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桑榆
以史為鑒,映照當代
唐太宗李世民曰:“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其實,歷史這面鏡鑒,不僅可以照見歷代王朝的存亡興替,而且可以照見社會弊端產生的根源,照見人處于恐懼和利誘時的表現,照見歷代對當代的影響……意大利哲學家、史學家克羅奇有言“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此言雖然有些武斷,但也說明了歷史與當代無法割斷的道理。
作為一名雜文作者,即使不能像史學家那樣把歷史背得滾瓜溜油,也要對歷史有所了解。了解歷史,寫作雜文時才能站在歷史的高度,文章才能有歷史的縱深。而無論是古代還是現當代,無論是中國還是世界的歷史,都可以拿來為我所用。史籍不是一無所用的故紙堆,而是現實的鏡鑒,鮮活的教材,其中素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作為有心人,閱讀史籍,可謂如入寶山,其中的某個人物、某個事件、某項制度、某種習俗……都可能引起我們的聯想和思考,從而下筆成文。
這類文章,或以歷史為由頭展開議論,或以史實作為例證。其文不因說史而晦澀,或寫得趣味盎然,令人忍俊不禁;或旁征博引,汪洋恣肆,令人嘆服;或有力地揭示真相,促人猛醒。讀這些文章,不但可以使我們受到啟迪,從而看清種種事物的本質,而且可以供雜文作者借鑒,比如怎樣選擇和運用史料,怎樣把干巴枯燥的史料寫得生動可讀,怎樣在一文中多處引用史料而不致繁雜。
根據我多年的閱讀經驗,梁啟超、魯迅、梁實秋、林語堂、柏楊、李敖等人,對歷史的研究最為廣泛深入,對史料的運用也最為嫻熟精當。其中柏楊先生專以歷史為素材的著作就有多部。我們如有閑暇,可以多讀讀他們的著作。
以史料為素材的雜文,須注意一點,即避免流于單純說史。前幾年,全民掀起讀史熱,許多歷史讀物,或正說,或戲說,有顛覆,有翻案,因為只是單純地說史,而且不是嚴謹的正史,故只能稱作“通俗讀物”。雜文如果流于單純說史,也只是缺乏思想含量的消遣性文章。我們從上述大家的文章可以看出,作者皆把歷史與現實緊密聯系起來,以史為鑒,映照當代。我稱此種手法為“勾聯法”。將古今中外的歷史與現實勾聯起來,將歷史感和現實的批判精神統一起來,文章才會有思想的深度和歷史的厚度,才會意蘊深遠,令讀者讀之叫絕,掩卷深思。
幽默諷刺,直擊本質
雜文既不像小說那樣有懸念、有情節,又不像散文那樣可以大段地抒情,細膩地描敘,故更須在語言上下功夫。為使語言簡潔凝練、富有文采,不妨多讀一些古代散文,從中汲取營養。而幽默諷刺,是雜文的擅場,為了培養這方面的能力,則不妨多讀一些諷刺小說,幽默故事,以豐富我們的語言,使其生動活潑,具有頗強的表現力和批判力,以及對讀者的吸引力。
雜文是“文藝性的議論文”之說,雜文作者皆知,但很多人忽視了“文藝性”,只剩下一味的議論,既無文采,更不幽默,這就不免使得文章的語言干巴枯燥,令人讀之味同嚼蠟。
為了突出雜文幽默諷刺的特點,諸大家各顯才智:夸張、暗喻、假托、顛倒、雙關、用典,正話反說、冷諷熱嘲、揶揄調侃……或不動聲色,隱晦曲折;或借題發揮,旁敲側擊;或嬉笑怒罵,矛頭直指……周作人的《碰傷》,以冷靜的筆調,不動聲色地揭露了當權者的暴虐兇殘;胡適的《名教》,以調侃的語氣,批評了中國長達千年的荒誕迷信;林語堂的《論踢屁股》和《臉與法治》,以辛辣的諷刺,把政治學和法治范疇的文章寫得形象生動,妙不可言;廬隱的《吹牛的妙用》,以寓莊于諧的方式,道出了世人重名輕實、致使吹牛者無往而不勝的弊端;廖冰兄的《預立遺囑放言》,以幽默輕松的文字,寫出了人死后仍要遭遇按級別排座次和被虛夸美化的荒唐……可謂篇篇精彩,各有千秋,不再一一列舉。作者的種種修辭手段、雜文筆法,值得我們借鑒。
幽默諷刺,不但可以使文字變得生動,使語言變得豐富,使文章引人入勝,令讀者在閱讀的快感中有所啟迪,有所感悟,而且可以直擊事物的本質,扯下丑惡者莊嚴的面具,剝下欺騙者身上的美麗外衣,揭穿說謊者所欲掩蓋的罪惡真相。
欲寫好雜文,使我們的作品具有吸引力、可讀性,幽默諷刺的要素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