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窺智能化戰爭

顏慧

一場戰爭往往孕育著下一場戰爭的雛形。從越南戰爭的“靈巧炸彈”到海灣戰爭的無人偵察機，從阿富汗戰爭的“察打一體”無人機、伊拉克戰爭的“背包”機器人到敘利亞戰爭中敘利亞反政府武裝襲擊俄空軍基地使用的無人機群，智能化武器逐步被應用于實戰。可以預測，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成熟和無人自主作戰平臺的大量列裝，智能化作戰力量將逐漸成為戰場的主角，智能化戰爭時代的大幕已悄然開啟。

自主式學習 智能化指揮

2016年3月，谷歌旗下公司DeepMind的人工智能系統“阿爾法圍棋”（AlphaGo）戰勝圍棋世界冠軍李世石，標志著類腦智能技術發展取得新突破。僅一年之后，DeepMind公司又設計了全新版的“阿爾法圍棋”，它從空白狀態學起，在無任何人類輸入的條件下，僅僅3天就能自學成才，最后以100：0的成績完勝2016年版“阿爾法圍棋”，40天內戰勝所有人工智能“前輩”，說明人工智能實現了從“算得快”向“學得快”的重大跨越。現在，人工智能正在從“模仿學習”“自我學習”向“跨域學習”邁進，這必將帶來全方位的智能化革命。

正如DeepMind團隊創始人、“阿爾法圍棋之父”哈薩比斯所說：“最終，我們想要利用它的算法突破，去幫助人類解決各種緊迫的現實世界問題，如蛋白質折疊或設計新材料。如果我們通過‘阿爾法圍棋可以在這些問題上取得進展，那么它就有潛力推動人們理解生命，并以積極的方式影響我們的生活。”可見，下圍棋并不是“阿爾法圍棋”的最終目標，DeepMind團隊希望能基于“阿爾法圍棋”來打造通用的、探索人類和宇宙奧秘的工具。

有人依此斷言，人類已進入智能時代。軍事領域是對科技前沿感知最敏銳的領域。當前，隨著人工智能等相關科技的飛速發展，對于其未來的潛在軍事影響，世界各主要軍事強國都高度關注。2016年6月，在“阿爾法圍棋”誕生僅三個月后，美國辛辛那提大學公布：該校開發的一套人工智能系統“阿爾法”，在空戰模擬對抗中，指揮仿真戰斗機編隊，擊敗了有預警機支持、有著豐富空戰經驗的美國空軍退役上校。“阿爾法”在空中格斗中調整戰術計劃的速度是人類的250倍，從傳感器搜集信息、分析處理到做出正確反應，整個過程不超過1毫秒。“阿爾法”的核心技術為遺傳模糊算法，它可以在與人類飛行員的無數次對抗中學習人類指揮決策經驗，逐漸達到并超越人類水平。“阿爾法”可同時躲避數十枚導彈并對多目標進行攻擊，還能協調隊友并觀察學習敵方戰術。該技術是人工智能在指揮控制領域的重大突破，將會引發指揮控制領域的革命。

事實上，早在2007年，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就啟動了關于指揮控制系統的研發計劃—“深綠計劃”，以期實現計算機輔助指揮員快速決策贏得制勝先機。其研發目的是將該系統嵌入美國陸軍旅級C4ISR戰時指揮信息系統中，實現指揮員的智能化指揮。2018年3月22日，美國空軍研究實驗室（AFRL）發布了一段名為《空軍2030—召之即來》的短視頻，將美軍未來空中作戰的智能化構想進行了推演。美空軍稱，為應對自主技術領域的挑戰，AFRL成立了“自主技術能力第三小組”（ACT3），用以推動軍用自主技術或機器學習技術的發展。ACT3正積極推動一些技術走向成熟，這些技術將為空軍所有的自主能力（包括運動和靜止）提供一種平臺，而該研究所催生的人工智能應用也將被引入到作戰系統中。

無人化、蜂群式編隊作戰

2018年1月6日凌晨，駐敘利亞境內的俄羅斯軍隊防空系統發現13個小型無人機接近俄軍事設施展開襲擊，其中10架無人機飛近赫梅米姆空軍基地，3架飛近塔爾圖斯港補給站。俄軍立刻采取反制措施—實施燈火管制并對來襲無人機發動電磁攻擊和火力打擊。電子戰部隊干擾迫降了6架，剩余7架則被“鎧甲S”彈炮合一防空系統全部擊落，俄軍人員裝備沒有任何傷亡損失。這是無人機集群作戰首次用于實戰。

俄羅斯軍事專家組對俘獲的無人機進行分析后發表聲明稱，恐怖分子使用的無人機是外表故意做舊的高新技術武器。這些無人機呈現出三大高新技術特點—機載航彈新、飛控技術新、集群戰法新。面對這一高新技術恐怖襲擊，俄軍交出了合格答卷。

其實，早在2015年，俄軍就將戰斗機器人投入到敘利亞戰場，取得了不俗戰果。當年12月，敘利亞政府軍在俄軍戰斗機器人的強力支援下，成功攻占“伊斯蘭國”武裝分子控制的拉塔基亞省754.5高地。俄軍投入一個機器人作戰連，包括6部“平臺-M”履帶式戰斗機器人、4部“暗語”輪式戰斗機器人、一個“洋槐”自行火炮群、數架無人機和一套“仙女座-D”指控系統。戰斗打響后，無人機首先升空，將戰場情況實時傳送到俄軍指揮系統。戰斗機器人在操作員操縱下發起集群沖鋒，抵近武裝分子據點100～120米后，用機槍、榴彈和反坦克導彈進行攻擊，敘利亞政府軍則在機器人后150～200米相對安全的距離上肅清武裝分子。遇到堅固火力點時，“洋槐”自行火炮群根據無人機和機器人傳回的畫面，實施精確炮擊，徹底摧毀目標。一邊倒的猛烈打擊令武裝分子毫無還手之力，77名武裝分子被擊斃，參戰的敘政府軍只有4人受輕傷。這雖然只是一場小規模的戰斗，卻開啟了機器人“組團”作戰的先河。

俄軍的這兩個戰例充分表明：信息化戰爭形態正在由“數字化+網絡化”的初級階段，向“智能化+類人化”的高級階段加速演進。美國科幻作家韋爾諾·文奇曾在《技術奇點即將來臨：后人類時代生存指南》一文中提出超級智能機器的理念，“30年內，我們就將獲得創造超級智能的技術方法……之后不久，人類時代就將終結”。在這里，“奇點”指的是機器在智能方面超過人類的那個點。這個詞出現在人工智能領域之前，它通常用于理論物理學，用以描述黑洞中央的重力中心，即在這個點上，物質自行坍塌。因此，今天我們雖然很難想象“奇點”到來的那一天戰爭將被引向何方，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將給戰爭帶來深刻的變革。俄軍在這次戰斗中的精彩表現，使電影里的“終結者”軍團走進現實，也折射出無人化作戰已成為智能化戰爭的新特點。

美軍于20世紀90年代末率先提出無人機蜂群作戰概念，并開展了一系列技術積累工作。近年來，在感知、數字化、組網和先進人工智能等技術支持下，無人機蜂群進入了發展快車道。目前，美軍正在加緊推進以“小精靈”“郊狼”等項目為代表的“蜂群”作戰技術研究，驗證和評估低成本無人系統集群技術的可行性。

“小精靈”項目于2015年9月由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發布。該項目可通過載機在防區外發射攜帶偵察或電子戰載荷、具備組網與協同功能的無人機蜂群，用于離岸偵察與電子攻擊任務，并在任務完成后對幸存無人機進行回收。“小精靈”項目分為三個階段：2016年3月為第一階段—系統設計階段，經費支持為1580萬美元；第二階段是為期一年的技術成熟階段；第三階段是為期約一年半的演示驗證機飛行試驗階段；最終在2020年前后實施飛行演示驗證。目前，該局設定的裝備規模是生產1000架“小精靈”無人機和25套載機設備。

“郊狼”無人機在美國海軍研究辦公室（STTR）資助下由先進陶瓷研究公司研制。這種無人機采用發射管發射，可在不依賴GPS導航的環境下，基于光電/紅外傳感器和慣導裝置進行導航。該項目已于2015年3月完成了9架無人機完全自主同步和編隊飛行的技術驗證。下一步，將在墨西哥灣開展艦基的無人機蜂群發射和飛行試驗。

未來的智能化戰爭

與信息化戰爭相比，未來智能化戰爭的對抗方式、作戰要素、決策方式、作戰樣式等都將發生顯著變化。

一是算法博弈成為制勝關鍵。在未來戰爭中，掌握算法優勢的一方，能快速準確預測戰場態勢，創新最優作戰方法，實現“未戰而先勝”的戰爭目的。美國辛辛那提大學開發的“阿爾法”人工智能系統，反應速度比人類快250倍，在模擬空戰中操控三代戰機擊敗了有人駕駛的四代戰機；2011年，美軍在捕殺本·拉登行動中，運用無人機和特種部隊協同配合，精準定位，從而成功擊斃目標。這些都是運用算法優勢提高戰爭效率的經典戰例。

二是機器主戰重塑作戰流程。在未來的智能化戰爭中，智能科技將滲透到戰爭全要素全過程，物聯網、智聯網與腦聯網成為戰爭的基礎，從而使得戰爭全息透明，呈現戰爭控制“有人”、戰場交鋒“無人”的狀態。智能化武器裝備將重塑作戰流程，包括：智能化情報偵察、智能化指揮控制、智能化攻防作戰。

三是智能決策優化作戰行動。隨著智能輔助決策技術和“云端大腦”“數字參謀”“虛擬倉儲”的出現，未來智能化戰爭的指揮決策由單純的人腦決策轉向人機混合決策、云腦智能決策和神經網絡決策。2018年，俄羅斯研制的人工神經網絡全自動軟件，能做到發現即摧毀。美軍研發的智能化決策工具，旨在縮短決策周期，提高決策效率。

四是極限作戰顛覆作戰樣式。在未來的智能化戰爭中，作戰空間和作戰領域將出現重大改變。作戰空間向立體、全維、全領域延展，作戰領域向極地、深海、太空等拓展，并向認知域、信息域滲透。由此帶來的是層出不窮的作戰樣式。如侵入式獨狼作戰—單套無人系統獨立作戰，具備滲透式偵察打擊能力，可突破敵方嚴密防御體系，執行隱蔽抵近偵察、目標監視跟蹤、精確打擊評估等任務；有人無人協同體系破擊戰—基于智能無人系統，在有人的參與下快速達成作戰目的，實現破敵體系的作戰樣式；母艦蜂群集群作戰—以母艦為運輸載體和指揮中心，運用飽和式突防、分布式殺傷、覆蓋式機動等手段，形成有人無人混合集群作戰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