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新中式”設計中中國吉祥圖像應用研究

文 孔 梁

在經濟全球化的進程中，隨著經濟力量的角逐，不同文化之間也在進行著激烈的碰撞。西方價值觀的強勢滲入，一度引起了社會各層面對于中華文化“失語”的擔憂。近十幾年來，在政府大力倡導和民間的積極響應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弘揚成為新時代的文化熱潮，“新中式”設計風格也在這一時期悄然出現并迅速發展，影響到建筑設計、平面設計、產品設計、服裝設計、環境設計等各個領域。這恰恰是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折射出，民眾的審美意識是當下經濟不斷發展、國家綜合實力不斷提升、民族自豪感不斷加強的環境下，形成的自覺的文化訴求——民族意識的自我覺醒和復蘇。中國的傳統吉祥圖像在“新中式”設計中的應用，是傳統的文化元素與新觀念、新材料進行的巧妙融合，是實現當代審美語境下的再創造，是“新中式”設計風格的最顯著特征。

一、中國吉祥圖像集中體現了中國文化的特征和傳統審美的趨向

“吉者，福善之事；祥者，嘉慶之征。”（唐代成玄英《莊子疏》）中國吉祥圖像起源于上古先民描繪勞動生活并形成的自然崇拜、圖騰崇拜，表達著對不可知的敬畏，對萬事萬物的祝福，對生活趨吉避兇的意愿，反映著至善至美的本質。中國傳統吉祥圖像忠實地反映了歷史的變遷，經濟與社會的發展，將宗教、地域、民族等多種元素和諧統一地表現出來，具有中華文化典型的特征——在兼收并蓄中傳承發展。

“中國傳統文化圖案在民族心理的基礎上是一種潛移默化的繼承和發展。因此，吉祥圖案有著豐富的內容、美好的象征寓意、多樣的表現形式，它作為人們的精神財富，成為我國人民為實現內心愿望的一種寄托和藝術形式。” 所謂“圖必有意，意必吉祥”，從早期的彩陶抽象幾何紋樣圖案，到青銅時代的器具紋樣，漢畫裝飾藝術，民間的各種裝飾紋樣以及中國歷代圖形符號等，都被約定俗成地作為美好意義的象征或符號。中國吉祥圖像的運用追求主觀之情與客觀之景的情景交融，追求現實之實與虛構之虛的虛實結合，呈現出中國獨有的審美意境。

二、“新中式”設計需要從傳統中尋找根脈

在傳統的中式設計中，首先，遵從“禮”的要求，講究尊卑長幼之序；其次，注重“中”的理念，追求中正平和的中庸之道；其三，崇尚“意”的理念，表達出道德修養境界；最終達到“和合”的目的，實現“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戰國，子思《中庸》）的理想。這些理念最具代表性的表達方式就是傳統的吉祥圖像，從題材上大體分為字符類、動物類、靈異類、植物類、人物類、綜合類，以龍蟒百獸象征官爵次第，以四靈概括四方和四季，以“桃”“蝠”“鹿”隱喻美好愿望，紅豆代表思念，栗子代表立子，竹子代表氣節，石榴代表多子多福等，不勝枚舉，形成了一套完備、豐富的語言體系，并且傳承有序，意義深遠。

“新中式”設計究其根本依舊屬于“現代設計”的范疇，具備“功能主義” 設計的特性。而“新中式”之“新”指的是在新的生活模式、新的市場環境、新的技術手段以及新的設計理念的前提下，提煉吸收中華傳統文化的元素進行再創造，使作品能夠符合當下審美風尚，滿足文化與市場的雙重需求。梁思成曾經提出：風格形式上“中而新”是上品，“西而新”為次，“中而古”再次，“西而古”是下品之下，不可取。當前，有大批優秀的“新中式”設計作品涌現出來，同時社會上也有更多的偽“新中式”存在，尤其表現在傳統圖像的應用上，五花八門，令人啼笑皆非。掐頭去尾，強行嫁接的有之；不求甚解，生搬硬套的有之；為“古”而“古”，矯揉造作的亦有之。

“新中式”設計風格是新時代中國人文化觀、審美觀的外在表現之一，其精神內核依舊是中國傳統的價值觀的傳承和發展。無論是以怎樣的手法，怎樣的材料，怎樣的元素，最終體現的仍然是中國人的道德準則，中國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這才是“新中式”的根和魂。

三、中國吉祥圖像在“新中式”設計中的運用原則

中國吉祥圖像題材廣泛，種類繁多，具有地域性、宗教性、民族性等多重特點，不同的圖像有不同的內涵、語意，因此在應用上要究其源，解其意，傳其神。

中國是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吉祥圖像也歷經了幾千年發展。以橫向視角審視流傳至今的吉祥圖像，其鮮明的地域特征、宗教特征、民族特征以及歷史階段特征，往往各成體系，各表一枝，因此在創作之時尤其要注意這些特征和區別。比如，不宜把道家和佛家的吉祥圖像組合在一起，不宜把民族風格迥然不同的圖像組合在一起，不宜把不同時代風格的圖像組合在一起，甚至要注意一些傳統的避諱和禁忌。究其源，選材之時應該先了解素材的根腳和脈絡，歸屬的基本類別，避免簡單的堆砌和生搬硬套。

從傳世的優秀作品中我們不難看出，吉祥圖像作為一種內涵豐富的藝術語言，以歸納、夸張、抽象、隱喻、諧音等多種創作手段，通過獨立、組合、重復組合、多類組合等方式，起到烘托氣氛營造特定意境的作用，與使用的環境緊密聯系，達到祈福、崇拜、彰顯品位、推崇德行等目的，往往成為整體作品的點睛之筆，使其整體風格躍然而出。解其意，就是在“摘取”和運用素材之時要理解圖像本身所蘊含的意味，也就是語境，與新作品協調統一，達到“意”的延續。

基于歷史的創作環境，傳統的吉祥圖像的內涵很難表達出當代的審美語境，因此根據現實的設計意圖對傳統素材進行解構和重組進行再創作，才是“新中式”中“新”的價值體現。這種再創作更需要避免簡單移植、拼接造成的“詞不達意”，而是一方面對素材歷史、內涵有著深入的認識，一方面對當代設計理念有著準確的把握，基于當代審美觀，依托嫻熟的技法，處理抽象的細節關系，以新理念對傳統的吉祥圖像進行新的演繹，創作具有當代價值的設計作品，體現本土文化特色。傳其神，就是要達到“神似”，是“新中式”設計對傳統吉祥圖像使用上更深層次的追求，是對傳統文化符號形而上的精神繼承。

辟雍廣場

四、傳統吉祥圖像在“新中式”設計中的引用對于當代文化建設的現實意義

首先，在于對傳統的接續。將蘊含中國傳統美學、哲學、歷史、文學、民俗的吉祥圖像融入現代生活中，引發人們的民族認同感和自豪感。第二，在于設計語言的發展豐富。中華文化在發展進程中，從來不排斥外來文化，“西學東漸”“東學西漸”，中外文化始終是在相互影響、不斷交融的。在全球化的歷史背景下，“新中式”的設計語言從不是建立文化的壁壘，而是為了適應當代環境，以“中而新”的語言發出中國聲音，而傳統元素是其中最嘹亮的音符。第三，在于體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傳統吉祥圖像的根本作用就是表達人民納吉迎祥的意愿，是民族文化和情感的重要載體。在新時代，吉祥圖像的應用被賦予了時代精神，代表著中國人積極的生活態度。第四，在于社會的教化意義。吉祥圖像藝術是傳統文化的結晶，是傳統道德倫理規范與藝術審美的結合體，富含哲理性和審美情趣，是人民道德訴求的現實載體。通過傳統吉祥圖像的當代應用，宣揚社會道德規范與社會倫理，能夠對社會風氣起到良好的導向作用，具有極大的社會教化意義。

在謀求民族偉大復興的進程中，設計工作者需要秉承“古為今用”“洋為中用”的理念，在掌握新理念的同時積極汲取傳統文化的滋養，使作品能夠傳達文化底蘊和時代精神，在國際的舞臺上發出中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