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玲
[摘要]21世紀,“漢服熱”大行其道。漢服不再是單純的蔽體服飾,而是漢服群體自我呈現和戲劇表演的符號,其文化符號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同時,漢服群體的戲劇表演給“漢服熱”帶來新的機遇,也為當今傳統文化復興提供新的發展路徑:將戲劇表演內化為表演者的本質。
[關鍵詞]漢服;符號表演;自我呈現
近年來,大街上不時有青年身穿寬袍大袖,頭戴發簪步搖,異于常人的裝束引人回看,這些穿著如古人的趣緣群體被稱作“漢服群體”。
漢服群體為何選擇漢服作為符號,漢服在“漢服熱"潮流詮釋什么符號意義,漢服群體的個人表演和群體表演動機又是什么?筆者將運用戈夫曼的擬劇理論分析,試圖解釋這一流行現象。
一、漢服群體表演的符號環境變遷
(二)“漢服”群體興起的社會背景
1.經濟發展為“漢服熱”提供物質基礎
隨著經濟水平提高,人們更加青睞服飾的審美性,漢服因典雅精美受到追捧,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身穿漢服出行。目前,中國大陸高校參加以“漢服”和“傳統文化”為主題的學生社團成員至少4萬人,其影響和覆蓋人群則以數百萬計,愛美又崇尚時尚的青年人自發加入“漢服熱”潮流,他們不僅著迷于漢服的復古之美,更醉心于其深厚文化內涵。需求的增長推動市場的火爆,2019年9月2日,根據央視財經頻道《經濟信息聯播》報道,目前全國漢服市場的消費人群估算已超過200萬,產業總規模約為10.9億元。
2.社會對多元文化的包容
多元文化是指隨人類社會進步,文化更新轉型加快,不同的文化層出不窮并服務于社會發展。漢服是漢民族服飾文化,漢服文化作為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它的傳承是21世紀傳統文化復蘇的表征。
近代,漢服第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是2003年,王樂天身穿漢服走上鄭州街頭宣稱復興漢服,大眾多為漠不關心。2010年,成都一女市民身著曲裾,被路人誤認成和服遭到攻擊,十多年前,漢服是陌生的事物。目前社會倡導多元文化主義,鼓勵主流文化和“亞文化”和諧共存,寬松的社會氛圍下,人們逐漸了解和接受小眾的漢服文化。漢服是漢民族傳統服飾的觀念被漢服群體發揚光大,得到不少人認同,2020年,“漢服”微博超級話題已擁有26.5億的閱讀量和40萬的粉絲,社會接受程度持續走高。
(一)漢服群體內部環境
1.文化自信的彰顯
提升文化自信,是當代中國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化建設、文化發展都是在既有的條件和基礎上進行的,也就是說,必須繼承歷史上留下的已有的文化。叫服飾是文化的載體和傳播媒介,漢服是漢民族服飾文化的傳承,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2003年,王樂天的舉動打破了漢族傳統民族服飾缺失的僵局。伴隨國內傳統文化復興浪潮,越來越多的人效仿王樂天,人們繼承和推崇中國傳統文化,在互聯網時代尋求與千年前的共鳴,這是“文化自信”的彰顯。
2.個性服飾與個性的彰顯
人們輕車熟路地使用特定的裝備來美化自己,其中最常見的是利用物質財富展現所屬社會階層。購買昂貴的漢服能體現個人的消費能力,此外,漢服群體成員基本學習過傳統技能:彈奏古琴類古典樂器,或書法繪畫茶藝,其穿著和審美情趣與古代貴族不謀而合。服飾是一種最容易被他人識別的個性表現,漢服群體選擇漢服作為個性服飾,一則借漢服傳達自己傳統文化繼承者的信號,其次表明自己較高的社會地位。
二、漢服群體的自我呈現和表演
(一)漢服的文化符號特征
“漢服”一詞在歷史上并不常用,并非一個固定用語,而是有很多其它類似稱謂,彼此可相互替代。又被稱為“衣裳”、“漢衣服”(《漢書·西域傳·渠犁傳》)、漢衣冠、“漢裝”(《清史稿·宋華嵩傳》)、“華服”、“唐服”(《新唐書·吐蕃傳》《舊唐書·回紇傳》)等。“漢服”其實是21世紀初葉的一個新詞,目前,它可被理解為是對漢民族傳統服飾的概約性簡稱。國“漢服”歷經千年期間,不斷融合各民族服飾的特點。雖然如此,漢服的造型或款式仍可以被簡略化歸納為“交領右衽”“褒衣廣袖”“系帶隱扣”幾個明顯特點。
衣裳制是漢服最高級也是最基本的樣式,“黃帝、堯、舜垂衣裳而治天下,益取自乾坤”(《周易·系辭下》),是說上衣下裳的形制是取天意而定,是神圣的,代表天人合一。州漢服的出現及定型意味著華夏文明的誕生進步。除了衣服樣式,漢服還有包括首服、發式、面飾、鞋履、配飾等共同組合的整體衣冠系統,漢服紋飾喜歡采用帶有吉祥寓意的圖案:“六合同春”“錦上添花”等,穿戴者依據不同情況選擇合適的紋飾:婚宴使用“鴛鴦同心”,壽宴則是“龜鶴齊齡”。從服飾的文化符號來看,漢服群體選擇漢服作為表演符號,是為了漢服豐富的傳統文化內涵。
(二)從個人日常生活到群體表演
1.由服飾到行為:特定符號下的日常表演
日常生活表演和正式舞臺表演存在區別,因為日常生活的表演是即刻呈現,沒有完整的劇本。漢服是一種特殊的文化消費符號,被漢服群體賦予暗示性的結構性意義和符號價值,因此,穿戴漢服的漢服群體成員在現實中行為都帶有無意識的“表演”。他們選擇與之相應的飾品和行為舉止,不自覺地投入扮演角色一舉止有度的古典文化宣傳者。更有甚者會通過精心設計的“表演動作”刻意誘導觀眾,影響觀眾評判自己。兩者目的都是向觀眾傳達出個體表演者的獨特性。
(1)設立獨特個人前臺
“表演”:是個體持續面對觀察者所表現出的、并對那些觀察者產生了某些影響的全部行為。那么,用“前臺”來指稱個體表演中以一般和固定的方式有規律地為觀察者定義情景的那一部分就很適宜了。11-個表演者只有傾向在特定的前臺進行具體的工作,才能使他的行為呈現出特定意義和穩定性,這個表演前臺作為“集體表象”的窗口有效地展現個人和所屬群體,與此同時也會成為個人獨特的標識。
漢服群體的獨特個人前臺具有清晰辨識度。他們把漢服運動作為固定表演“前臺”,把個人表演角色設定為傳統文化宣傳者,穩定地傳達“倡導傳統文化”的積極意義。
(2)舞臺戲劇的實現
個體的活動若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就必須使他的活動在互動過程中表達出他所希望傳遞的內容。事實上,表演者不僅要在整個互動過程中表現出自己聲稱的各種能力。而且,還需要在互動的某一瞬間表現出這種能力。間這種刻意塑造、保持的形象是表演者預先設定的“角色",個人在扮演角色持續面對觀眾時所表現的、對觀察者產生影響的全部行為都被看作是舞臺表演的一部分。
為了舞臺戲劇得到完美呈現,漢服群體必須把足夠精力放在觀眾看到的地方。他們學習并且遵守群體約定俗成的規矩,用統一的妝容舉止作為個體乃至群體形象的舞臺展示。最重要的是,成員在漢服文化上必須有著獨到深刻的見解,表演過程中才能和觀眾互動時進退有度。
2.群體統籌協作進行“表演”
除了個人活動,漢服群體還經常舉行集體活動。筆者在這里把集體活動參與者分為兩類:一是正式漢服群體組織的固定成員,二是沒有組織的自由個體。在進行集體活動時,正式漢服群體組織肩負著主要組織任務,自由個體是游離的參與者。
以西塘古鎮漢服文化周開幕式為例,目的主要是向五湖四海的愛好者展示漢服魅力。在開幕式舞臺上的表演劇班隸屬于正式漢服群體組織,他們承擔不同的角色,扮演王公貴族、貴族小姐、侍女丫鬟等。表演過程中表演劇班和觀眾相互配合,闡釋漢服在這一場景的發生意義,舞臺上固定的漢服表演者和臺下的觀眾志趣相投,共同完成了這場鏡中我式的群體“戲劇表演”互動,舞臺上表演者示范提供了一種共通的符號集合及預設性的意義共存,限定了群體規范和漢服概念范疇,接下來這一概念又被雙方復制模仿,漢服的意義價值在一場群體戲劇表演中實現了有意義的溝通。
(1)后臺區域:合作組織上演閑談
表演劇班無論是固定劇班還是臨時戲班,在預演前,表演者都要在遠離觀眾關注區域的后臺進行“閑談”。內容通常是提出上一次表演的不足,預設下一次表演,最后通過全體成員的“確定”表演事宜:制定好新的立場和位置,商量什么樣的表演內容可以吸引觀眾。這些商量事項成為下次行動的佐證,亦被后來者借鑒。
(2)前臺區域:通過“劇班共謀”及時糾錯
戈夫曼指出“劇班共謀”是任何一種密謀溝通,這和小心的溝通方式不會對表演者營造給觀眾的假象造成威脅。在觀眾看到的表演前臺,群體成員進行角色互動會傳遞大量的信息。為避免觀眾意識到表演期間傳遞出與情境定義不符合的東西,劇班內成員會運用事先的秘密暗號溝通,進行表演時按照“共謀”的程式維持表演的角色呈現,保護表演劇班營造的舞臺效果。
(三)表演過程的不協調
1.自我“無意姿態”導致表演崩潰
舞臺表演要平安順利地進行,劇班成員必須具備忠誠遵守約定的紀律和謹慎,才能使表演毫無破綻。漫不經心的動作會傳達不合時宜的影響,這些微不足道的姿態被稱作“無意姿態”。個體在表演過程中的無意姿態會對整個劇班表演造成嚴重后果,不僅破壞個體的表演角色形象,也對其他劇班同事的表演效果造成惡劣影響。
“無意姿態”的表演者多為“漢服熱"跟風愛好者,究其原因,是其底蘊淺薄,對漢服群體內部表演規則陌生,最終表演時和預設表演角色相悖。這些事實暴露,會直接削弱和迫使自己和其他表演者作為情境定義一部分來表現出的自我,引起表演者和觀眾雙方的窘迫。不僅讓觀眾對漢服群體產生誤解,還限制了漢服深層次文化精神的傳播。
2.觀眾的不配合
一場成功的表演不僅需要表演者的盡心竭力,也需要觀眾的配合,觀眾也是表演過程的重要因素。在有觀眾注意力的接近表演或后臺的區域,不僅受到表演者控制,同時受到外來者控制。外來者是能夠提醒表演者的存在,是對表演者認同,稱贊演出的精彩;二是避免表演變成鬧劇,譬如小聲提醒表演者的失誤,或主動回避。作為外來者的觀眾大力配合,讓表演者更符合預設表演角色,但有的觀眾并不進入自己的角色狀態,使得表演者的行為顯得滑稽可笑。
三、“服”與“演”的融合:漢服群體的自我呈現
(一)尋找“漢服”的新“符號”定位
周星通過對漢服運動參與者“言說"的分析,指出漢服運動的理論精英和積極實踐者經常表現出文化上的優越感。如果漢服群體最終目標是在普通百姓生活日常中復活漢服,自身的文化優越感是目標的最大阻礙。因此,身為漢服運動主力軍的漢服群體需要自我下沉,讓漢服作為華夏禮制的“符號”得到世俗認可。同時,漢服不能僅是單純承載象征意義的符號,它本身還必須演變為一般民眾生活中具有現實意義的物品:“成人禮”或“婚禮”服飾,換句話說,漢服要有世俗化的現實意義。
(二)個體將“表演者”和“扮演角色”融為一體
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把個體分為“表演者”和“角色",他認為,個人所表演的角色和他的自我總是有點相似的,表現出來的自我看起來是確實可信的意象,舞臺上的個體和角色中的個體都竭力使觀察者相信他就是意象本身。有關這個個體的這一意象被接受了,因而他獲得了這種自我。"
漢服群體的表演動機也緣于此,他們使用恰當的舞臺和表演場景,用這些在場的象征修飾自己的表演,象征又被目擊者解釋。這些產生和維持自我的手段不只存在于個人身上,也存在多人組成的劇班,劇班成員利用舞臺,上的表演和修飾的道具,構成新的場景和自我。每個表演者在各個演出角色構建新的堅實的自我,把表演角色品性變為自己的一部分,讓表演者和觀眾越發相信這是表演者自身包含的品質。
安總的來說,漢服群體的表演角色不是真實的,但也不是騙子表演的人為角色,它是一種戲劇性效果,從呈現場景中滲透出來。成功的表演角色能使表演者將表演角色品性自我內化,也使得觀眾相信并對表演活動產生興趣,共同維護情境定義,最終實現漢服運動良性發展的目標。
結語
如今,“漢服熱”方興未艾,漢服群體的表演功不可沒。他們的堅持帶動更多人參與其中,正是如此,漢服文化的生命力才能像澄澈川流生生不息地流淌下去。“漢家衣裳,源遠流長,衣冠上國,禮儀之邦”,社會不妨對漢服的未來發展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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