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陸陽
“這段時間經常碰到朋友問我,你最近怎么不罵了?我就反思我自己,怎么給大家留下這么個印象。我不是半途而廢的人,我得繼續罵啊……”一開場就如此“炸”的話,來自編劇汪海林的《我與流量的戰爭》。前不久,這段演講視頻火出了“圈”,B站播放量130多萬,彈幕高達11萬多。網友評價這是“年度最佳單口”,比吐槽大會和德云社相聲還好笑。
開場的話雖是自嘲,卻也是無奈的現實。這幾年,國內編劇陷入怪圈:一方面難出好作品,“出圈”的編劇皆是因為“毒舌”揭行業內幕;一方面,劇情不合理、角色有問題的罪名往往歸結到編劇頭上。
2018年,汪海林的金句“我很懷念煤老板當投資人的日子”,在網絡上廣為傳播。他解釋:“我經歷過各種投資人,房地產商到現在的互聯網企業,最好的是煤老板,他根本就不干預我們的創作,因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煤礦里面如果你瞎干預會出人命。”直白又幽默地抨擊影視圈資本壓倒一切、“外行指導內行”的現狀。
汪海林的戰友、另一位編劇宋方金也不含糊,揭露影視行業“人人都知道怎么買假點擊、假收視、假票房、真水軍”,放出“橫店臥底”實錄,吐槽“大牌編劇只顧掙錢”。汪海林戰“流量”,迪麗熱巴、肖戰diss了個遍;宋方金懟大咖,郭敬明、于正一個都不放過。
宋方金還說過一句話:“那些說了沒用的,一般最敢說。”深以為然。曾幾何時,中國電視圈里編劇都是響當當的主創。如今,編劇已淪為“工具人”,“變成導演的附庸,演員的附庸,平臺的附庸,按照他們的要求進行寫作創作……編劇正在自己喪失思想,甚至是放棄思想”。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的編劇也曾地位超然。最會講故事的作家,給那個年代的電影電視提供了豐富的文學養料。1988年,王朔的《頑主》等4部小說先后被改編成電影,最后一部上映時,王朔狂妄地對好友說:“中國電影,哥們兒現在平蹚。”
90年代,王朔和馬未都、蘇雷等人合寫的《編輯部的故事》(后劇本丟失,又由馮小剛重寫),同一題材比HBO的《新聞編輯室》早了整整20年。梁左、英壯等編劇的《我愛我家》,至今都是國內室內情景喜劇的巔峰。當時公認的“第一喜劇大師”梁左,北大中文系畢業,既能在春晚舞臺上寫相聲,又能在電視喜劇里挑大梁。
2000年之后,小熒屏依然是輝煌的。寫《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的劉恒、寫《鐵齒銅牙紀曉嵐》的鄒靜之、寫《亮劍》的都梁,等等,都是文藝圈響當當的人物。各種題材的電視劇百花齊放。
不知不覺中,一切都變了。用宋方金的話說:“原來是拍作品,后來是拍產品,2009年之后,是拍理財產品。”編劇成了沒有門檻的職業,會寫幾個字的人都一窩蜂涌上去。編劇的地位,則開始斷崖式下跌。百花獎中,編劇獎項一度被整體剔除。
影視是個“團體賽”,導演、演員、制片人、編劇“四大金剛”缺一不可。內容生產有其規律,爛劇不可能消失,但至少讓會寫故事的人,先有機會寫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