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鄧子恢是中央蘇區農村合作經濟與金融事業的開拓者之一。他基于對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國社會經濟制度的充分認識,從其投身革命到創建蘇維埃政權,始終致力于摧毀這一舊制度、開拓和建立蘇維埃政權領導的農村合作經濟與金融事業。他從創辦糧食合作社、信用合作社、消費合作社等,到籌建閩西工農銀行直至擔任蘇維埃共和國財政部長、國民經濟部長,執掌中央蘇區財政金融,提出了一系列與之相關的理論思考和經營管理制度,開創了新民主主義合作經濟的最初模式,奠定了新民主主義財政金融制度的基礎。
【關鍵詞】鄧子恢;中央蘇區;合作經濟;金融事業
【中圖分類號】K2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6-6644-(2020)04-0014-10
鄧子恢是中央蘇區農村合作經濟與金融事業的開拓者之一。他基于對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國社會經濟制度的充分認識,從投身革命到創建蘇維埃政權,始終致力于摧毀這一舊制度、開拓和建立蘇維埃政權領導的農村合作經濟與金融事業。關于鄧子恢農村合作與經濟思想的研究,學術界著述頗豐,但多聚焦于新中國成立以后的時期,①鮮有涉及中央蘇區時期的專題研究成果。本文以蘇區農村合作經濟從無到有的建立、鄧子恢在中央蘇區金融事業的開拓與成就兩個方面為中心,重點論述鄧子恢對中央蘇區時期合作經濟與財政金融制度建立所作出的卓越貢獻。
一、創辦與推廣蘇區農村合作經濟
(一)創辦農村合作經濟組織的動因與模式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土地革命,打破了封建剝削制度,最突出的標志是土地所有制得以改變。原來的封建地主私有制改變成為農民土地私有、或者蘇維埃公有分配給農民無償使用,從而解放了農村生產力,為革命根據地的農業生產和社會發展開辟了道路。
然而,農民分得土地后很快產生了新問題,即小私有的個體農業經濟在嚴酷的戰爭環境中如何生存與發展。土地分配完成后,大多數農民面臨著勞動力不足和耕牛、農具等主要生產資料缺乏的困難。而最先反映出來的就是工農業產品價格的“剪刀差問題”。這也是鄧子恢提出組織糧食調劑局以解決這一問題的動因。
但是由蘇維埃政府主導組織糧食調劑局,幫助農民暫時避免了因糧食差價而蒙受的商業剝削,并不能解決個體農民小私有經濟的全部問題。蘇維埃政府還需要解決農民的耕牛、農具、資金以及棉布、食鹽、糖等工業品的供應,以及幫助農民打開木竹、煙葉、茶葉、香菇等農產品的銷路,增加農民收入,才能發展農村經濟,改善人民生活,鞏固農村革命根據地。在當時條件下,蘇維埃政府要達到這兩方面的目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農民組織起來,建立合作經濟組織。所以,鄧子恢在1929年9月簽署的《中共閩西特委通告(第七號)》,提出解決糧食問題的同時,提出了建立農村合作經濟組織的意見,主張由縣區政府經濟委員會“向群眾宣傳,并幫助獎勵群眾創造合作社,如生產合作社、消費合作社、信用合作社等,使農民賣米買貨不為商人所剝削,而農村貯藏資本得以收集,使金融流通”。①
這是筆者迄今所見中央蘇區最早的關于創辦農村合作經濟組織的文獻。鄧子恢的設想雖然尚未勾畫出具體的組織形態及其運作方式,但對不久以后萌生并迅速發展起來的蘇區農村合作組織有著非凡的意義。鄧子恢提出這項建立合作經濟設想的時候,閩西蘇區還處在初創時期,土地剛剛分配,農民小私有的農業經濟還沒有發展起來,對于合作經濟沒有絲毫認識,所以蘇區農村還難以推行這項變革。但是勞動合作模式是農民習慣的傳統,由此入手,可以推動合作經濟的開展。
據鄧子恢回憶,龍巖的農業以水稻耕作為主,東肖、黃坊、湖邦、西山、陳坡及城郊區一帶地少人多,一般種兩季,而大小池、山馬等地區多種一季,個別兩季。收割是前者早后者遲,所以歷史上有勞動交流的習慣。例如六七月間東肖等地夏收夏種早的地區田間農活忙不過來,而大小池等地區則夏收未到,許多雇貧農前往東肖等地做短工;等到八九月間則相反,東肖等地的雇貧農又到大小池一帶出工。②這種歷史上形成的互相幫工的習慣,對農業的發展是有利的。然而農民經過土地革命分得土地后,這種勞動力的交流反而驟減,很重要的原因是小私有觀念的束縛。這種情況對農業生產是不利的,由此也造成了夏收工價的飛漲,對勞動力不足的農民影響極大。
鄧了恢感到這一問題必須解決,提出了建立具有初步社會主義因素的勞動合作社,以維護農民利益,并且提出了一套具體的辦法和模式,就是互助合作性質的勞動合作社,“社員與社員之間互相換工,社與社之間則集體換工,雙方登記出工數,收割后結算,多出工之社由對方補付工資。這樣對農業生產有利,雙方又可以避免支付工資的困難,也可以避免因支付工資而競售糧食,致造成糧價跌落的現象”。③
鄧子恢的意見得到了農民的擁護,很快在龍巖縣大小池一帶初步建立了一些勞動互助合作社。這是中央蘇區初創時期最早建立的一批農業合作社。這些農業合作組織是農村合作經濟的雛形,數量不多,其組織架構和運作情況沒有文獻記載。據鄧子恢說只是“一些初步組織,也獲得一些成效”,④因而這一批合作社只是較為初級的勞動互助組織。但是這種組織具有明顯的社會主義趨向,則是毫無疑義的。不久以后,由于國民黨軍于1930年12月占領龍巖,進而攻占了大小池一帶地區,這些合作社也隨之消亡。但是,從這批合作社建立的背景和發揮的作用可以看到,鄧子恢在農民獲得土地以后,引導他們用勞動合作的方式發展農村生產力、維護農民的根本利益所進行的探索和不懈追求,在理論與實踐上都具有開拓和創新的價值,對于當時革命根據地農村生產力的發展和未來中國農業社會主義變革有著深遠的意義。
(二)由勞動合作社到農村合作經濟組織多樣化的拓展
勞動合作社只是農村合作經濟的初步嘗試,遠遠不能滿足迅速發展的農村經濟發展需要。因此在同一時期,鄧子恢大力提倡和指導創辦了其他形式的農村合作經濟組織,比較突出的是消費合作社。鄧子恢倡導創辦消費合作社的時間,大致是在1930年春。1930年3月,鄧子恢主持召開的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討論和通過了軍事、經濟、財政、文化、建設問題等5項提案,還通過了包括土地法案、蘇維埃組織法案在內的16項法案。《合作社條例》是16項法案中的一項。
大會通過的《經濟政策決議案》明確要求各地盡量地宣傳和發展合作社,并予以切實保護。合作社分紅辦法要糾正過去照股分配的錯誤,而應按照社員付與合作社的利益比例分紅。這就表明,單以資本入股分紅還不行,更應注重社員對合作社發展的業績貢獻,提倡和鼓勵多勞多得。這無疑賦予合作社社會主義的色彩。
由鄧子恢起草并通過的《合作社條例》(以下簡稱《條例》),貫徹了《經濟政策決議案》的精神,規定建立合作社必須符合以下兩條標準:“(甲)照社員付與合作社之利益比例分紅,而非照股本分紅者。(乙)社員是自愿加入者”。由此可見,這樣的合作社強調按社員對合作社利益的貢獻大小分紅,同時強調群眾的自愿原則。這就保障了剛獲得解放的小私有者的利益,尊重了農民的自主權利。這份《條例》還規定了合作社所得紅利的分配比例:40%按股金分配,40%按社員付與合作社的利益比例分配,10%為公積金,10%為合作社工作人員工資(三個月以后對這一分配比例作了修改:公積金增至30%,股金和社員對合作社貢獻分配率各降為30%)。這一分配比例鮮明地體現了尊重和維護“多投入多得利”的原則,對于引導農民加入合作經濟組織有著積極的意義。同時,這份《條例》強調了社員的自主原則和蘇維埃政府對其實行的優惠政策,規定合作社的工作人員“由社員公選,政府不予干涉”,合作社可以優先向政府“廉價承辦”工商及農業等各種經濟活動,并且免向政府繳納所得稅。①
鄧子恢倡辦的合作社經濟組織,對于農民免受個體經營難以避免的剝削是極具吸引力的良策。鄧子恢之所以提倡創辦這樣的合作社,也在于幫助在政治上已經獲得解放的民眾在經濟上也得到解放,從而在整體上推進蘇維埃經濟的發展。關于這一點,從1930年5月補充修訂以后正式公布的《合作社條例》的開頭一段,可以得到證明:“在蘇維埃政權下的群眾,解除了國民黨軍閥的政治壓迫與苛捐雜稅的剝削。但是,因為受軍閥的經濟封鎖,商人的購買怠工以致物價高貴,金融停滯,群眾痛苦尚不能徹底解除,因此,合作社的組織是目前閩西群眾最急切的需要。”②
鄧子恢身體力行,親自參與指導創辦合作社的活動。他在回憶這項工作時說,在創辦勞動合作社的同時,“還在(龍巖縣)幾個區鄉組織了消費合作社”。他還特別說明,這種消費合作社“類似供銷合作社性質”。③但不久后,鄧子恢指導創辦的第一批為數不多的消費合作社,因國民黨軍對蘇區的第一次“圍剿”而被迫停辦。
鄧子恢在閩西蘇區創辦的農村合作經濟組織,從糧食調劑局到勞動合作社和消費者合作社,雖然存在時間比較短暫,但在理論上已經創造出一套頗具特色的章程,表明中國共產黨人在摧毀了中國農村根深蒂固的封建主義經濟基礎之后,成功地探索了新型的民主主義的經濟模式。這種模式雖然免不了仍有資本主義的保護私有制度的內容,但同時也鮮明地體現了社會主義集體化的色彩和分配原則。這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是一個了不起的創造。
(三)推進農村合作經濟在中央蘇區的發展
1932年7月,鄧子恢到達瑞金就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財政部第一任部長,繼續開展他在閩西蘇區時期未竟的農村合作經濟事業,把發展合作經濟納入到財政部的工作職責之內。1933年2月,鄧子恢又兼任了國民經濟部部長。他在這個政府部門內共設立了三個機構,除了對外貿易局以外,另外兩個機構就是糧食調劑局和合作社指導委員會。他在擔任中央財政部部長和國民經濟部部長期間,為發展中央蘇區的合作經濟作出了不懈的努力。
在這一時期,中央蘇區的合作經濟組織已經遍地開花,從中央到省、縣、區、鄉建立了形式多樣的合作社,如糧食合作社、耕田合作社、犁牛合作社和各種各樣的消費合作社。鄧子恢領導的財政部和國民經濟部著重于制訂方針政策,對農村合作經濟予以大力倡導和扶持,“給予合作社免租、減租及一切承租之優先權,”“保護合作社貨物之流通及賒貨,如有貨物被搶或賒賬被欠者,政府幫助催收”,要求蘇維埃國家銀行在資金上給以積極的支持。①
在鄧子恢指導下,中央蘇區的合作經濟組織在原來的基礎上獲得快速發展,合作社的種類也不斷增添新的形式,如信用合作社、購買合作社、販賣合作社等,在全蘇區形成了以農民自愿加入為主、堅持民主辦社原則、政府積極扶持的“合作社運動”。據1934年1月的統計,中央蘇區各種類型的合作社社員人數達到50萬人以上。②其中糧食合作社發展最為顯著,到1934年2月,中央蘇區的糧食合作社達10712個,入社人數10.2萬余人,股金24.2萬余元。③
在指導農村合作經濟的實踐中,鄧子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其中發表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機關報《紅色中華》上題為《發展糧食合作社運動來鞏固蘇區經濟發展》的文章就很有代表性。④鄧子恢的這篇文章論述了六個問題:(1)糧食跌價與蘇區經濟;(2)糧食跌價的原因;(3)怎樣救濟這個現象;(4)糧食合作社的作用;(5)怎樣集中資金;(6)怎樣動員群眾。從文章設置的六個問題,可以鮮明地讀出鄧子恢關于以糧食問題為核心的蘇區合作經濟的邏輯思考。
鄧子恢認為,實行土地革命以后糧食收獲時節大米大幅跌價,對蘇區經濟造成極大的不利,首先是“使雇農、貧農的生活惡化”,使剛剛獲得土地的農民受到損失,影響到蘇區經濟的發展;另外,由于耕田虧本,大量土地拋荒,導致青黃不接時又發生糧食短缺,米價飛漲,窮苦農民更加遭受殘酷剝削。糧食市場的這種惡性循環,促成了投機商人操縱農產品市場,變本加厲地從中剝削漁利,危害群眾利益,影響了蘇維埃的財政稅收,“妨害了蘇維埃運動的鞏固與發展”。
鄧子恢對產生這一不正常現象的原因作了分析,認為主要是由于蘇維埃區域的物流不暢,農村土特產品銷不出去,單一的米谷生產制約了經濟發展;加以地主、富農、商人壟斷資金,民間存款分散,借貸停滯,流通困難。如何解決這一制約糧食市場的問題,鄧子恢認為“根本的辦法是要向外發展蘇維埃區域,爭取工業中心城市,使工業品與農產品得以調節,現金得以流通”。
由此可見,資金的流通是解決糧食市場大起大落、保障農民利益的發展蘇區經濟的關鍵所在。對于這個問題,鄧子恢有過在閩西創辦糧食調劑局的經驗。但是,鄧子恢認為閩西糧食調劑局籌集資金的方法,“在當時有些地方是起到了相當的調節作用”,但是“其中有很多錯誤與缺點”。主要的缺點是向新舊富農強迫借款,以致“侵犯中農致引起中農恐慌”;而且只向貧農雇農收購稻谷,把中農排斥在利益保護范圍之外,脫離了中農。另外,當時的糧食調劑局不是發動群眾,而只是由政府包辦。
基于閩西糧食調劑局的經驗,鄧子恢提出創辦糧食合作社的設想:“這個合作社是群眾的經濟組織,由中農、貧農、雇農群眾自動入股,集中股本。向社員收買谷子,谷價要比市價高一些,收買來的谷子,存儲到明年,又比市場便宜一點糶給社員,多余的則運往米價高的地方去賣,結算后賺得的錢,除留存公積金外,其余按照各社員所糶谷子多少為比例分配。”⑤
鄧子恢認為,這種模式既可以有效調節糧食市場價格,限制商人與富農商業的資本剝削,維護社員利益,而且還可以增加蘇維埃政府稅收,支援紅軍的反“圍剿”戰爭。問題在于,糧食合作社既然是貧雇農和中農的“階級斗爭的經濟組織”,不允許商人和富農剝削分子參加,而且也不能向富農派款,那么單憑貧苦農民,怎么可能籌集到足夠的資金呢?對此,鄧子恢提出分期招募股金。比如說每股大洋1元,第一期招募100股,不足時再招募第二期,積少成多。照此發展,各鄉糧食合作社的資本必然大為增強,足以控制糧食市場,“形成農村中極大的經濟勢力”。他以蘇聯實行五年計劃籌集800億資本不足4年就完成為例,斷言“群眾的力量是如何偉大而驚人”,認為只要全蘇區的群眾一齊行動起來,這樣的目標是一定可以達到的。
鄧子恢積極倡議由貧苦農民集資創辦糧食合作社,是在農民實現了“耕者有其田”的夢想以后引導他們走向社會主義的一個嘗試。固然社會主義離中央蘇區還相距遙遠,也還不是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階段的奮斗目標。鄧子恢只是把蘇區合作經濟的建立與發展,視為向未來社會主義革命的轉變打下的一個“基礎”。他在文章中的一段話,清晰地表達了這一思想:“糧食合作社在目前確是中農、貧農、雇農階級抵抗商人、富農等商業資本剝削的經濟組織,是土地革命斗爭的深入與繼續,是鞏固與發展蘇區的經濟動員,在革命發展前途上說,是準備將來革命轉變到社會主義革命道路的一個基礎,因此組織糧食合作社確是目前蘇區革命群眾的緊急任務。”①
很明顯,鄧子恢創建與發展農村革命根據地的合作經濟有兩個明確的目的,一是保護絕大多數農民的利益,以鞏固與發展蘇維埃區域的農業生產力;二是著眼“革命發展前途”和“將來”目標,為轉變到社會主義革命準備“一個基礎”。這與中共在民主革命時期的最高綱領與最低綱領的原則是完全一致的。正是懷著這樣一腔熱情,鄧子恢呼吁全蘇區的貧苦農民一致行動起來,發展這種合作經濟組織,從經濟上加強蘇區的鞏固與發展,“為爭取全中國蘇維埃革命勝利與工農階級的徹底解放而斗爭”。
鄧子恢的這篇文章,是在中央蘇區特定的經濟條件下,總結了他1929年至1930年在閩西革命根據地創辦糧食調劑局、生產合作社、信用合作社和消費合作社的經驗,提出來的創辦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新思路。很明顯,這種商業性的合作社,是廣大工農群眾自己集資進行商品交換的集體經濟組織,是廣大工農群眾抵制農村剝削勢力、保障自身利益的有力武器;是蘇維埃政府團結千百萬工農群眾,打破敵人經濟封鎖,發展根據地經濟,支援革命戰爭不可缺少的組織形式。這種農村合作經濟組織,具有明顯的社會主義經濟因素,因此不僅對當時鞏固中央蘇區的國民經濟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而且對于后來新中國的農業合作經濟與農業合作化運動,也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
二、開拓和領導中央蘇區金融事業
(一)從廢除高利貸到開辦農民銀行與信用合作社的轉變
土地革命時期開拓蘇維埃金融事業,既是經濟斗爭,也是激烈的階級斗爭,即摧毀維護封建統治階級利益的金融體系,建立并發展蘇維埃政府領導下的、代表工農群眾利益的金融體系。
曾經在農村雜貨店當過將近10年店員的鄧子恢,清楚地了解貨幣的流通和信貸功能對于農村經濟的意義,因此他在閩西革命根據地創建之初,就十分關注金融戰線上這場沒有硝煙的斗爭,一開始就以他豐富的理財經驗,開拓并領導了這場破舊立新的斗爭。
土地革命之前閩西農村的金融體制,反映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鮮明特點。其一是名目繁多的高利貸剝削,其二是帝國主義列強支持下各派軍閥控制的各色銀行金融機構。在這樣的社會經濟條件下,農村的經濟發展受到嚴重束縛,貧苦農民飽受掠奪式的剝削。
貧苦農民最感切膚之痛的是高利貸剝削。高利貸有貨幣和實物兩種形式,剝削相當殘酷,利率高達30%、50%甚至100%,或者利上加利。貧苦農民為生活所迫而舉債,不得不用全部的身家財產作為抵押,有的甚至被迫賣兒賣女。因此,土地革命一開始,廢除高利貸和打土豪分田地一樣,成為貧苦農民翻身解放的迫切要求,甚至提出了“廢除一切債務”的口號。
鄧子恢在1927年和1928年領導閩西各縣暴動,一開始就站在貧苦農民的利益一邊。他在1927年大革命失敗回到家鄉以后,就鼓動當地的貧苦農民反對高利貸。1928年他在領導龍巖后田暴動的過程中,帶領農民收繳反動武裝、“燒毀田契、賬簿、契約”;在與張鼎丞一起領導永定暴動之后展開的土地革命期間,提出了包括“抗債”在內的斗爭口號,確定了“廢租、廢債及分田辦
法”。①這些都表明廢除高利貸是鄧子恢在農村發動農民革命所追求的重要目標之一。
然而在暴動的初始階段,“廢除債務”只是動員民眾斗爭的口號,還難以真正實現。在蘇維埃政府建立起來以后,廢除高利貸剝削才能作為工農革命政權的一項法律政策付諸實施。1929年7月,閩西革命局勢大定,縣區各級紅色政權相繼建立,使得這一奮斗口號變為現實成為可能。鄧子恢主持召開的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第一次把這項工作提上議程。會議對閩西農村的高利貸剝削作了深入調查,其結果十分驚人,“普通利率平均在二分以上,有的到了十分以上,本利相等,更使農民破產日亟”。②
高利貸的最大受害者是貧苦農民,如若任由高利貸盤剝繼續下去,就談不上農民的解放,也難以建立工農民主政權的新的金融體制。所以,鄧子恢主持大會起草的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土地問題決議案》專門對“債務問題”作出規定,“工農窮人欠土豪地主之債不還,債券借約限期繳交蘇維埃政府或農會焚毀”,但工農窮人之間往來賬目及與商家交易之賬款,仍須歸還。同時規定,由于“目前社會還需要金融之周轉,利息不能取消,但須禁止高利貸”。至于如何認定高利貸的標準,會議根據閩西農村的實際情況作出規定,利率超過15%者為高利貸,必須予以禁止。
不久,鄧子恢在主持制定的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決議案《借貸條例》中,又明確規定了取消對貧苦農民殘酷剝削的典當業,宣布“典當債券取消,當物無價收回”,保障了大多數農民的利益。但鄧子恢在作出取消高利貸和典當剝削決定的同時,對商業流通領域中的來往債務稱之為“賬”,除含有“重利性質”和土豪反動財產存放于商店的款項與股金予以廢除或沒收以外,其余一般采取了保護的政策。這一政策規定“商家關于商品賒出之賬仍舊要還,但暴動前一年(引者按:指1928年)元旦以前之賬,及非本身所欠之賬不還,”“農民欠商家之賬在暴動前一年還賬者,應照新賬扣除,不得借口收入舊賬”。③這一規定表明,鄧子恢在堅決打擊和摧毀農村封建金融基礎之一的高利貸的同時,對農村中具有資本主義性質的商業經濟,并未給予過激的打擊,仍允許其在“暴動之后”的農村革命根據地存在,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商業經濟的利益,表明鄧子恢嚴格遵循了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階段關于區別對待封建剝削與商業資本主義的基本方針。
半殖民地半封建金融體系的另一基礎是混雜的金融機構和市場。閩西金融市場流通的貨幣除了南京國民政府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民銀行的票子外,還有地主軍閥、華僑資本家、各商會自辦發行的各種紙幣,同時還有大量雜洋和劣質銀幣在民間流通,主要有銀元、銀毫、銅板三種硬幣,“其中毫洋、袁頭毫、廣東毫、福建官毫,以及各種雜牌舊毫”。④這些錢幣銀價極不統一,兌換復雜。富商豪紳則從中漁利,貧苦工農蒙受損失年復一年,農村經濟混亂,市場蕭條,社會發展停滯。
據鄧子恢回憶,在閩西暴動以前,軍閥豪紳“包庇商人販運劣幣,操縱金融”,①對工農群眾百般盤剝,危害極深。暴動勝利以后,農村革命根據地初創,剛剛建立的蘇維埃政府一時難以顧及混亂的金融市場,以致“當時龍巖市面上有大量劣質銀幣和白區紙幣流通,這種劣幣多來自廣東,奸商以廉價偷運入境,購買金銀土產出口,獲利甚巨,但我們將這種劣幣向白區購買貨物卻要打幾折。這對根據地經濟是很不利的”。②
顯然,這種狀況如果繼續下去,不僅對工農群眾的生活構成嚴重的威脅,對新建立的農村革命根據地的發展也十分不利。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是,廢除了高利貸以后,農村資金周轉發生困難。特別是有些鄉村不僅廢除高利貸,還取消了一切債務,銷毀了一切債券,而那些財貨兩俱的地主土豪有的被殺,有的逃亡他鄉,資本藏匿不出。因此鄉村的民間借貸均告停止,金融流通完全停滯。在此情況之下,急需資金的農民被迫賤賣糧食以資救濟。
由此可見,打破了舊的金融體系,必須立刻建立蘇維埃制度之下新的金融體系。在此背景下,鄧子恢在1929年9月3日發布的《中共閩西特委通告(第七號)》,第一次提出了創辦農民銀行和信用合作社的主張,以利于根據地農民的生活,促進蘇區農業的發展和金融的流通。具體辦法是“由縣政府設法開辦農民銀行,區政府設立借貸所,辦理低利借貸,借與貧苦農民,使農民不致告貸無門而賤賣糧食,其銀行、借貸所基金,則由打土豪撥出一部分,并招集私人股金或向私人告貸,積資而成。……并幫助獎勵群眾創造合作社,如生產合作社、消費合作社、信用合作社等,使農民賣米買貨不為商人所剝削,而農村儲藏資本得以收集,使金融流通”。③從那時開始,蘇維埃政權創辦的合作經濟組織與金融機構成為了蘇區經濟建設的重要部分。
(二)從創辦信用合作社、工農銀行到成為蘇維埃國家財政金融的掌門人
1929年9月以后,根據《中共閩西特委通告
(第七號)》,一些區鄉辦起了信用合作社。如永定縣太平區、豐田區、上杭縣北四區在1929年九十月間成立了閩西蘇區第一批信用合作社。④
但是,由于國民黨軍向閩西革命根據地發動軍事“會剿”,農民銀行的創辦還難以實施,這方面的工作進展不大。1930年上半年,閩西革命根據地的局面基本穩定,鄧子恢又分別在3月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和同年6月中旬在長汀縣南陽(現屬上杭縣)召開的中共閩西特委和紅四軍前委聯席會議上,再次把這項工作提上議程,并作出相應的決議,決定“成立閩西工農銀行,發行鈔票,以維持金融和發展手工業和農業生產,準備與敵人作長期的斗爭”。⑤1930年9月,在龍巖召開的閩西第二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再次作出決定:“目前為要調節金融,保存現金,發展社會經濟以爭取社會主義勝利的前途,唯一的辦法是設立閩西工農銀行,各縣分行,總行隨閩西政府所在地而定。”⑥
由于鄧子恢對李立三“左”的方針政策特別是在軍事上攻打中心城市的冒險方針,以及在農村土地和經濟方面的“反富農”斗爭的“左”傾政策的抵制,被指責為“新右傾”和“富農路線”,于1930年7月被免去閩西蘇維埃政府主席、中共閩西特委書記和紅二十一軍政委的職務。但是作為上屆政府主席兼經濟部部長,鄧子恢繼續積極推動并參與了閩西工農銀行的籌建工作。
1930年9月,以張鼎丞為主席的新一屆的閩西蘇維埃政府,發布關于設立閩西工農銀行的第七號布告,正式宣布閩西工農銀行在龍巖成立,同時成立以阮山為主任的由七人組成的銀行委員會,負責銀行的籌建工作。鄧子恢是七人委員會成員之一。閩西工農銀行由于已經經過了將近一年的醞釀,所以在很短時間里就建立起來并投入營運,成為中央蘇區乃至全國各革命根據地最早成立的新型金融機構之一。在此之前的1928年10月,贛西南地區以秘密形式建立的東固革命根據地創辦的東固平民銀行,由中共東固區委籌集銀洋4000元建立起來。①而閩西工農銀行是在閩西蘇區建立以后,公開由群眾自愿入股的第一家股份制商業銀行。初辦時其資本雖然不過每股大洋為1元的20萬股,即20萬元的資金,但是從此打破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金融體系,創建起新型的金融機構,因此有著非凡的意義。
鄧子恢在回憶到這一段歷史時說:為了打破敵人的經濟封鎖,打擊劣質銀幣和奸商操縱,穩定根據地金融,“我們便開始設立閩西工農銀行,發行紙幣,在市場上流通,用銀幣兌現,而禁止劣幣及白區鈔票使用,禁止黃金白銀外流。經過這種措施,根據地金融得到相對穩定。工農銀行并對農民手工業實行低利借貸,城鄉經濟也有一定發展”。②
可惜的是,鄧子恢苦心籌劃的閩西工農銀行剛剛開始運作,由于受到當時“左”傾錯誤排斥,被調離閩西根據地,派往沿海白區工作。一年以后,在瑞金召開的第一次全國工農兵代表大會上,鄧子恢被選舉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財政人民委員。1932年7月,鄧子恢根據毛澤東的安排,從閩南游擊區到達瑞金,就任第一任中央政府財政部部長。開始了他對中央蘇區財政金融和經濟建設新的探索。
(三)構建中央蘇區財政金融體制
剛剛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還是一個初具形制的新型的工農民主政權,各部門機構還不健全。財政部的直屬單位只有一個,就是由毛澤民擔任行長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1932年3月才開始營業,7月7日發行統一使用的紙幣。由于中央財政部和國家銀行的建立,加以先前已經建立的各省、縣財政部及金融機構,中央蘇區的財政體系已初具規模。但突出的問題是還沒有構建起統一而規范的財政體制,主要反映在蘇區財政不統一,財政管理紊亂,財政經濟的專門人才緊缺,分散主義和鋪張浪費嚴重。這就影響和削弱了新建立的財政基礎。
鄧子恢意識到,要改變財政經濟工作的困難局面,首要的問題是抓好財政經濟部門自身的工作,統一中央蘇區的財政金融,使之成為有效運作的體系。然而在當時的條件下,統一財政是一件十分艱巨的工作。因為中央蘇區是由若干小塊農村根據地打通連成一片建立起來,加以農村傳統的習慣勢力和蘇維埃干部對于財政工作并不重視,財政方面的分散現象和各自為政在所難免。臨時中央政府成立以后,發現了這一問題并試圖加以克服,先后頒發了統一財政的條例和訓令,印發了統一的簿記表冊與單據,但是沒有取得明顯的成效。究其原因,鄧子恢認為是“因為各級政府歷來忽視財政工作,承襲過去自由開支的習慣,另一方面也因國庫制度沒有建立,所以一直到現在,只做到上級提款的工作,各級政府還不能實行預算決算制度”。③
由此可見,這些問題是必須解決的當務之急。鄧子恢就從這里入手,創建中央蘇區規范統一、富有成效的財政經濟體制。經過調查研究,他簽發了題為 《目前各級財政部門的中心工作》(以下簡稱《工作》)的訓令,并在《工作》開頭直率地指出了蘇區財政工作對于“國家命脈”、革命戰爭和“整個階級政權”的極端重要性,以及當前存在的“壞現象”:各級政府忽視財政工作,收支沒有預算,稅收制度沒有建立,各處亂打土豪,貪污浪費,會計糊涂。“特別是財政部本身工作沒有建立,財政部長日常只做些管帳管錢的會計工作,因此一般政府財政不能獨立,只依靠打土豪,依靠紅軍籌款過活。這些財政上壞的現象,充分證明各級政府不了解財政工作在階級政權上的重要作用。”①
鄧子恢針對上述問題,提出了八項應對措施的“中心工作”,以保證蘇區財政經濟的發展,支援反“圍剿”戰爭和鞏固革命根據地。中心工作包括統一財政收支、建立和整頓稅收制度、積極進行打土豪籌款工作、開展節省運動、建立和發展合作社組織、正確執行國家經濟政策、健全各級財政部組織、培養和造就大批財政人才。這一系列工作實際上是構建農村根據地財政經濟體系的完整規劃,反映了鄧子恢在這一時期創建中央蘇區財政金融、發展農村合作經濟的基本思路。
在《工作》中,鄧子恢把“統一財政收支,建立財政系統”列為八項中心工作之首,凸顯在緊張激烈的戰爭環境和農業經濟為基礎的條件下,這項工作的特殊重要性。當然,由于中央蘇區創建時間不久,各級蘇維埃政府的大部分精力用于戰爭和根據地的鞏固發展,對于財政金融缺乏規范有效的管理機制,財政收支各自為政,自收自支,造成很多弊端。特別是蘇區各級干部多為貧苦農民,習慣于小私有的小農經濟管理模式。所以,統一財政實際上還是反對分散主義、小團體主義、私有觀念、鋪張浪費等非無產階級思想的一場斗爭。鄧子恢同財政部人員以及國家銀行的毛澤民、曹菊如等,從1932年下半年開始,為統一財政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在財政、金融、稅收等方面積極探索,建立了一系列富有開創性的規章制度。
統一財政首先是統一稅收制度。當時,稅制非常混亂,各級蘇維埃政府都自征自收。中央財政部不僅不能得到這筆收入,連各地收到多少稅款也不知道。為此,鄧子恢于1932年8月16日簽發公布了財政部《關于統一稅收問題》第15號訓令。這份訓令規定:“從八月份起,凡土地稅、商業稅、山林稅以及店租、房租、礦產資金等各項租稅收入,各級財政部都應另立賬簿,如公債款一樣,分別收入,按月解繳上級,匯送中央或中央所指令之用途,并須按月將收入情形詳細報告,以便審查。”②為了與統一稅收的制度相配套,中央財政部專門設計了工業、商業、店房出租等統一的財稅收入登記表冊,印發各級財政部門如實填報,以求規范。此后不久,中央財政部相繼制定了各種稅收、租借的規章條例以及關稅征收細則,把各種稅收納入國家財政收入渠道。
有了統一的財政稅收,必須建立嚴格完善的國庫制度。鄧子恢同財政部和國家銀行工作人員經過調查研究,擬定了《國庫暫行條例》,規定國庫制度的原則是一切財政收入全部解交國庫;一切支出均須憑財政部簽發的支付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動用國庫款。上下級金庫之間賬目往來采用多聯單形式,即縣支庫的收款書為五聯單,省分庫為四聯單,總庫為三聯單。中央財政部簽發支付命令和下級金庫的解款書,也以不同聯數報知有關金庫。這樣,每筆收支從有關國庫直到財政部都可以同時記賬,上級財政部門對下級部門、中央財政部對中央蘇區各級財政部門的收支情況和庫存金額一目了然。這份條例報經中央政府人民委員會審定后予以發布,于1933年1月1日起付諸實施。
在厲行統一財政和創建蘇區財政經濟體制的工作中,鄧子恢還發現妨礙財政統一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混亂的會計制度。其中最突出的問題是收錢機關、管錢機關、用錢機關混在一起,財務賬目也不公開,各級機關自取自用,容易造成貪污、浪費、弄虛作假等弊端。另外,各種財政收支項目如土地稅、商業稅、行政費、軍事費等混雜在一起,不僅中央難以整理,而且各級會計人員也無從清理出一個確切的數據來。在會計制度的其他方面,還存在會計科目不統一、簿記單據沒有統一的格式、財務交接制度混亂等缺陷。
鄧子恢根據自己的財務經驗,結合中央蘇區財政的特點和實際情況,領導財政部制訂了規范科學的會計制度。1932年12月16日,鄧子恢簽發了財政部第十二號訓令,頒發統一的會計制度。這份訓令列舉了由于會計制度不健全而產生的種種問題之后指出:“這些缺點,都證明會計制度不確立,要統一財政,防止財政舞弊是很難的。要徹底統一財政,要防止財政上一切舞弊行為,非有健全的科學的會計制度不行。”①
為建立科學的會計制度,這份訓令作出六項規定:第一,要把收錢、管錢、領錢、使用等四個機關分開,不能混在一起;第二,各級收入及支出,都應按系統分別登記上報,以便中央隨時明了各級收入情況;第三,確定會計項目,各級收入開支規定統一的名稱與范圍;第四,確立預決算規則,實行預決算制度;第五,印制統一的簿記單據,確定記賬方法;第六,規定財政交接章程,交卸者應提出清單報告,接管者要憑單清理核收。在這些工作的基礎上,鄧子恢又領導財政部和國家銀行研究制訂了會計規劃、會計科目表、預決算規則以及各種簿記賬冊,連同經中央政府批準的國庫條例印發到各省、縣和各紅軍部隊,通令各地、各單位從1933年1月1日開始全面執行統一的財政制度。
為使蘇區各省、縣財政干部熟悉新的統一的財政制度,熟練掌握統一的財政經濟改革,鄧子恢領導財政部和國家銀行開設了各種專業類型的訓練班。主要有銀行訓練班、金庫訓練班,還有根據新頒發的財政會計制度和預決算制度開設的財政人員訓練班。另外,他主持召開了省、縣兩級財政部長和銀行負責人會議,使大家充分理解金庫制度和各種財政制度的重要意義,并討論執行這些制度的具體措施。
在鄧子恢主持下,這一系列工作雷厲風行,極有成效。當時協助鄧子恢開展這項工作的曹菊如對此留下深刻的記憶:1932年的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為普設分支行而辦銀行訓練班。根據草擬的金庫制度,開辦金庫訓練班。根據草擬的財政會計制度、預決算制度等,開辦財政人員訓練班。“最后,由財政部長主持,召開省、縣財政和銀行負責人會議,討論金庫制度和各種財政制度的重要意義,以及執行這些制度時可能發生的問題并及時加以解決。這一系列的籌備工作就緒后,遂于一九三三年一月一日開始了金庫系統工作。各種財政制度也同時開始實行。”②
鄧子恢和財政部的這些工作,得到了臨時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的支持。1932年12月27日,中央政府批準財政部關于統一財政的各項規章制度,由毛澤東領銜簽發《中央人民委員會訓令(第八號)》,通令“各級機關各紅軍部隊,及一切地方武裝,必須深切了解統一財政在政治上軍事上的重要作用”,自1933年1月1日起執行財政部頒發的各種財政制度和條例。③
這樣,經過約半年的努力,鄧子恢初步完成了對中央蘇區財政制度的統一工作,創造性地建立了一整套財政金融體制,不僅為中央蘇區的財政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而且為其后中共創建新民主主義以至社會主義的財政經濟和金融體制開拓了一個新的起點。誠然,在戰爭歲月中的農村革命根據地摸索建立起來的這套財政經濟體制,不可能盡善盡美。但是由此構建起來的蘇維埃國家的財政機制,在以后一年多的時間里“始終準確順利的進行,很少發生故障,一直到準備長征時,才停止工作”。④
(蔣伯英,中共福建省委黨校教授,《黨史研究與教學》雜志原主編)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鄧子恢研究》(項目號:16BDJ00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①相關研究成果有《鄧子恢傳》編委會:《鄧子恢傳》《鄧子恢文集》,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許毅主編:《中央革命根據地財政經濟史長編》,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趙效民:《中國革命根據地經濟史》,廣東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裘有崇、楊期明編著:《信用合作起源與發展》,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鄧子恢:《鄧子恢自述》,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蔣伯英:《鄧子恢與中國農村變革》,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①《關于剪刀差問題》(1929年9月3日),蔣伯英主編:《鄧子恢閩西文稿(1916—1956)》,中共黨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133頁。
②《鄧子恢自述》,第75頁。
③《鄧子恢自述》,第76頁。
④《鄧子恢自述》,第76頁。
①《合作社條例》(1930年5月),《鄧子恢文集》,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9~30頁。
②《合作社條例》(1930年5月),《鄧子恢文集》,第29頁。
③《鄧子恢自述》,第76頁。
①中央財政人民委員部:《合作社綱要》,1932年9月。
②許毅主編:《中央革命根據地財政經濟史長編》下冊,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61頁。
③孔永松、邱松慶:《閩粵贛邊區財政經濟簡史》,廈門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92頁。
④《紅色中華》第31期,1932年8月30日。該文收入《鄧子恢文集》時標題改為《發展糧食合作社,鞏固蘇區經濟》。以下所引該文內容均見《鄧子恢文集》,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8~44頁。
⑤《鄧子恢文集》,第41頁。
①《鄧子恢文集》,第42頁。
①鄧子恢編著:《我的自傳》(1956年),《鄧子恢自述》,第9頁。
②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土地問題決議案》(1929年7月27日),中共龍巖地委黨史征集領導小組、龍巖地區文管會編:《閩西革命史文獻資料》第2輯,第132頁。
③《閩西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宣言及決議案——借貸條例》(1930年3月24日),中央檔案館、福建省檔案館編:《福建革命歷史文件匯編(1930年)》甲14冊,第67頁。
④許毅主編:《中央革命根據地財政經濟史長編》(下),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33頁。
①《鄧子恢自述》,第50頁。
②《鄧子恢自述》,第75頁。
③《關于剪刀差問題》(1929年9月3日),《鄧子恢閩西文稿》,中共黨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133頁。
④蔣九如主編:《福建革命根據地貨幣史》,中國金融出版社1994年版,第249~255頁。
⑤張鼎丞:《中國共產黨創建閩西革命根據地》,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版,第41頁。
⑥《閩西第二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決議案——修正財政問題決議案》(1930年9月), 《閩西革命史文獻資料》第4輯,第184頁。
①汪安國:《東固平民銀行》,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東固·贛西南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07年版,第285頁。
②《鄧子恢自述》,第75頁。
③《財政人民委員部一年來工作報告》,《紅色中華》第39期,1932年11月7日。
①《鄧子恢文集》,第45頁。
②《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財政人民委員部訓令(財字第十五號)——關于統一稅收問題》,1932年8月16日,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①《中央財政人民委員部訓令第十二號——統一會計制度》(1932年12月16日),《紅色中華》第46期,? 1933年1月7日。
②曹菊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工作的部分情況》,載《回憶中央蘇區》,江西人民出版社1981版,第373頁。
③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6)》,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48頁。
④曹菊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工作的部分情況》,載《回憶中央蘇區》,第37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