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軟件出口狀況及未來展望

杜振華 王勍 朱碩

摘要：數字經濟的到來擴大了全球軟件貿易的規模。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增速有所下降，但絕對數值自2010年以來一直呈增長態勢。主要出口目的地為美國、歐盟、中國香港和日本等，信息技術外包在軟件出口中占壓倒性優勢。數字技術創新引領軟件出口轉型升級，工業互聯網APP、“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成為軟件出口新的增長極。但中國軟件仍存在被鎖定在價值鏈中低端難以突破、軟件產業生態需要統籌規劃等問題。同時，全球性新冠疫情給軟件出口帶來較大的不確定性，伴隨著軟件貿易規則競爭更加激烈、數字基礎設施的建立和完善以及人工智能與5G的發展將驅動軟件貿易的更快發展，中國軟件出口有可能逆勢而上并有所突破。

關鍵詞：軟件出口?信息技術服務外包?數字經濟?全球價值鏈

作者簡介：

杜振華，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國際經濟與貿易教研中心教授;

王?勍，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

朱?碩，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

各國數字化轉型的加快進一步擴大了國際市場的軟件貿易規模。軟件產業借助于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5G技術、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為國民經濟各領域、各產業“賦能、賦值、賦智”，不斷改善人們的生產和生活。通過與制造業、服務業和農業生產的融合，推動國民經濟各產業轉型升級，不斷產生新的模式和業態。與此同時，軟件產業本身的發展也步入加速創新、快速迭代、群體突破的新時期。軟件貿易作為數字服務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國際市場數字貿易規則的建立，軟件貿易的制度環境進一步完善，這一切為軟件貿易更快更大規模的發展提供了市場條件。

一、中國軟件出口現狀

（一）軟件出口規模持續增加，但增速下降

數字經濟的文明已運行在軟件之上，形成了人—機—物的融合。盡管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不斷擴大，逆全球化浪潮洶涌，前三季度世貿組織（WTO）全球貿易景氣指數（WTOI）分別為96.3、96.3和95.7，是繼2018年第四季度跌破100榮枯線以來，繼續徘徊在更低位。2019年全球貿易增長率為3.7%，為近9年最低。但中國數字經濟中的軟件出口卻逆勢而上。2019年，中國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規模以上企業超4萬家，累計完成軟件業務收入71768億元，同比增長15.4%。中國軟件出口規模繼續擴大，執行金額為434.81億美元（不包括嵌入型軟件出口），同比增長5.47%，增長速度比2018年下降4.33個百分點。2010—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規模從97.30億美元增長到434.81億美元（圖1），增長了3.5倍，是中國貿易增長最快的部門之一。正如網景（NetScape）創始人Marc Andreessen所說：軟件吞噬世界。

（二）接單效率提高

2010—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協議金額與執行金額規模都在不斷提高。盡管合同數在個別年份有所下降，但除2017年單位合同金額比上年稍有下降外，其他年份都在上升（表1）。單位合同執行金額由2010年的249206美元上升到2019年的750384美元（圖2），每單合同金額是2010年的3倍，說明接單效率持續提高。

（三）主要出口目的地分布相對穩定

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目的地維持了與2018年一樣的格局（圖3、圖4）。軟件出口雖然多達200多個國家和地區，但仍主要集中在美國、歐盟、中國香港、日本和韓國五個國家與地區，占中國軟件出口的73.54%。雖然近兩年中美貿易摩擦越演越烈，但2019年中國向美國出口的軟件仍達94.43億美元，僅比2018年下降0.5%。這說明在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今天，兩國在軟件等數字領域無論怎樣都無法擺脫對彼此的依賴。

（四）信息技術外包在軟件出口中占有極其重要地位

中國軟件出口主要包括軟件產品和信息技術外包（ITO）兩部分。ITO相對軟件出口，附加價值較低、利潤較少。2015—2019年，中國軟件產品在軟件出口額中的比重一直在下降（圖5），由5.12%下降到1.84%，2019年執行金額只有7.99億美元;而ITO則由94.88%上升到98.16%，2019年執行金額達426.82億美元。這說明中國軟件若沒有顛覆性的技術創新，向國際價值鏈高端攀升可謂難乎其難。

從軟件出口的內部結構看，中國軟件產品出口以應用軟件為主。軟件產品按功能分為應用軟件、系統軟件和支撐軟件。2019年應用軟件出口占84.90%，比2018年增長9.7%;系統軟件和支撐軟件分別為13.36%和1.74%，分別比2018年下降5.64%和4.06%（圖6、圖7）。ITO以信息技術研發服務為主，2019年執行金額達343.59億美元，占80%;運營和維護服務達71.32億美元，占17%;新一代技術開發應用服務達11.53億美元，占3%（圖8）。值得注意的是，新一代信息技術開發應用服務是離岸信息技術服務外包中的黑馬，增長潛力極大，主要包括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技術服務和其他新一代信息技術開發應用服務等，執行金額11.53億美元，比2018年增長154.53%，協議金額13.78億美元，比2018年增長201.39%（表2）。

（五）軟件出口扶持政策已見成效

在軟件出口上，中國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扶持政策。知識產權保護措施逐步加強，軟件產業正在全力打造創新升級版，軟件“賦能、賦值、賦智”作用正在加速和放大。

若懷：《我國軟件產業：軟實力跑出加速度》，《中國電子報》2019年10月12日。國家對首次通過“數據管理能力成熟度評估模型”（DCMM）二級、三級、四級評估認證的軟件企業，一次性分別給予最高20萬元、30萬元、50萬元的獎勵。2019年延續了軟件企業所得稅“兩免三減半”的優惠政策，不斷釋放企業創新活力，并使國內外投資更多參與和促進信息產業發展。這不僅能讓企業快速規范數據管理行為和提升數據應用技能，還能讓企業數據資產在生命周期內發揮最大效益，不斷提升市場競爭力。

修從濤：《軟件產業發展有哪些扶持政策，聽專家給你解讀》，齊魯晚報網，2019年10月17日。

（六）軟件出口區域呈現一枝獨秀局面

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執行金額前10位的省份為江蘇、浙江、上海、廣東、山東、北京、遼寧、四川、福建和江西。其中，江蘇可謂一枝獨秀，軟件出口執行金額為130.48億美元，是第二位浙江的2.4倍、第10位江西的23.6倍。浙江、上海、廣東、山東、北京5個省市基本處于同一數量級。10省市中，增長最快的是福建省，達33.53%（圖9）。

二、中國軟件出口特點

（一）軟件出口以內資企業為主

2019年中國軟件出口協議金額604.08億美元，同比增長7.70%;執行金額434.81億美元，同比增長5.47%（表2）。在出口執行金額中，按企業性質分，內資企業占51.89%，外商投資企業占38.99%，港澳臺商投資企業占9.16%（圖10）。其中，內資企業又以集體企業的出口為主，占29.15%;其次為股份有限公司占13.24%，而國有企業只占2.49%。說明軟件出口的競爭和市場化發展非常充分。

（二）數字經濟發展對軟件出口推動作用顯著

數字經濟的繁榮使人類形成互聯網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對軟件構成實質性依賴。軟件作為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的靈魂，已經成為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方向，驅動數字經濟蓬勃發展，推動智慧社會加速演進。軟件和信息技術外包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電子信息業、通信網絡業發展過程中，軟件定義發揮著重要作用。2019年軟件出口前10位的省市與數字經濟總量前10位的省市高度重合，具有明顯正相關性。

（三）數字技術創新引領軟件出口轉型升級

數字技術創新力度不斷加大。2002—2018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從不到1500億元增長至31萬億元，16年間增長208倍，年均增速達到38%。從創新產出看，2019年全國共完成計算機軟件著作權登記1484448件，同比增長34.36%。

張賀：《2019年我國著作權登記大幅上升》，《人民日報》2020年3月26日。原創能力由跟跑為主轉向多領域并跑和領跑。全球最大的開源代碼平臺上有超過3000個來自中國的開源項目;在云計算領域應用最為廣泛的3個開源項目中，貢獻前5名的企業里均有2家以上中國企業。5G通信行業是“軟件定義”的“主戰場”之一。此外，數字經濟時代，數據成為軟件產業發展的新動力。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讓感知無處不在、連接無處不在、數據無處不在。工業軟件推動制造方式向實體制造與虛擬制造融合發展，實現研發、設計、試驗、制造、服務在虛擬空間的仿真測試和生產，制造過程快速迭代、效率和質量顯著提高，成本快速下降。這一切推動國際市場對中國軟件的進一步需求。

（四）工業互聯網APP加速軟件出口

隨著數字經濟發展，制造業加速向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拓展，軟件定義、數據驅動、平臺支撐、服務增值、智能主導等特征日趨明顯。

中國信通院：《工業互聯網APP產業發展現狀及趨勢》，同花順財經，2019年8月28日。工業互聯網APP（以下簡稱工業APP）是基于工業互聯網，承載工業知識和經驗，滿足特定需求的工業應用軟件，是工業技術軟件化的重要成果。工業APP促進工匠知識和經驗的積淀、開放和復用，實現技術擴散和商業化，加速工業技術軟件化進程。推動工業APP發展，有利于發揮軟件賦能、賦值、賦智作用，推進兩化深度融合;有利于將制造業企業內部分散、隱性的工業技術挖掘出來、傳播開來、傳承下去，破解國內工匠不足難題;有利于匯聚海量開發者、提升用戶粘性，打造資源富集、多方參與、合作共贏、協同演進的工業互聯網平臺應用生態;有利于更大程度激發“雙創”活力，培育產業發展新動能，帶動形成新增長極。

（五）“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成為軟件出口新的增長極

隨著“一帶一路”信息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以及各類國際合作不斷落地，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軟件出口明顯上升。到2019年末，中國已與137個國家、30個國際組織簽署了199份共建“一帶一路”的合作文件。

“一帶一路”沿線諸多國家是信息技術產業的洼地，巨大的數字鴻溝和市場前景為中國軟件出口帶來了新的增長空間。中國的移動支付軟件、打車軟件以及跨境電商軟件在中亞、東南亞市場的影響力迅速提升。

王曉紅、謝蘭蘭：《我國數字貿易與軟件出口的發展及展望》，綜合開發研究院，2019年10月24日。這將成為中國軟件出口的新的增長極。2012—2019年，中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軟件出口，由26.87億美元上升到72.55億美元，8年增長了1.7倍，占中國軟件出口的16.68%（圖11）。

三、中國軟件出口中的問題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測算，貿易戰正在對世界經濟造成嚴重沖擊和影響，到2020年，將給世界經濟帶來約7000億美元損失，相當于全球生產總值（GDP）的0.8%左右。這還沒有評估新冠肺炎疫情對于經濟貿易的影響。總之，中國軟件出口還受到以下問題的困擾。

（一）軟件被鎖定在價值鏈中低端一直難以超越

目前國際軟件產業分工體系中，形成了以美國、歐洲、印度、日本、中國等為主的全球產業鏈，上游、中游和下游鏈條分布明晰：軟件產業領域核心——操作系統、中間件和數據庫都為美國企業所占領（表3）。從產業鏈上游的操作系統看，XP（Windows操作系統拓展版）等Windows系列占據市場份額的絕大部分，達87.9%;其次是蘋果的MacOS，市場份額占比達9.7%左右。近些年來，國產Linux操作系統在易用性等方面基本具備XP替代能力，但還存在生態環境差等各種問題。

在全球“數據價值鏈”中，中國仍處于從屬地位，價值和數據都集中在少數幾個全球性平臺和其他領先的跨國公司手中。中國軟件總體發展水平處于為許多國外跨國公司數字平臺的原始數據提供者的地位，同時又不得不為平臺所有者利用這些數據產生的數字智能付費。2018年美國計算機軟件出口103.33億美元、計算機服務出口328.64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