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止境的，只有鏡子里的水（組詩）

嚴瓊麗

危險地域

眼看著就要到橋下了

因為手里提著30個雞蛋

我的步子一步比一步重

因為怕它們碎裂

怕它們和白菜發生爭執

我在水果攤的卷簾門拉下來之前

把白天灌到眼睛里的冰晶都逼出來

破舊的家具，在干冷的冬天

是一堆有用的柴

在漏水的不銹鋼盆里

它們燃盡自己，就妄想來燃我的骨頭

再燒我的雞蛋

我走的那樣急，是因為自知

沒有什么程度的冷

能及時填平一條路上突陷的一個洞

也沒有什么程度的冷

能使一個行走的人松開手中的袋子

將今后的食糧

都撲在黑夜里的火盆上

我們失去的

冷空氣以螺旋槳的方式

包圍了一個人外露的部分

漆黑的樓道與突然的聲響

日漸蠶食一個人的恐懼

我輕輕打開了門，摘下口罩的那個瞬間

久居高處的灰塵升到空中，散成蒲公英

在我帶動的氣流下，它甘不甘心

都要降落

在燈光的昏暗下

落地的蒲公英失去了自慚形穢的力量

但人內心

住著的那只會長眠的洪獸

就喜歡在低沉的泥沼里掙扎、嚎叫

我說這么多，也未涉及“我們失去了什么”

爐上泡面煮得嘶嘶響

只是后來的雪

下了三年，卻不見蹤影

歸程

面對回春的植株，植株灌滿了綠色

面對窗外的高樓，高樓里擠滿了影子

面對天空，天空一無所有

只有面對鏡子，一個完好無損的我

才恍若隔世的青苔，被驚落在洗漱臺上

正午的太陽翻過了高山，下午要翻過水

晚上要翻過火

凌晨要翻過我生長的村落

第二天準時翻過我落地之前的行徑

正午，又準時地翻過我

永無止境的，只有鏡子里的水

而所有降生在土地上的孩子，都要在零點時分

回到土里

阿西壹布，彝族，1994出生，云南省麗江市寧蒗縣人。作品見《青春》《當代教育》《中山市作家協會》《陜西詩歌》《長江詩歌》等省級書刊和市級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