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戲曲是集大成的傳統藝術。它將歌舞、說唱、武術、雜技等多種獨立藝術形式融通創制。歷經數千年歷史的淬煉,一代又一代藝人心血的積淀,形成了海涵萬狀、神奇絢麗的藝術形式。中國傳統戲曲深深扎根于歷史的沃土,具有頑強的生命力。我們有理由相信,傳統戲曲能夠繼往開來,拓展出一片充滿希望的沃土。
風生水起的表演
京戲里,水袖最精彩的,要屬程硯秋。水袖到了他那里,有了一種出神入化的新境界,有了一種別開生面的新天地,有了一種風生水起的表演新方式。可以說,他將水袖發揮到了一個極致。其實,程硯秋個頭偏高,按理說不適合旦角。他揚長避短的手段之一,便是他的拿手好戲——水袖。在他的打磨下,水袖里有他自己的創新,有他自己的玩意兒。他便如身懷絕技的大俠,可以闖蕩京戲江湖,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無論在《春閨夢》里,還是在《鎖麟囊》中,程硯秋那飄飄欲仙充滿靈性的水袖,總會讓人過目難忘。看《春閨夢》,新婚妻子經歷了與丈夫的生離死別之后,那一段哀婉至極的夢魘般的搖曳,潔白如雪的水袖斷魂似的曼舞,仿佛國畫里的大寫意一樣,卻將無可言說的悲涼心情訴說得那樣淋漓盡致,蕩人心魄,充滿無限的想象空間。看《鎖麟囊》,薛湘靈上樓看到了那闊別已久的鎖麟囊,那一長段的水袖表演,如此飄逸靈動,真的蕩人心魄,構成了壘戲表演的華彩樂章。這不僅是一種敘事策略,也是藝術內在的目素和血肉,讓內容和形式,讓人物和演唱,互為表里,融為一體,升華為高峰。
(節選自肖復興《水袖》。題目是編者加的)
心香一瓣
水袖是表演古典戲曲、舞蹈的演員所穿服裝的袖端拖下來的部分,用白色綢子或絹制成。水袖,如一泓曲水在臂腕之間,收放于西皮流水,舞動于悲歡離合。舞者沉浸其中,諸看官目不轉睛。水袖飛舞,人生起伏,那情致和味道,怎一個妙字道盡!
看 戲
一演出,臺下坐的、站的,臺兩邊階上立的、臥的。那鑼鼓就叮叮咣咣地鬧臺,似乎整個世界要天翻地覆了。后邊的喊前邊的坐下,前邊的喊后邊的為什么不說最前邊的立著;場外的大聲叫著親朋子女名字,問有坐處沒有,場內的回應快進來。一時,外邊的向里擠,里邊向外扛,人群如四月的麥田起風,一會兒倒西,一會兒倒東,喊聲、罵聲、哭聲一片。大幕拉開,角色出場。但不管男的女的,出來偏不面對觀眾,一律背身掩面。等到那角兒猛一轉身,頭一高揚,一聲高叫,聲如炸雷直從人們頭頂碾過,觀眾便從頭到腳,每一個手指尖兒,每一根頭發梢兒都麻酥酥的了。最可貴的是那些老一輩的秦腔迷,他們沒有力氣擠在臺下,也沒有好眼力看清演員,只能蹲在戲臺兩側的墻根,吸著草煙,慢慢將唱腔品賞。一聲叫板,便可以使他們墜入藝術之宮,“聽了秦腔,肉酒不香”,他們體會得最深。那些大一點的脾性野一點的孩子,卻占領了戲場周圍所有的高空,楊樹上、柳樹上、槐樹上,他們常常樂而忘了險境。
(節選自賈平凹《秦腔》。題目是編者加的)
心香一瓣
“八百里秦川黃土飛揚,三千萬兒女齊吼秦腔。”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風情一方戲,秦腔的樸實、粗獷、細膩、深刻、豪放,使它成了這塊土地上的另一種方言。秦腔的無拘無束,順應黃土地的地勢,也順應了自古便屬大苦大樂之民眾的秦人之心情。
《群英會》傳承經典
京劇《群英會》以蔣干盜書、周瑜打黃蓋、孔明借東風等膾炙人口的三國故事為中心情節,是一出常演常新的傳統經典。川劇、滇劇、湘劇、徽劇、漢劇、豫劇、秦腔、梆子戲等地方劇種均常演此劇,也稱《苦肉計》《蔣干盜書》《打黃蓋》等。
該劇講述孫權、曹操對峙于赤壁,曹操令蔣干勸降,周瑜將計就計,假蔣干之手盜去假書,使曹操上當,將水軍將領蔡瑁、張允斬殺。周瑜巧使苦肉計責打黃蓋,黃蓋借此詐降曹操。龐統獻出連環計,讓曹軍戰船自行釘鎖,以利東吳火攻,最后諸葛亮借來東風大破曹軍。《打黃蓋》一折,著力頌揚了老將黃蓋忍辱負重、苦心詐降的赤膽忠心。曹操中周瑜之計錯殺水軍將領蔡瑁、張允后,欲以周瑜之道反制周瑜之身,也差蔡中、蔡和詐降周瑜,周瑜將計就計,假意留蔡中、蔡和營中候用,并擇日當著蔡中、蔡和的面,下令三軍準備三月糧草,過江破曹。老將黃蓋當眾反對并出言藐視周瑜。周瑜大怒,高喊要斬黃蓋以儆效尤,眾將好說歹說,黃蓋死罪雖免,活罪兌現,被當眾責打40軍棍,叉出營去。周瑜、黃蓋合演這出“苦肉計”時,陪坐一旁的孔明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只看不言,既不為老將黃蓋求情,也不理會周瑜的喊打喊殺,魯肅實在看不過去了,便埋怨孔明不講情義。戲到此,孔明一語道破“周瑜打黃蓋,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天機。于是,周郎妙計安天下,黃蓋忍辱負重行;孔明借得東風到,赤壁火燒曹阿瞞。
心香一瓣
戲曲藝術影響了中華民族一代又一代,熔鑄了千百年來無數老百姓的人生觀、是非觀,是培養中華兒女愛國、愛民情懷的重要文化哺育。中華民族歷經磨難,屢受欺凌,動亂頻仍,政權和朝代更迭不斷,是什么能使我們國家與民族生生不息、歷劫不滅?是什么維系著中華兒女血脈傳承的認同與凝聚?只有屬于中華民族的文化!文化的傳承靠民間說唱、民間戲曲傳播普及,并代代相傳。
極致的柔美和水靈
就像婉約清麗的江南之水體現了江南的本性一樣,曲調和唱腔同樣以委婉柔美、深沉哀怨著稱的越劇,亦淋漓盡致地演繹著江南之水的本性和特質。四工調的明快恰如春天里的桃花汛,弦下調的幽怨仿佛深秋中的芭蕉雨,而尺調作為越劇最主要的唱腔,那一份無以復加的灑脫和柔美,則更似初夏時節新綠荷塘里孟浪的漣漪。袁雪芬的純樸真切,傅全香的跌宕多姿,戚雅仙的迂回沉郁,尹桂芳的流暢儒雅,范瑞娟的奔放淳厚,徐玉蘭的爛漫華麗,這一切無不是江南之水形態的聚合,品性的張揚。
曲調和唱腔是如此,越劇的器樂無疑亦是江南之水的天籟和傳真。越胡蕩漾出十里蛙聲出山來的逶迤,二胡盤桓著黃梅時節家家雨聲的纏綿,琵琶的起伏里具有春江花月夜的紛繁,洞簫的嗚咽中聽著雨到天明的惆悵。至于賦予越劇另一名稱“的篤班”的鼓板,清脆的擊打里分明更是清泉石上流的自然和野趣了。
江南絲竹本來便是凝水的聲色和精靈,在江南眾多的戲劇里,這樣的聲色和精靈怕以越劇為最。總思量江南地域里眾多越劇的舞臺常離不了水,或依偎于河邊,或矗立于水中。這樣的以水為伴,固然有江南水鄉水路便捷的因素,但細細地想來,當委婉的唱腔貼著水面活潑潑地渡向四鄰八鄉,當飄飄的水袖襲著水波妖嬈嬈地迭出片片倒影,甚至當嬌嗔的眼波借著水光的映襯濕漉漉地愈見鮮亮,那份極致的柔美和水靈,又豈是遠水的舞臺所能比擬?所能打量?
(節選自陳榮力《如水的越劇》。題目是編者加的)
心香一瓣
作者抓住越劇和水的神似點,以水為立意言情、繪景造境的媒介,對越劇藝術進行了絕妙的詩意解讀。從曲調、唱腔、器樂到舞臺,如水的越劇與江南之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