚小笔降呢斦a貼忽略了不同省份之間的經濟發展和政府財力差異,普遍存在農業貢獻越大,財政負擔越大的負向激勵。全國各省之間存在嚴重的財政補貼區域不均衡與經濟發展錯配的問題。
青海、甘肅等地區的農業產值占比較高,財力有限,在農業產出決定保費規模的情況下,不可避免會產生“農業貢獻越大,財政負擔越大”的負向激勵,造成事實上補貼的“累退效應”。北京、江蘇等東部地區的政府憑借雄厚的財政實力,能夠更多地配套市級補貼,從而套取更多的上級財政資金;相反,欠發達的西部地區無法配套相應的財政補貼,也就談不上套取中央財政補貼。據農險公司反映,在西部貧困地區開展農險業務的難度遠大于東部地區,如甘孜、阿壩等深度貧困地區的地方政府對農險的態度淡漠,一方面是出于農險的政策目標和導向模糊,更多的是因自身缺乏對農業保險的支持能力將農險視為自身的工作負擔。因此,重塑現有的財政補貼方式,優化財政資源合理配置是鄉村振興背景下農險機制創新的重要方向。
(二)對基層政府、農險公司的激勵機制扭曲
相對于一般財產險,農業保險的賠付率極高,保險公司開展農險業務的社會成本遠高于其他險種,現行的財政補貼僅對直接保險的保費予以相應補償,對于保險公司涉農業務的經營管理費、再保險費等成本沒有任何相應的補助;對于基層政府而言,農險是中央強制性規定的一項事權,因各市縣財政補貼負擔率的不均衡導致財政窮縣、農業大縣的政府對農險缺乏正向激勵,將農險視為一項讓保險公司占便宜的事情。在現有的補貼方式下,只有農戶先繳齊自身20%的保費,政府才能配套相應的補貼資金,并且各級財政資金最后都要匯集到縣級財政,由縣級財政和保險公司統一結算。這種方式使得政府的補貼資金大部分到位滯后,保險公司被迫先期墊付資金運行和理賠,對于本就不熱衷農險業務的保險公司而言,更是阻礙了其對產品創新的積極性。考慮到基層政府的政策執行能力,最后的補貼資金極有可能被縣級政府截留、挪用、甚至貪污,形成農險公司事實上的“應收賬款”或“呆壞賬”,這些都嚴重挫傷了農險公司的積極性。
(三)有關農險的法律法規、中長期規劃缺位
農險作為一項民事法律契約,其各項利益關系(如國家和保險人之間、保險活動當事人、關系人之間的關系等)都需要專門的法律、法規來規范和調整。獲得農險服務本質上是農民的一項基本人權。美國等國家通過立法形式對農戶獲得保費補貼權、參與保險發展權、獲得保險知識教育權、獲得農險扶持權等都進行了詳細規定。國內在這方面卻比較欠缺,中央層面除了頒布《農業法》《農業保險條例》以及相關涉農行政法規文件和當中提及農險發展外,中央及省級政府在農險中長期規劃上的建設長期滯后。直接后果是保險機構和基層政府的“短視行為”。對于保險機構而言,由于缺乏中長期規劃,地方政府對于保險機構進入本地農險市場的準入數量,準入門檻采取招投標的方式,導致保險公司過分注重短期行業利潤,在農戶受災后惜賠、拖賠,嚴重影響農戶投保積極性。對于基層政府而言,由于缺乏中長期規劃,基層政府對農險的定位長期不清,視農險補貼為保險公司占了自己便宜,常常對保險公司保費補貼的撥付延期或不能足額撥付,嚴重影響了農險公司正常經營。基層政府履行農險事權時往往是農林、財政、保監會、發改委等多部門臨時組成一個松散的聯席會議,農險政策的執行效率往往大打折扣。
(四)供需錯配問題較為嚴重
一是高保障水平的農險產品供給不足。目前有關收入保險、價格保險及完全成本保險的業務仍處于探索試點階段,占據主導地位的仍是產量保險。以生豬保險為例,盡管目前北京、山東、四川等地在積極推動育肥豬價格保險試點,但目前占主流的依舊是保直接物化成本的生豬保險。對于農戶而言,生豬養殖是農戶增收的一個重要渠道,以四川省為例,其生豬養殖年出欄量達7000萬頭左右,但能夠投保生豬價格保險的僅有80萬頭,遠不能滿足目前生豬養殖的需求。
二是多樣化的特色農險產品供給乏力。目前政策性農險的主要保障對象以關系國計民生的糧食作物為主,經濟作物為輔,對地方特色的農產品保險供給乏力。西部地區的氣候、地形多樣,林地和草地面積較大,林業和畜牧業在農業轉型發展過程當中將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目前國家對林木業和畜牧業特色農險供給嚴重不足,嚴重制約了農業多樣化發展。
三是傳統小農對農險需求不足以及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對農險需求無法滿足并存。伯努利效用函數表明,個人風險規避程度會隨財富的不斷變化而變化。小農收入水平偏低,其貨幣邊際效用很高,利用保險規避風險的意識淡薄,再加上傳統小農經營規模狹小,生產經營分散,信息滯后,對農險需求天然不足。對于政策性農險,由于采取的是“自愿參與”方針,加之近年來農村人口流動頻繁,收取單戶小農的保險費成為村社干部每年最為“頭疼”的事務。對于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而言,雖有對規避風險有強烈的需求,但目前的農險品種顯然無法滿足。從目前情況看來,不同類型農戶對農險的需求是具有差異的,其保險費的負擔能力也并不相同。對于農業經營大戶,也愿意購買保險金額更高的產品,但“一刀切”式的產品供給顯然無法滿足其需求。
(五)農險監管不到位
新制度經濟學的理論表明,政府也是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人,也部分地具有為自身利益而尋租的動機,在缺乏權力制約的情況下很容易誘發政府自身腐敗現象。現行的《農業保險條例》僅就保險公司的經營行為進行了規定,相應的處罰均針對保險公司,對于政府的權力邊界卻少有相應的界定。由于沒有出臺專門的法律條文對地方政府的行為進行監管,目前各省農險的大部分展業活動集中在縣及以下地區,監管機構卻集中在省會城市,監管力量也存在嚴重不足,監管部門僅是每年采取定向突擊檢查的方式進行巡檢,由此便產生監管“漏洞”和監管“真空”,給保險業的合法合規經營帶來了負面影響。
三、結論與改革路徑
(一)結論
農業保險作為現階段農村經濟發展的“穩定器”和農村社會安全的“蓄水池”,其“托底”功能的發揮離不開日益完善的社會化服務體系支持,農險在激勵糧食產出、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改善農村生態環境建設美麗宜居鄉村、增加農戶收入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同時我們也應看到,受限于現階段市場經濟體系不完善,政府依舊掌握過多資源配置權力等體制約束,農業保險服務鄉村振興作用的發揮還有待進一步提高。
(二)改革路徑
1.持續提高現有農險保障水平,增強融資支持能力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指導意見》要求農業保險為農戶提供融資支持,將農村地區由風險厭惡的“資本洼地”轉變為“資本高地”。要實現這一目標,必須持續提高現有農險保障水平,目前國內的農險保障水平為32.4%,與美國、加拿大、日本等國家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只有不斷提高農險保障水平,才能持續擴大農險保險資金總額,增加農險基金的積累程度,為鄉村振興提供部分融資支持。為此,一方面要提高農險承保面積(數量),另一方面要提高單位農險產品的保險金額。前者決定于農險保障深度,后者決定于農險保障廣度,只有提高農險保障水平,才能增強農業整體的抗風險能力,各類經營主體才能真正提高其信用水平,減輕融資約束。
2.完善政策性農險的財政支持體系
四級聯動的補貼方式是為了提高政府對農險的重視,但“一刀切”的補貼費率實際上加大了農業大縣、財政窮縣的壓力。根據最新發布的《中央財政保險保費補貼管理辦法》,僅從絕對值來看,在種植業、養殖業、林業和藏區品種4大主要農險品種方面,經濟欠發達地區的種養殖業保費補貼比例已經達到65~80%,高于沿海經濟發達地區,但沿海發達地區財政實力較強,能夠提供比直接物化成本更高的保障水平,而欠發達地區往往只能按照直接物化成本來限定保障水平??紤]到經濟發展更為滯后的貧困地區財政實力有限,建議遵照2014年中央一號文件“逐步減少或取消產糧大縣和貧困縣縣級保費補貼”的要求,對于深度貧困地區,盡快取消縣級財政保費補貼的配套要求,對于保費補貼壓力靠前,財政收入靠后的省份,酌情考慮減少財政補貼的配套金額,由中央財政承擔保費補貼的資金缺口,同時從中央財政專項扶貧資金當中撥出一部分用于獎勵支持貧困地區開展特色農險,鼓勵當地對特色農產品農險的開發,替代原來的災害救濟扶貧項目。
3.在現有政府引導,商業化運作之外考慮互助保險模式
由于目前農村基層組織的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孱弱,無法承擔起發展農戶互助保險模式的重任,因此,在確立我國的農險發展模式的時候選擇了以商業化運作為主導。相較于商業化運作,互助農險組織不以盈利為目的,收取的保費當中也不包含利潤因素,因此其保險費率較低,當發生意外災害以后,賠付更為及時,較少出現“惜賠”現象,再加上互助農險組織以本地農戶自身為主體,在農險險種開發過程中更能及時反映農戶訴求,減少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發生的機率,提高創新效率。因此,建議在今后的農險實踐過程中,政府可以選取當地農村基層組織較為健全,村集體經濟發展較為充分的地方,試點農村互助保險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作為現有主導模式的補充,為農險改革提供借鑒經驗。
4.推動農險供給側改革,加快生豬期貨市場上市和特色農險開發工作
目前國內農險市場面臨著嚴重的供需失衡問題,典型表現就是生豬收入和價格保險遲遲不能推廣。自2013年起,四川等省份雖已經在陸續試點生豬價格保險,但囿于缺乏生豬期貨市場合理的價格發現和風險對沖機制,導致生豬價格保險長期處于探索階段,難以在短期內大規模開展。自2019年以來的豬肉價格雖處于高位運行區間,但不確定性因素增多,養殖戶對是否補欄還缺乏信心。考慮到各地“大商所”從2017年開始公布白條豬肉價格指數,一些生豬產業發達地區在市場規模、規范化以及交割快捷性等方面已可以對沖現貨市場的價格風險,據“大商所”在各省大型養殖企業進行調研后反映目前大部分省份已經做好生豬期貨交易所籌建的準備工作,建設生豬期貨的條件己經成熟。
針對特色農險產品開發不足問題,建議暫將特色農險開發的重點放在貧困地區。相較于沿海發達地區,貧困邊遠地區以山地、高原為主,氣候、土壤條件各異,自然稟賦條件惡劣,很難與東部地區進行競爭,而森林資源豐富,在特色農產品生產上有獨特的區位優勢,建議大力開發特色農產品保險,給予特色農產品更高的保費補貼水平從而鼓勵特色農產品發展,將貧困地區的自然稟賦劣勢轉變為特色農業生產的相對優勢,從而鼓勵貧困戶發展特色農產品產業而增收致富。
5.全面強化對農險的監管工作
一是加強對農險公司的監管。農險公司是農險市場的經營主體,在頂層設計上必須完善現有的法律框架體系,構建真正的具有正向激勵的制度體系,引導同一片區的農險公司相互合作,使農險市場真正具有合作精神。二是加強對政府部門的監管,農險不僅是政府和保險機構的事情,也是農戶的事情,在法律上必須真正改變農戶“權力貧困”的地位,將獲得農險服務作為農戶的基本權利,引導農戶參與農險事務的管理與決策,制約政府部門的權力,實現政府、保險機構、農戶三方的權力均衡。三是省級政府必須明確對市縣基層政府的監管,落實監管職責,通過外部約束明確基層政府在協助農險公司活動當中的權力邊界。
(責任編輯:孟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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