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姬

新加坡的標志:魚尾獅。
距離中國4000多公里的新加坡,只有上海面積1/9、人口只有上海1/4,卻走出了一條獨特的發展之路——經濟上是東南亞人均GDP最高的國家,現實主義外交使之在地區事務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軍事上被視作“東南亞的以色列”……
2020年10月3日,是中國與新加坡正式建交30周年紀念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當天給新加坡總統哈莉瑪的賀電中強調,過去30年,面對國際形勢風云變幻,中新兩國相互理解支持,與時俱進推進雙邊關系發展。兩國合作超越雙邊范疇,在地區和國際層面發揮示范效應。
中新兩國雖然正式建交時間并不長,但有著特別的親切感——新加坡華人占總人口70%,是中國以外唯一一個官方使用簡體漢字的國家,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被稱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習近平形容新加坡為“親密而特殊的伙伴”。
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東方龍和魚尾獅又將共同舞出怎樣一片天地,十分值得期待。
新加坡雖然是一個相當年輕的國家,但有據可查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臘學者托勒密的《地理志》。當時這里被稱為“薩巴拉港”(Sabara)。位于馬來半島最南端的新加坡,因為緊挨馬六甲海峽而地理位置優越,且水深港闊,歷來都是海上貿易中轉站,素有遠東的“直布羅陀”和“遠東十字路口”之稱。
從公元4世紀開始,大量來自阿拉伯、中國的船只途經這里,絲綢、瓷器、香料等貨物在此轉運。可以說,新加坡作為重要的轉運、補給中心,在開拓海上貿易以及促進東西方文化交流上功不可沒,這一功能定位也沿用至今。
8世紀以后,這里被稱為“淡馬錫”,意為“海上之城”。隨后1000年,新加坡先后被三佛齊王國、馬六甲王朝和柔佛王國統治。“新加坡”這一詞,就是源于1160年三佛齊王國的一位王子因沉船踏上淡馬錫,意外看到一頭獅子認為是吉兆,就在這里定居并建立王國,取名信訶補羅(Singapura),在梵文中意為“獅城”。
1819年,新加坡成為英國的殖民地,這也給獨立后官方語言之一定為英語埋下伏筆。新加坡開埠后經濟迅速發展,并從東南亞和印度招募了大量勞工入境,這些勞工的后代就形成了今天的新加坡主要人口之一部分。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新加坡被日本占領了三年。雖然戰后又成為英國的直轄殖民地,但此時的新加坡已經萌生了獨立的念頭。1961年,馬來亞提出成立“馬來西亞聯邦”,包括馬來亞、新加坡、沙撈越、沙巴和文萊。這一提議受到1959年出任新加坡首位總理的李光耀的贊同。
1963年9月,馬來西亞聯邦正式成立,但馬來西亞聯邦政府和新加坡政府合并后就分歧不斷。2年后的1965年8月,42歲的李光耀含淚在電視中宣布新加坡脫離馬來西亞聯邦并獨立,新加坡共和國正式成立。李光耀在回憶錄里表示:“新加坡不是個自然形成的國家,而是人為的。它原是個貿易棧,英國把它發展成為全球海上帝國的一個樞紐。我們把它集成過來,卻沒有腹地,就像心臟少了軀體。”

1978年11月,李光耀在新加坡機場歡迎鄧小平。
新加坡的發展之路,成為日后中國改革開放學習的榜樣之一。
為了生存下去,缺乏自然資源的新加坡開始一連串的措施來發展工業及經濟,很快成為東南亞重要的金融和轉口貿易中心,成為當時的“亞洲四小龍”之一。與此同時,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大幅度提高,住房、教育、交通等問題都得到解決。
新加坡的發展之路,成為日后中國改革開放學習的榜樣之一。
在新加坡市中心流淌的新加坡河,岸邊矗立著一座中國領導人鄧小平的銅像。正是這位睿智的小個子政治家,在古稀之后奏響了兩國建交的序曲。
1965年獨立后,當時國際社會正值冷戰時期,新加坡又是中國以外唯一一個華人人口占主導的國家。為了取得西方世界的認可,也同時避嫌,新加坡刻意與中國保持一定距離,一門心思發展本國經濟。
1976年5月,李光耀第一次訪華。83歲高齡的毛澤東抱恙會見了53歲的李光耀。李光耀明確表示,中國是亞洲的大國,新加坡不可能也不會反對中國,中國越強大,對新加坡越有利。新加坡與中國有共同的歷史文化與傳統,許多觀點也很相似,只是建交的時機還不成熟,但要努力發展經貿合作關系。
1978年11月,中國第二代領導人鄧小平對尚未建交的新加坡進行了首次訪問。據中國駐新加坡第一任大使張青回憶,鄧小平時任政府第一副總理,新加坡在接待中給予了高規格的禮遇。這次訪問中,李光耀向鄧小平詳細介紹了新加坡獨立之后的發展進程和經濟策略。經濟學家吳慶瑞作為副總理陪同鄧小平實地考察了新加坡裕廊鎮工業園區、港口、居民區。回國后,鄧小平即在當年12月召開的中共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上,提出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實行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重大決策。
沒有建交的兩國領導人實現互訪,這在世界外交史上實屬罕見。
20世紀80年代初,中新建交暫緩而經貿先行,先后簽訂了8項經貿協定。1980年6月兩國達成協議,互設商務代表處,工作人員享受外交特權,可以辦理簽證業務。商務代表處設立后,兩國增進了商貿合作,友誼也得到了發展。
1975年3月,應中國邀請,新加坡外長拉賈拉南訪華,出于對新加坡外交策略的尊重,周恩來總理并沒有提及建交一事,而拉賈拉南主動轉達了李光耀的意見,表示新加坡不能走在鄰國前面與中國正式建交。
原來,新加坡北隔柔佛海峽與馬來西亞緊鄰,南隔新加坡海峽與印度尼西亞相望,因此李光耀的意見主要出于對于新加坡的安全考慮。
1974年,馬來西亞與中國建交。中國和印尼的關系比較復雜,1950年建交后1967年斷交,直到1990年才復交。
1990年7月,李鵬總理訪問印尼,簽署復交協議后,順訪新加坡。67歲的李光耀表示,“今年底我將卸任總理一職,希望今年10月訪華,會見中國新一任領導人。我衷心希望在此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完成兩國建交的歷史使命。”值得注意的是,1990年代初期的中國,在國際社會受到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抵制,這時的新加坡主動提出建交,顯示了這個國家的外交獨立和中立原則。
經過兩國的共同努力,中新建交談判在很短的幾個月內高效完成。1990年10月3日,中新兩國外長錢其琛與黃根成在聯合國總部簽署了建交聯合公報,宣布兩國正式建立大使級外交關系。李光耀終于在其總理任期的最后時刻,實現了這一重要的歷史任務。

1993年4月27日,海協會會長汪道涵與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在新加坡海皇大廈舉行“汪辜會談”首次會議。
中新建交后,最直觀的成果就是經貿合作遍地開花。
根據中國駐新加坡第二任大使楊文昌的回憶,當時中國經濟發展經歷了一段迷茫,在1992年鄧小平“南方講話”中提到中國可以向新加坡學習后,中國國內掀起了一股新加坡熱。李光耀也適時提出兩國建立一項特殊合作的想法,這就有了1994年成立的蘇州工業園區。
在經濟方面,中國學習新加坡模式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如何招商引資和建立工業園區,為企業提供配套服務,以此來吸引世界各地的投資,激發經濟活力。蘇州工業園區的設立和發展都曾經歷各種曲折,但不可否認這一項目為兩國都帶來了實際好處,到了2013年新加坡已超過歐盟28國對華投資總和,成為中國大陸最大投資來源國。如今的蘇州工業園區,有96個國家4000多家企業投資。
有了蘇州工業園區這個成功范例,新加坡和中國接著展開第二個、第三個政府間合作項目,即天津生態城和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這些合作項目都契合了中國在不同發展階段的需要。
如今,新加坡與中國7省市建有經貿合作機制,同上海市建有全面合作機制。
2020年9月4日,上海市—新加坡全面合作理事會聯合主席視頻會議舉行。滬新理事會上海方聯合主席、上海市市長龔正表示,新冠疫情發生后,兩國政府和各界互施援手、守望相助,上海與新加坡相互支持,充分體現了“患難見真情”的精神。上海與新加坡共處于“海上絲綢之路”,有著很好的合作基礎和優勢。
滬新理事會新加坡方聯合主席、新加坡教育部長兼財政部第二部長黃循財表示,新加坡與中國及上海保持了全面及多方位的合作。滬新理事會建立以來,兩地在“一帶一路”建設、金融合作、科技創新、營商環境、城市治理、人文交流等領域都取得了長足進展。當前,新加坡正穩步推進復工復產復市,保持貿易和供應鏈開放,新加坡鼓勵企業積極參與第三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
如今,新加坡與中國7省市建有經貿合作機制,同上海市建有全面合作機制。
新加坡基于儒家文化的國家治理經驗也成為中國國家和城市建設學習的典范,如今國人耳熟能詳的“花園型城市”、“智慧城市”等概念無一不源自新加坡。作為一個國土狹小、資源匱乏的城市型國家,新加坡高度重視綠色環保節能建設,主要體現在構建智能交通系統、發展清潔能源、推廣“綠色建筑”、廢水利用、垃圾處理等方面。

蘇州工業園區。
此外,中新兩國在科技、教育、文化、軍事等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也日益密切。
新加坡國土面積狹小,沒有戰略縱深,因此必須能夠御敵于國門之外。為此,李光耀提出了著名的“毒蝦”理論,即新加坡應成為“能產生劇毒的小蝦”,既能“與魚群共存,又不會被大魚”吞掉。新加坡建國后為了建軍頗費周折,最終在以色列協助下建立起軍隊。
由于新加坡軍隊很難找到訓練的空間,因此,新加坡的軍事訓練大多在別國進行。據悉,新加坡有兩個戰斗機分遣部隊、一個運輸機分遣部隊和一個直升機分遣部隊在美國受訓。此外,法國、文萊和澳大利亞也有新加坡空軍訓練場地。
新加坡雖然從未與臺灣當局建立任何公開的官方關系,但1975年雙方簽署了軍事交流計劃——“星光計劃”,新加坡組建了一支由步兵、炮兵、裝甲兵和突擊連隊組成的“星光部隊”,定期輪流到臺灣訓練。由于新加坡和臺灣當局的微妙關系,1993年“汪辜會談”舉辦地放在新加坡顯得合適。
在海峽兩岸交流問題上曾經出力的新加坡,在香港問題上也立場清晰——在面對“港獨”勢力的時候,李光耀的長子、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和夫人、新加坡淡馬錫集團CEO何晶不時發出正義之聲。例如,2019年中國香港“修例風波”時期,何晶多次發文批評譴責香港暴徒破壞社會秩序,為支持嚴正執法的香港警察,還轉發了相關推文。

天津生態城。
與此同時,自越南戰爭以來,新加坡一直與美國保持著密切的防務關系,但卻有意識地避免成為美國正式的盟友。處于眾多大國利益交匯點的新加坡,自身的生存和發展取決于各方的力量平衡。出于確保“均勢”的考慮,新加坡一直在中美之間進行平衡。
美國總統特朗普上臺以后,中美貿易摩擦愈演愈烈,全球新冠疫情加劇了這種緊張。2020年6月,68歲的李顯龍在美國《外交事務》刊發署名文章《危險的亞洲世紀》,指出亞洲國家不希望在美中之間作出選擇,更不希望被迫“選邊站”。它們希望與雙方保持良好關系,這才是符合各國人民根本利益的選擇。文章說得明白:“它們承受不起疏遠中國的代價”。
站在建交30周年的新起點,中新雙方必將共同鞏固維系當今世界的國際多邊架構、推動兩國關系邁上更高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