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甜,鄔志龍
(1.江西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南昌 330013;2.江西財經大學生態文明與現代中國研究中心,南昌 330013;3.江西財經大學生態文明研究院,南昌 330013)
由西方主導的前三次工業革命在帶來科技進步、財富積累的同時,也帶來了氣候變化、環境污染等生態危機,“黑色發展”模式不可持續已逐漸成為全球共識。為應對氣候變化,承擔“共同而有區別的責任”,世界各國紛紛致力于綠色轉型,英國倡導的“綠色經濟”與“低碳經濟”[1-2],日本推行的“清潔生產機制”[3],德國鼓勵的“循環經濟”與“廢物管理”[4-5],美國發動的“綠色新政”和“綠色金融”[6-7],都是綠色發展的典型代表,得到了聯合國的認可和推崇。我國由于人口基數巨大、自然資源短缺、經濟發展方式粗放,生態環境問題日益突出,并成為我國發展的重大挑戰。為此,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正式將綠色發展和應對氣候變化議題納入“十二五”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規劃,被認為是中國首個國家級綠色發展規劃[8]。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的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理念,聚焦于發展和人與自然關系問題[9]。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生態環境保護大會上指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正處于壓力疊加、負重前行的關鍵期,已進入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的攻堅期,也到了有條件有能力解決生態環境突出問題的窗口期”。可見,綠色發展戰略已經成為我國發展的必然選擇。
國內綠色發展概念術語提出相對較晚,綠色轉型實踐與經驗相對匱乏,目前存在著概念術語使用混淆、內涵界定不清[10]、戰略落實不到位與地區發展目標聯系不緊密[8]、國際上缺乏話語權與領導力[11]等系列問題。相對而言,國外“綠色覺醒”意識出現較早,不同學者從不同領域、不同角度對綠色發展做了大量探索,在相關理論、技術方法、政策管理等方面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因此,充分全面了解國外綠色發展研究現狀及其進展、趨勢,對科學推進我國綠色發展具有重要參考價值和示范意義。本文基于國外Web of Science核心數據庫,通過Citespace文獻計量軟件對2002年至2019年綠色發展外文文獻進行綜合分析,旨在厘清國外綠色發展發文量變化、主要期刊占比、國家或地區分布、學科領域分布等研究概況,梳理綠色發展作者與研究機構合作網絡、文獻共被引網絡與基礎知識結構,討論綠色發展熱點問題,并對未來發展趨勢做進一步展望分析,以期為國內綠色發展提供參考借鑒。
“綠色發展”是相對于前三次工業革命主導的以高污染、高消耗追求單純經濟利益的“黑色發展”而言的[12]。2002年,由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出版的《中國人類發展報告:讓綠色發展成為一種選擇》對中國綠色發展做了相關闡述:綠色發展強調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的統一與和諧發展,是一種以人為本的可持續發展方式[13]。此后,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綱要》正式采用了“綠色發展”一詞,并從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發展循環經濟、建設氣候適應型社會和實施國家綜合防災減災戰略等方面對綠色發展作出了總體規劃設計,這被認為是中國首個國家級綠色發展規劃[14]。此外,不同學者也對綠色發展有不同的闡述。王玲玲和張艷國(2012)認為“綠色發展”是在生態環境容量和資源承載能力的約束下,通過保護生態環境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新型發展模式,包涵了綠色環境發展、綠色經濟發展、綠色政治發展、綠色文化發展等多個子系統[15]。劉紀遠等(2013)針對中國西部地區提出綠色發展的概念框架應當涵蓋經濟資本、環境資本、社會資本和人力資本,通過政府干預,如區域規劃、區內調整,最終實現社會經濟與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相協調的可持續發展[8]。胡鞍鋼和周杰(2014)則指出,綠色發展觀是第二代的可持續發展觀,強調經濟系統、社會系統與自然系統的共生性和發展目標的多元化,其物質基礎是綠色經濟[16]。
綜上所述,本文認為綠色發展應包含綠色空間、綠色經濟、綠色人居、綠色文化和綠色制度五部分統一體的豐富內涵(見圖1),是經濟增長、環境保護和社會發展協調演進的新模式,是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延伸拓展,是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路徑。其中,綠色空間是生態空間、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協調有序的有機組合,尤其強調生態空間和綠色設施對社會經濟的調節支撐作用。綠色經濟是對產業生態化、生態產業化的經濟規劃,追求低碳節能、循環高效等綠色目標,是綠色發展的核心內容和物質基礎。綠色人居指的是環境優美、生態宜居、功能齊全、生活便利的城鎮村體系,重視城鄉統籌發展和環境綜合整治,是綠色發展的重要載體和依托。綠色制度是對生態環境保護、綠色經濟發展、責任追究與考評等系列政策制度和組織機構的必要安排,是順利推行綠色發展的有力保障。綠色文化是體現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共生共榮的生活方式、行為規范、思維方式以及價值觀念等文化現象的總和,是引領綠色發展的文化先導。

圖1 綠色發展五部分統一體示意圖
此外,與“綠色發展”相關或相近的幾個重要概念有“生態文明”“可持續發展”“綠色經濟”“低碳經濟”“綠色新政”“循環經濟”等,其區別與聯系在于:
(1)“生態文明”與“綠色發展”:生態文明是人與自然和諧發展所創造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總和,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是人類文明的一種新型高級形態[17-18]。早在2010年10月,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就將 “綠色發展,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和“提高生態文明水平”聯系在一起,并作為“十二五”時期的重要戰略任務。姚茜等(2017)認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理念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理念和方式的深刻變革[19]。綠色發展理念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綠色發展成為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必然舉措和必然道路選擇[20]。因此,綠色發展是促進生態文明建設、提高生態文明水平的必經路程,生態文明是綠色發展的終極結果和高級形態。
(2)“可持續發展”與“綠色發展”:1987年,聯合國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把可持續發展定義為“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21]。 可持續發展重點關注人口、經濟增長與糧食、資源供給之間的矛盾,而綠色發展在可持續發展理念基礎上,更具包容性,內涵更為豐富,除關注傳統人口、資源、環境問題外,更多強調氣候變化對人類社會的整體性危機以及全球環境責任(特別是碳排放)的分擔。因此,綠色發展是可持續發展的延伸和細化。
(3)“綠色經濟”“低碳經濟”“綠色新政”與“綠色發展”:綠色經濟概念最早見之于英國環境經濟學家皮爾斯的《綠色經濟藍圖》(1989),指的是以綠色技術體系為物質基礎,以改善環境問題為價值基礎的經濟形態,它要求企業從選擇生產原料開始、到加工生產的每一個工藝階段以及再到銷售場地的每一個環節,都要考慮用綠色技術體系來處理[10]。低碳經濟概念則是由英國政府2003年頒布的《能源白皮書》(英國能源的未來——創建低碳經濟)一文提出,指的是以應對碳基能源的氣候影響為基本要求,以低能耗、低排放、低污染為基本特征,以實現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為基本目的的經濟形態,是低碳產業、低碳技術、低碳生活等一類經濟形態的總稱[1,22]。“綠色經濟”“低碳經濟”二者并無嚴格的區別,與此類似的還有“綠色增長”“低碳增長”,都是基于經濟角度出發對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的新思路、新探索,這些概念術語主要在歐盟、日本等國家和地區話語體系中使用,并被聯合國采納。“綠色新政”或“綠色金融”則是美國話語體系中綠色經濟的代名詞,《美國清潔能源安全法案》的通過標志著美國綠色經濟的發展轉向,著重強調新能源及其技術創新發展。而綠色發展是中國為應對氣候變化危機、承擔環境責任,對自然、社會、經濟進行的全方位的綜合戰略部署,囊括了綠色經濟、低碳經濟、綠色增長、低碳增長、綠色新政、綠色金融的具體內容,其內涵更為豐富,是中國未來爭取國際話語權的關鍵詞。
(4)“循環經濟”與“綠色發展”:循環經濟指的是運用生態學規律和經濟規律來指導人類社會的生產,以資源的高效利用和循環利用為核心,以“減量化、再利用、再循環”為原則,以低消耗、低排放、高效率為特征,將傳統的“資源開發—產品生產—廢物排放”的開放型流動模式轉變為“資源能源開發—產品生產—廢物再生資源”的閉環型流動模式[4]。循環經濟是一種新的生產方式,是實現綠色發展的具體經濟方式。
Citespace是在科學計量學中進行數據和信息可視化分析的軟件,可呈現出科學知識的結構、規律和分布情況[23]。本文將通過Citespace文獻計量分析軟件,對有關綠色發展的研究文獻進行數據信息可視化分析,繪制知識圖譜。對國外綠色發展研究的文獻計量數據來源于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檢索時間為2019年7月9日,檢索時間段為2002—2019年,主題詞為“green development”“green growth”“green economy”“low carbon development”“low carbon growth”“low carbon economy green new deal”,共檢索到12078條記錄,通過Citespace數據過濾(Filter)除重后共12011條記錄。
對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檢索到的12011篇文獻進行初步統計可以發現,有關綠色發展的研究總體呈上升趨勢。其中,2002年至2010年間為緩慢發展階段,綠色發展研究年發文量都在500篇以下;2011年至2016年間為快速發展階段,綠色發展相關研究日趨成為熱點,發文量從2011年的546篇快速上升至2016年的1203篇;2017年之后為躍升階段,2017年和2018年發文量分別達到1694篇和2211篇,預計2019年末將達到2700篇以上(圖2)。

圖2 2002—2018年綠色發展研究刊文量
發文量最多的國家是中國和美國,分別為2646篇和2637篇;其次為英格蘭,發文量1715篇;再者是澳大利亞、德國、加拿大、荷蘭、意大利等國,發文量在500篇至800篇之間,其他國家/地區發文量均在500篇以下(圖3)。

圖3 不同國家/地區綠色發展研究刊文量
刊發綠色發展研究文獻數量最多的期刊為Sustainability、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和Energy policy,截至2019年7月分別刊發865篇、832篇和708篇;其次為Renewable sustainable energy reviews,Urban forestry urban greening和Landscape and urban planning,累計刊文量均在200篇左右;其他有關能源、環境、生態議題的期刊也有部分文章發表,但都在200篇以下(見圖4)。
從學科領域看,國外有關綠色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環境科學、生態學、經濟學、商業商務、綠色與可持續科學、技術工程學、管理科學、農學、能源與燃料、城市研究及其他類交叉學科。其中,以環境科學最為突出,出現頻次為4078次,中介中心性高達1.44;其次為環境研究、環境科學與生態學交叉學科,出現頻次分別為4268次和6343次,中介中心性值分別為0.49和0.52;再者就是經濟學及其與商務商業交叉學科,出現頻次分別為2128次和3036次,中介中心性分別為0.71和0.68;而可持續科學、綠色工程技術、能源與燃料、公共管理等領域的綠色發展研究文獻出現頻次均在1000次以上。此外,在區域與城市規劃、地理學、社會學、公共衛生與職業健康、林業、生物多樣性保護、政治法律等方面也均有不少研究文獻涉及(見圖5)。

圖4 主要期刊綠色發展刊文量

圖5 基于Web of Science的學科分類可視化圖譜
2.3.1 作者合作網絡
通過對文獻作者和研究機構的共現分析,可以識別出該領域研究的權威機構和學者及其合作網絡關系。在Citespace中提取2002—2019年發文量最多的前 30位作者,得出綠色發展研究作者合作網絡(圖6)。圖中節點越大,表明其發文量越多。從圖中可以看出,發表數量最多作者是Boqiang Lin,達到了54篇,遠超其他作者;其次是Joseph Sarkis、Xiaoling Zhang、Yiming Wei和Ottmar Edenhofer,發文量在21至25篇不等。總體來看,綠色發展研究領域涉獵范圍較廣,作者中介中心性較低,除小部分學者發文量在 5篇以上,絕大部分(64.79%)學者發文量都在1~2篇。在作者合作網絡中,Boqiang Lin是高被引作者,位于網絡中心,與Ke Li、Miao Wang、Presley K.、Xiaoling Ouyang、Zhijie Jia、Junpeng Zhu等多位學者開展過合作研究,形成了聯系緊密的科研團隊。Joseph Sarkis、Xiaoling Zhang、Yiming Wei和Ottmar Edenhofer等學者,也分別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了4~5人的科研小團隊,但各個團隊間聯系不緊密,鮮有合作。

圖6 基于Web of Science的作者合作網絡圖譜
2.3.2 研究機構合作網絡
在Citespace中進一步提取2002—2019年發文量最多的前30個研究機構,得出綠色發展研究機構合作網絡(圖7)。 圖中節點越大,表明研究機構出現次數越多。從圖中可以看出,出現次數最多的是中國科學院(Chinese Acad Sci),達到322次,遠超過其他研究機構;其次是清華大學(Tsinghua Univ)、利茲大學(Univ Leeds)和北京師范大學(Beijing Normal Univ),分別為149次、126次和113次;其他超過100次以上的機構有香港理工大學(Hong Kong Polytech Univ)、曼徹斯特大學(Univ Manchester)、薩塞克斯大學(Univ Sussex)、牛津大學(Univ Oxford)和中國科學院大學(Univ Chinese Acad Sci)。從機構合作網絡關系看,中國科學院作為一個中心點,與北京理工大學、瓦格寧根大學、大連理工大學等機構存在較強的合作關系。此外,利茲大學與牛津大學、劍橋大學、馬來西亞理工大學,曼徹斯特大學與劍橋大學、倫敦大學學院、東安格利亞大學、英國愛丁堡大學、倫敦大學,北京師范大學與北京大學、馬里蘭大學、中山大學、中國地質大學,均存在較強的合作關系,其他機構間則合作較少。

圖7 基于Web of Science的研究機構合作網絡圖譜
當兩篇文獻被第三篇或多篇文獻同時引用時,則稱這兩篇文獻具有共被引關系。文獻共被引分析(Co-Citation analysis)是對某研究領域文獻空間數據集進行文獻共被引關系的挖掘分析,以獲取該研究領域的研究內容、知識結構、前期基礎,對理解該領域核心主題具有重要啟示。在Citespace軟件中設置時間跨度為2002—2019年,時間切片為2年,節點類型選擇Reference,提取每個時區中被引次數最多的前30篇文章,裁剪方法選擇尋徑綜合裁剪,運行軟件后進行聚類分析,并選擇Log-likelihood(LLR)算法從施引文獻標題中提取術語以命名,得到文獻共被引網絡圖譜(圖8)。根據Citespace軟件聚類算法,有兩個重要指標為知識圖譜整體結構信息提供參考:模塊化Q(Modularity Q)值代表了知識系統劃分為獨立聚類/區塊的合理性[24],Q值越高表示知識網絡劃分的聚類結構越顯著。輪廓S(Silhouette)值代表了聚類的同質性,S值越高反映網絡的同質性越高、聚類越合理[25]。一般要求Q值和S值都大于0.5,方能確保聚類網絡的合理性和可信度[26]。圖譜結果顯示,綠色發展研究文獻共被引知識圖譜共識別出13個文獻共被引聚類,聚類網絡的Modularity Q值為0.8873,13個聚類輪廓S值均大于0.9,說明聚類網絡具有較高的合理性和可信度。圖中,最大的5個聚類分別為:
(1) 行動者網絡(actor-network theory)
第#0聚類以“行動者網絡(actor-network theory)”命名,Silhouette值為0.978,共有41篇共被引文獻,主要探討如何調動綠色生產的多方參與,構建多主體網絡體系。Law(1994)指出潛在的行動者(參與者)不單單局限于“人”,還包括非“人”主體(non-human agents),如組織、機械、技術等等[27]。由人類主體與非人類主體構成的相互依賴的行動者網絡體系跨越了傳統的自然、社會界線[28],適用于綠色組織、綠色科技、全球化及創建新生態秩序等事務[29]。早在20世紀90年代就有相關企業將環境意識型制造(environmentally conscious manufacturing)納入工業現代化戰略,并進行R&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投入和產品創新綠色化設計[30]。Bansal P.2000通過對英國和日本53家企業調查研究得出,企業走向綠色化取決于競爭、合法、生態責任三大動機和領域內聚力、事務顯著性、個體關心三大背景條件[31]。King et al.(2000)則認為,化工企業環境自律行為得以持久的前提是要有明晰的制裁措施[32]。因此,綠色行動的主要、核心參與者在于生產企業及其組織、制度、技術的參與。
(2) 環境革新(environmental innovation)
第#1聚類以“環境革新(environmental innovation)”命名,Silhouette值為0.983,共有35篇共被引文獻,主要集中在企業環境革新及其驅動因素的研究。環境革新(environmental innovation),也叫生態革新(environmental innovation或eco-innovation),是指某項產品/服務的生產、運用、開發跟其他同類產品/服務有所區別,通過生產過程、組織結構、管理經營、技術方法等方面的創新,使得產品/服務的整個生命周期能夠產生較少的污染、較小的環境風險和資源利用負面影響[33-34],具體包括了產品革新、過程革新、市場革新和組織革新等[35]。Sarkis et al.(2011)系統地綜述了綠色供應鏈管理 (green supply chain management,GSCM) 的革新傳播理論(Diffusion of innovation theory)、信息理論(Information theory)等12個重要理論[36],為環境革新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因此,這篇文獻共被引頻次最高,為108次,中介中心性為0.13。Horbach et al.(2011) 通過分析不同領域的環境革新驅動因素發現,政府管制、成本節約、消費者需求分別對廢棄物排放、能源和材料使用、產品革新有著顯著的刺激影響[35]。
(3) 緊湊型城市(compact cities)
第#2聚類以“緊湊型城市(compact cities)”命名,Silhouette值為0.952,共有28篇共被引文獻,主要研究緊湊型城市景觀規劃設計。發展中國家的城市大多繼承傳統老舊的緊湊形態,在城市綠化方面往往面臨更多限制條件[37],迫切需要一定的綠色空間作為城市環境、經濟振興的支撐[38]。此聚類以C.Y.Jim為典型代表,分別以南京古城、香港為例研究了緊湊型城市的綠色空間綜合網絡規劃和都市林業建設[39-41]。Dramstad 和 Fjellstad(2013)提倡將景觀服務概念納入城市景觀規劃設計的實踐中去,并優先考慮景觀功能,重視景觀生態的適應性管理[42]。
(4) 可更新能源(renewable energy)
第#3聚類以“可更新能源(renewable energy)”命名,Silhouette值為0.957,共有28篇共被引文獻,主要研究氣候變化與可更新能源替代。此聚類代表性文獻中Nicholas Stern發表的“The Economics of Climate Change:The Stern Review”一文影響較大,2006被英國財政部和內閣辦公室采納發布,2007年被劍橋大學出版社和NATURE期刊出版發表[43-44],共被引頻次為50次。文章對全球溫室氣體排放應減少的數量、降低速度以及如何平衡各國成本風險問題給出了詳細的解答,同時倡導迫切、有效、即刻的行動共同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是對京都氣候協議的有力補充[43]。Meinshausen et al.(2009) 在NATURE上刊文指出,全球變暖2℃的限制目標缺乏相應的碳排放數據支撐,因此作者通過對溫室氣體排放預算分析,認為2000年至2005年期間CO2累積排放量限制在1000Gt時全球溫度上升2℃的概率為25%,限制在1440Gt時概率為50%[46]。Pacala (2004)在SCIENCE上刊文指出,未來50年解決氣候變化問題的出路在于現代科技,如通過風力、光伏、核能獲取電力,通過化學固碳獲取氫能,生物能源驅動汽車,更新機械設備提高能源效率等[47]。
(5) 綠色經濟(green economy)
第#4聚類以“綠色經濟(green economy)”命名,Silhouette值為0.962,共有26篇共被引文獻,主要研究綠色增長與經濟轉型。其中,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簡稱UNEP)2011年發表的 “Towards a green economy:pathways to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poverty eradication.a synthesis for policy makers”一文的共引頻次高達177次,影響較大。文章通過宏觀經濟模型模擬分析綠色經濟投資效益,論證了經濟綠色化將對增加社會財富、促進經濟增長、體面就業和減少貧困產生持續積極的影響,同時指出,綠色經濟轉型要重點關注增加人類福祉和社會公正、降低環境風險和生態犧牲等10個關鍵領域[48]。Rockstrom et al.(2009)、Steffen et al.(2015)等分別在NATURE、SCIENCE期刊上發文,界定了地球所能承受的生物物理閾值和人類安全活動空間,并指出地球在生物多樣性(尤其是基因多樣性)、氮和磷循環、氣候變化、土地系統變化等領域已經處于或超出風險閾值[49-50]。因此,迫切需要改變經濟發展思維[51],加快能源、水資源、交通等多領域社會科技系統的可持續轉型[52-53]。

圖8 基于Web of Science的文獻共被引與聚類圖譜
關鍵詞是對論文研究內容和研究主題的高度概括和凝練,關鍵詞出現頻次能夠反映相關研究領域的研究熱點。而突變性關鍵詞(Burst Detection)是指在短時間內出現頻次突然增加或使用頻次增長率明顯提高的關鍵詞,能夠反映研究熱點的動態變化。因此,在Citespace文獻計量分析中往往通過關鍵詞共現分析和關鍵詞突現分析來厘清某研究領域的研究熱點和動態趨勢。
在Citespace軟件中設置時間跨度為2002—2019年,時間切片為1年,節點類型選擇Keyword,提取每個時區中被引次數最多的前30篇文章,裁剪方法選擇尋徑綜合裁剪,得到關鍵詞圖譜(圖9)。可以看到,出現頻次最高的兩個關鍵詞為“氣候變化(climate change)”和“影響(impact)”,分別出現1161次和1124次;其次為“可持續性(sustainability)”“中國(China)”“政策(policy)”,出現頻次都在1000次以上;然后為“管理(management)”“模型(model)”“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績效(performance)”“綠色(green)”“能源(energy)”“城市(city)”“CO2排放(CO2emission)”“增長(growth)”“消費(consumption)”“革新(innovation)”“可更新能源(renewable energy)”等關鍵詞,出現頻次在500次至900次不等。由此可知,近二十年來綠色發展研究熱點主要集中在:

表1 文獻共被8大引聚類信息表

圖9 基于Web of Science的綠色發展關鍵詞圖譜
(1)氣候變化及其影響評估
人類活動排放的溫室氣體正持續改變地球氣候,而氣候變化將對地球生態系統和人類經濟社會產生深遠影響,這已成為全球科學共識。現階段,分析評估氣候變化及其負面影響已成為各地學者研究的熱點領域。氣候變化的直觀反映主要體現在溫度升高[54]、物候變化[55]、極端天氣增多[56]等,對生物多樣性[57-58]、農業生產[59-60]、林業[61]、水土資源與環境[62-65]、人類健康[66]等方面產生了重大影響。這些影響錯綜復雜、相互關聯、相互影響,且作用過程緩慢、周期較長,現有模型方法難以準確衡量[67],因此對未來氣候變化影響的評估模擬研究將是一個研究趨勢。
(2)供應鏈管理與可持續性研究
在過去的二十年里,可持續性主題已經從供應鏈管理研究的邊緣轉向主流,并成為重要研究領域。這源于日益突出的環境問題和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現實要求,迫使人們將可持續管理的焦點從偏重于局部環境因子優化的環境治理轉向對生產、消費、售后、廢棄處理完整供應鏈的綠色/可持續管理[68]。綠色/可持續供應鏈管理要求企業將生態因素和社會因素納入生產實踐和相關商業策略[69],在追求可持續發展的同時承擔相應的環境責任和社會責任[70]。Pagell 和 Shevchenko (2014) 指出,可持續供應鏈管理應充分認識環境損害減量化不等同于完全消除,經濟利益首位和經驗主義存在局限性,應重視評估供應鏈影響[71]。另外,供應鏈綠色化/可持續管理的驅動因素也有待研究探討。Tate et al.(2010)在對100家全球化公司的社會責任分析報告中指出,制度壓力(來自政府、消費者、股東、員工)是所有企業改變供應鏈管理策略的主要驅動力[70]。
(3)發展中國家的綠色前景分析
自京都協議簽訂以來,有關節能減排、綠色發展的關注熱點大多聚焦于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印度等新興大國。京都協議清潔發展機制(Clean Development Mechanism,CDM)大大刺激了工業化國家對發展中國家減排項目的投資,一方面通過轉移投資生產能夠降低發達國家的減排成本,另一方面也能促進發展中國家的可持續發展[72]。發展中國家在推廣綠色能源技術和節能減排方面擁有巨大市場和潛力[73],但發展中國家由于財政資金緊張、社會學習力弱、技術外部性效益差、規模經濟小、風險大與保險不完善等現實因素,實現綠色發展仍面臨較多障礙[74],因此引起廣大學者關注。Zhang (2011)通過對中國金融市場發展與碳排放關系的實證分析得出,中國股票市場規模、財政介入規模均對碳排放有重大影響[75]。Ou et al.(2010)通過對中國道路交通能源/車輛的情景模擬分析得出,中國未來應該大力支持可持續生物能源和高效電動車,用低碳科技重新調配煤炭能源[76]。Mi et al.(2015)基于投入-產出模型分析北京工業結構調整對能源消費和碳排放的影響,認為北京正致力于發展信息傳遞、電腦軟件服務、金融等低能源強度和低碳排放強度產業,相對于“總量目標”導向,“強度目標”導向既有利于節能減排,又不影響經濟發展[77]。
(4)環境政策效應評價與管理
1991年哈佛商學院經濟學家Michal Porter在《美國綠色戰略》一文中提出著名的波特假設:“嚴格的環境規制不必然會抑制地方經濟競爭優勢,相反會強化相關企業的優勢和競爭力”[78]。自此,波特假設激起了廣泛的學術研究和政策討論,各地政府也試圖通過優化環境規制提升地區環境經濟發展。Fischer和Newell (2008)評估了不同環境政策對二氧化碳減排和可更新能源推廣的創新激勵作用,發現不同政策作用強弱依次為排放價格、排放執行標準、化石能源稅、可更新能源補貼以及R&D(research and development)補貼,且政策工具的優化組合比單個政策更為有效、更低成本[79]。Zhao和Sun(2016)通過實證分析環境規制對中國污染密集型企業創新及競爭力的影響得出,環境規制政策對促進企業創新具有積極正面的影響,但對企業競爭力的提升并不明顯甚至是負面的,且這些影響在中國東中西部有所差異[80]。Zhang和Zhang(2018)通過分析碳稅政策對中國旅游業能源消耗的影響發現,碳稅政策對中國旅游業化石能源消耗、電力消耗、能源強度的影響均逐漸變弱[81]。大量實證經驗表明“弱化版”的波特假設(即嚴格的環境規制導致更多創新)得到了普遍支持和認可,而“強化版”的波特假設(即:嚴格的環境規制強化了商業績效和競爭力)存在爭議和不確定性[82]。未來如何設計、執行環境政策以刺激環境革新以及如何在企業間推廣將是學者和政策制定者面臨的重要議題。

表2 綠色發展核心關鍵詞目錄
Citespace 在關鍵詞圖譜繪制中選擇 Citation/Frequency Burst功能,進行關鍵詞突發性檢測。突變詞是指在短期內出現較多或使用頻次較高的詞語,根據突變詞的詞頻變化可以判斷研究領域的趨勢和前沿。根據關鍵詞突發性探測整理得到圖10,關鍵詞突變主要集中在2002年至2012年這十年間,突現強度排名前8的關鍵詞分別是:“經濟(economy)”“綠色革命(green revolution)”“市場(market)”“農業(agriculture)”“發展中國家(developing country)”“森林(forest)”“環境政策(environmental policy)”“生物多樣性(biodiversity)”,突變強度大、持續時間長。

圖10 綠色發展突變性關鍵詞
根據以上對綠色發展研究領域的知識基礎、熱點分析和突現詞表,可以展望綠色發展研究的幾個發展趨勢:(1)宏觀經濟的綠色轉型研究,包括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關系的理論探討,地區產業調整、經濟轉型的驅動因素實證分析,綠色經濟轉型的可持續性評價及其經濟效益、環境影響評估等都將是未來綠色發展研究的核心問題。(2)以能源、材料、化工、廢棄物處理為主導的產業綠色革命和以產品設計、生產技術、管理運營為核心的環境革新將是未來綠色發展的重點突破方向。(3)農業、林業、生物多樣性對二氧化碳濃度與氣候變化的響應及其應對措施探討將是綠色發展研究的重要議題。(4)環境政策的規劃設計、執行及適應性管理是綠色發展的有效工具,包括政策效應評估、情景假設、模型模擬等,將是綠色發展研究的一個熱點趨勢。(5)此外,未來綠色發展研究的熱點區域將進一步向中國、印度等新興國家集中,發展中國家的文獻數量將逐漸增加。
近年來,國外綠色發展研究數量上呈現井噴趨勢,并且多領域、跨學科特征明顯,涉及生態學、經濟學、環境科學、技術工程學、管理學、社會學、農學、林學、能源與燃料、城市規劃甚至心理學、生理學等各類交叉學科,研究成果豐碩,在綠色發展相關理論、技術方法、實證分析等方面均取得了長足進展,豐富了綠色發展知識結構體系。具體而言,國外綠色發展知識結構主要包括了行動者網絡、環境革新、緊湊型城市、可更新能源、綠色經濟等幾大聚類,研究熱點側重于氣候變化及其影響評估、供應鏈管理與可持續性研究、發展中國家綠色前景分析、環境政策效應評價與管理四個方面。但是,國外綠色發展依然存在以下缺陷:(1)綠色發展概念術語層出多樣,國際話語權爭奪詭譎,不利于綠色發展學科的長遠發展和全球事務的協調統籌。為爭奪綠色發展的國際話語權與市場機遇,世界各國紛紛提出自成一體的概念術語,如英國的“綠色經濟”與“低碳經濟”、日本的“清潔生產機制”、德國的“循環經濟”、美國的“綠色新政”和“綠色金融”,以及相近的“低碳發展”“綠色增長”“低碳增長”等,相關概念術語層出不窮,內涵界定不清晰且相互混淆,致使對綠色發展的理解產生偏差,不利于綠色發展學科的長遠發展。世界各國自成體系、各自為政,也致使綠色發展事務的合作推進難以協調統籌。(2)綠色發展綜合性、戰略性研究偏弱。由于對綠色發展的理解偏差,相關文獻多是從經濟、環境角度出發,偏重經濟發展或環境保護單個維度的研究,缺乏對經濟、環境、政治、文化、制度等多個維度的綜合考量和戰略性部署。(3)綠色發展責任機制有待細化,戰略落地仍有困難。雖然國際上對綠色發展理念的認知已形成高度共識,多數國家或地區也正積極響應并承擔“共同而有區別”的責任,但基于碳減排的國際責任劃分仍存在公平性、爭議性問題,國家或地區內部也尚未有明確細化的責任認定,“綠色GDP”考核制度尚未完全建立,缺乏有效的政策工具加以落實推行和實施。
綜上,關于未來綠色發展研究趨勢本文有如下展望:宏觀經濟的綠色轉型始終是綠色發展的核心問題,新興產業的綠色革命和環境革新是未來綠色發展的突破方向,農業、林業與生物多樣性的氣候響應是綠色發展的重要議題,環境政策的規劃設計、執行及適應性管理是綠色發展的有效工具,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是未來綠色發展的主戰場。本文基于Web of Science核心數據庫的綜述研究,可為未來重點行業領域、熱點國家或地區、關鍵突破方向的綠色發展提供參考支撐,有利于科學推進中國綠色發展戰略落地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