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建十/Yu Jians hi
喻建十:(天津美術學院教授、天津書協副主席):各位來賓、各位專家下午好,很榮幸擔當這次座談會的主持人,現在說一下這次座談會的主旨。正如賈廣健院長在開幕式致辭中所講,這個展覽不僅對天津美術學院的學科建設,對于天津書法事業發展都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當下對書法的學習研究方興未艾,天津美術學院的書法專業從2004年創建至今已經走過了15個年頭。書法學領域里包含著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碑帖的學問,但是不無遺憾的是, 不管是天津美術學院還是現在很多的藝術院校在進行書法學的教學過程當中,對碑帖版本的深入研究在某種程度上是有缺失的。我們這個展覽和這次研討會,還有明天的講座,應該至少是對于天津美術學院書法教學和學科建設,以及對天津書法家在書法創作領域更深入的探究起到積極的推進作用。所以,這個研討會恰逢其時,這個展覽也恰逢其時。
首先請天津美術學院院長賈廣健教授致辭。
賈廣健:再次感謝張法市先生把這么好的藏品帶到天津美術學院來,也再次歡迎幾位在金石碑帖方面著名的學者到天津美術學院來,這對我們學校的書法專業教學和書法學科建設都有很大的推動作用。剛才在現場我感受到了大家的熱情。雖然金石碑帖研究也好,收藏也好,本身是一個小的門類,但是,今天看到大家有這么高的熱情,說明了人們對于傳統文化、對于書法藝術的熱愛。同時,這個展覽讓我們天津美術學院的師生,包括我本人都受益匪淺。原來接觸書法,從上學到現在都是接觸到的零散的拓片,這個展覽按照書法的歷史發展脈絡來系統性布展,使我思考了許多過去沒有想過的問題。通過這次展覽我們看到了一些名碑的原拓,過去沒有見過原作,這次看到很多,包括張法市先生介紹的有的碑帖是幾種版本拿來進行對比展示,這在學術研究上是非常嚴謹和難得的。這個展覽是今年天津美術學院美術館的收官展覽和跨年展覽,沒想到在天寒地凍的時候為我們增加了一種藝術的溫度,增加了一種書法的熱度,更重要的是給天津美術學院的書法教學和學科建設注入了新的力量。所以,我代表美院對這次參加座談會的各位先生再次表示感謝!
喻建十:感謝賈廣健院長的致辭,首先請上海文史館研究館員、上海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周志高先生發言。
周志高:從上海受邀請到這里來非常高興,對于這個展覽,第一是震撼,第二是感恩,第三是學習。我從事書法創作,走過了很多地方,像這樣很珍貴的碑帖展覽,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盡管我們上海,包括上海圖書館有很多這方面的展覽,但圖書館小展廳的展示效果不如這里。像頂層展廳展覽的那個場面這么高這么長,沒有天津美術學院這么一個好的展廳還真展示不出來,這個是讓人很震撼的。還有像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我今天看到了原拓很親切,感謝天津美術學院和我們的收藏家。
從書法出版和創作的角度,我認為離不開碑帖。離開碑帖我們的碑帖收藏家和研究者以及書法創作者就是無源之水。現在提守正創新,我們歷史上有很多正能量的東西,所以我覺得搞收藏的也好,對于書法創作也好,出版也好,確實離不開碑帖原拓。這是我在這里談一點感想,希望好事能夠做下去,現在相對研究和收藏,還是搞書法和美術創作的人多。研究碑帖的人才不多,還要注意培養接班人。我知道復旦大學成立一個古跡保護研究院,里面有一個內容就是對碑帖研究。這次天津美術學院搞得很好,每張展品都配了相應的文字說明,借助這樣的展覽,我們美術學院的教學和創作就能把碑帖很自然地融入其中了。下一步能否把精彩的東西通過圖片、文字編成類似教材和古籍交流本。所以,我覺得圖文結合、有圖有文是一個很好的嘗試。

鄒城葛山《維摩詰經》 北周大像二年刻
喻建十:我在讀書的時候就見過很多周先生的作品,剛才周先生對金石碑帖發展提出了殷切的期望,這也是天津美術學院,甚至天津書法界乃至全國書法界將要面臨的一個工作,就是對碑帖的研究要深入系統地展開,如果有可能,我們以此次展覽為契機,天津美術學院和其他專門組織能夠攜起手來,像周先生期望的那樣,在合適的時候成立一個碑帖研究的機構,以此為突破口發揚光大,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我當年在天津藝術博物館,也就是現在的天津博物館工作的時候也涉獵碑帖,確實這里的學問很深,這次請來了很多這方面的專家,下面請鑒定專家孟憲鈞先生發言。
孟憲鈞:我看了這個展覽很震撼,張法市先生個人收藏這么多,等于是一部圖片版的中國書法史。書法進院校、進美術學院是一個創舉,因為書畫同源,對于書法系作用特別大,對于畫中國畫的人特別必要。過去我的老師給我們講,中學時候我的老師雷健農先生跟我講,他求學的時候每天都是又畫又寫,都有書法的基本功,他是大字寫碑,小楷寫帖。啟功先生青少年時候學趙、董、歐,到了50歲之后覺得自己的字不夠硬朗又再學柳,以強其骨,他自己有一首詩:“先摹趙董后歐陽,晚愛誠懸竟體芳。”誠懸指的就是柳。1942年時先生30歲,看他的書畫作品就相當成熟了,書法就有自己的面貌了,此后以帖為主,他的今草是有碑帖傳承的。現在有些書法家就不敢恭維了,所謂自創一體,還說什么創新,那是胡來,沒有根源,讓人根本看不懂。20世紀70年代后人們請啟先生題簽,一般人都知道他的行書多,但是他各方面都有深厚的功底,又有文史的基礎,體現在書法上就是有味道,所以他的書法這么文氣。現在有些寫書法的,天天網上說研究古人的“小學”,又不讀書,所以字俗不可耐,寫字不學文化,這個救不了。這次碑帖展覽進天津美術學院,對于美院的教學,尤其是中國畫學院的學科建設大有益處,不光對天津美術學院,同時對天津書法界也大有助益。
天津研究碑帖是有傳承的,天津有這個條件,有這個基礎,像編寫《校碑隨筆》的方若先生,最早發現甲骨文的孟定生、王襄先生以及碑帖收藏家楊魯安先生、吳玉如先生、覽的作品多關注亞洲文化傳統,致力于尋根或重新詮釋文化的異同,凸顯出溫柔細膩的人文關懷,在情感的表達上呈現出含蓄內斂的設計風格。通過參與這次展覽,設計師也會受到不同的啟發,并生發出關于設計的新思考。

北魏《始平公造像》
喻建十:應該說書法進校園,從國家大政方針來說勢在必行,不但對美術學院的書法專業教學有幫助,而且書法專業之外的搞美術的學子都應該進行一些書法的嘗試,這個也確實對美術事業發展有很大的作用。我們一定不辜負老先生、老前輩的殷切期望,我們將會以此次展覽和座談會為契機,把天津美術學院的書法進一步提升,同時通過書畫同源,進一步促進中國畫的發展。下面請故宮博物院翁連溪研究員發言。
翁連溪:我在博物館搞古籍研究30余年,關于碑帖剛才大家講得非常好,碑帖不但書法價值、藝術價值非常高,還有重要的文獻價值。因為是石頭上的文字不可改動的,現在出土的碑刻具有記載歷史的價值,這是非常重要的。
再有它的藝術價值是非常高的,書法藝術價值就不講了,碑帖有文字,還有很多早期的碑帖都是有圖案的,它跟印刷史也有重要的關系。這次的碑帖展示這么多,故宮也展出過許多碑帖都沒有這么壯觀,沒有像這樣不同的碑帖展示是按時間順序一直延續下來,并且有一個碑帖有七種不同的版本,通過不同的版本看出碑不同的變化,像是不是翻刻的,再就是還有很多問題都可以一目了然,有利于進行細致的研究。
碑帖有很多的裝潢形式,可以從碑帖的內容和封面裝幀上看版本信息,像書簽的用紙是非常講究的,不同的書簽用紙或印章,都能體現碑帖版本藝術價值的高低。再一個就是拓印材料的研究,這也是一門科學,像研究宋代的碑帖,它所用的紙和墨,在不同時期有不同變化,這也可以成為研究不同版本的鑒定方法。
喻建十:現在隨著提高民族自信和重振傳統文化,對于源遠流長的書畫藝術的版本的修復、保存還有流傳的研究確實是刻不容緩擺在我們這一代人的面前,再不及時研究搶救脈就要斷了,剛才翁先生提出了很好的課題。下面請上海圖書館的仲威先生發言。
仲威:我從事碑帖工作也是出于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因為讀高中的時候已經開始愛好書法,有機會就購買書法碑帖影印本,幾年后,就把當時國內外的碑帖影印資料大多收集起來了,大概有800多本,當時興趣很濃,覺得自己已經很懂碑帖了,然后還把上海圖書館的碑帖書法書籍都大致翻閱一遍,本來就是一個愛好而已,并沒有職業規劃。但是,1995年夏天,我到上海圖書館的郊區備用書庫底樓參加義務勞動,那時高樓還比較少,好奇的我爬到頂樓閑逛,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塵封數十年的碑帖拓本書庫,大約有六百平方米,里面全是碑帖堆垛,每一堆,我用腳步量了一下,有25步寬,10步長,2.5米高,黑乎乎的全是碑帖。我自己原來收藏的都是碑帖印刷品,現在看到的全是碑帖原件,感到非常震撼,回去跟領導匯報,我們圖書館有寶貝,就這么偶然地開始從事碑帖整理工作,開啟了碑帖研究職業生涯。
經過二十多年整理,館藏碑帖大概有五六萬個品種,總量25萬件,其中經典碑帖就有五六百個品種,這和海內外其他公共收藏機構的收藏情況基本一樣。最近這些年出土了很多新碑,一二十年里墓志品種就增加了兩萬多種,東西是非常多。但是,能夠成為碑帖經典的卻很少。我們看看過去這些舊藏碑帖,它們為什么會成為書法經典,因為以前有一個龐大的收藏群,碑帖一經出土,馬上蜂擁傳拓和臨摹,就像過去的唱片一樣,一唱紅了全國流行。碑帖者中有名角,有票友,大家爭相收藏和題跋。而且碑帖也要論資排輩,出土早、傳拓少的就是名品,名家題跋的就是善本。如今懂碑帖和愛好碑帖收藏的人數遠不如從前,傳播推介的工作急需恢復和開展。
現在,大家告訴我,對于展廳展出的張法市先生碑帖展品最大的感受是震撼。這個震撼是什么情況帶來的呢?我們是專業美術院校,本不應該是少見多怪。但是,我們現在看到的碑帖以這種拓片實物形式出現,大家覺得是非常新奇,主要是因為我們當下的現代書法教育與碑帖實物研究脫節,假如在清代,古人對于這些碑帖的認知完全會不一樣,今天的碑帖收藏已經淡出了當代人的視野。
對于碑帖的基本看法,剛才幾位老師都講了,張法市先生的藏品把中國書法史都可以容納了,收藏量非常驚人,作為私人收藏在歷史上也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所謂碑帖收藏,就是指收藏秦漢到唐代的碑刻拓片,宋以后,以收藏法帖為主了。漢碑和唐碑和法帖一直是古人碑帖收藏的重點。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有一大半的歷史和文字是通過碑刻傳承下來,所以碑刻的作用非常大。唐宋以前的歷史文化和書法藝術,主要看金石碑刻,唐宋以后,看古籍和法帖。我們當代人真是眼福不淺,可以看到很多古人看不到的書法真跡和新出土的碑刻。
再者,過去不受古人關注的一些碑帖品種,例如六朝墓志,今天都重新進入了收藏和審美的領域。這一風氣的轉變始于晚清,從碑帖的傳世數量就可以看出來,光緒后期到民國碑帖傳拓數量和收藏品種激增,導致我們今天可以看到這么多品種的碑帖樣式,張法市先生的碑帖收藏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最后,再來談談碑帖裝潢。傳世好碑帖都是集中在冊頁和卷軸里面,碑帖單片中很難找到善本。因此,鑒定碑帖,從裝池上面就可以看出個大概情況,裝池的風格也可以反映收藏的時代特征。我們現在人都喜歡整幅掛軸的,其實碑帖不適合遠觀,是用來近觀的,臨摹字帖是用來把玩的。中國古人房間里掛的是字畫,很少有掛碑帖拓片的習慣,碑帖拓片一般裝裱成書冊后放在書房案頭。現在,高古碑帖善本難得,書法愛好者和碑帖收藏者,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收藏晚清以后的拓片。這些未經裝裱的整幅拓片,正好滿足了現代人追求的展廳效果,因此,當下的碑帖收藏和裝裱出現了以整幅和掛軸為主,風氣為之一變。
喻建十:下面請提供本次展覽展品的收藏家張法市先生發言。

漢《魯峻碑》
我在中國書店的講座上曾經講過,咱們的老碑帖是有限的,民間交流不管哪來的就是這么幾個渠道,傳承要是沒有這個過程,就沒有人去辦,沒有人去弘揚,這個傳統是傳不下去的。碑帖展進校園也是這個初衷,天津美術學院開一個頭,弘揚傳統是一種義務,是一種責任,從這個角度講,我也愿意合作。
喻建十:非常感謝張法市先生,沒有張先生就沒有我們這么大飽眼福的機會,希望以這個展覽為契機,今后把活動深入地發展下去,就是把碑帖的研究進一步地系統化、深入化、學術化,望在座的專家學者從各個角度談談自己的見解。下面請陜西省收藏家協會古籍碑帖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李欣宇先生發言。
李欣宇:首先感謝張法市先生和天津美術學院提供這么好的機會,讓我們欣賞這么好的碑帖。今天我想談談碑帖展覽,收藏協會也好,民間收藏家也好,還有我們院校的有識之士也好,怎么樣把碑帖拓本調動起來,把資源充分推到社會上,讓更多的師生,更多的愛好者、參觀者受益。今年全國的金石碑帖展形勢較好,陜西省收藏家協會舉辦了十次展覽,包括從年初的“顏真卿書法碑帖展”,后來搞的“名家題跋拓本展”,還有“康有為眼中的書法名碑”等展覽活動。我們5月份在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和浙江大學聯辦了“石刻篆書篇”的碑帖展覽,就是以篆書為主體。舉辦這么多的展覽,其實就是為了能夠引起大家的重視,引起書法愛好者,尤其是老師和學生們的關注。我們需要一個書法學習的基礎,也需要更多的人士加入到喜歡書法、喜歡碑帖、喜歡中國古代歷史文化的群體當中。只有這個基礎人群不斷增加,我們的專家和高端學術活動,包括展覽展示才能夠取得更好的效果。我們孟憲鈞老師這么大年紀,每一次活動都盡量參加,幫助我們搞好展覽,這也是咱們幾十年來學者對年輕人傳幫帶的良好典范,引導大家一步一步進行學習提高。我相信在座還有很多二十多歲的學生,也能夠在諸多的展覽過程中得到啟發,能夠真真正正深入地愛好和喜歡碑帖,展覽就是一個很好的方式和途徑。天津是一個好地方,有很好的碑帖書法基礎,我從二十多歲上學時就在天津買碑帖和古籍。我們大量的古代碑刻拓片經過流通,通過西安傳到全國各地,我們現在身處西安,還要經常到北京、天津、上海這些發達的地區進行購買。天津有這么多的收藏家,離北京又近,還有我們的院校這么支持,希望我們的活動能夠越辦越好,希望民間收藏協會和這么多出色的收藏家能夠和院校通力合作,把展覽越辦越多,越辦越專業。
喻建十:剛才欣宇先生從展覽的角度謀劃了很多事情,我忽然有一個聯想,我們是不是以這個展覽為契機申請國家藝術人才方面的展覽基金。下面請慶彪先生發言。
慶彪:天津美術學院領導這次花了心思把張法市先生請來,一下子帶來這么多展品,我心中不僅是震撼,而且精神上受到洗禮。這個展覽的作品從秦漢到唐宋,整個書法史交代得清清楚楚,如果深入地研究,完全有一個再認識。現在很多年輕人畫得特別好,但是一落款就受影響,這是年輕人的通病,怎么提高書法水平是當下年輕人急需解決的問題。剛才陪著院領導看展覽,從秦漢,然后是唐楷,柳公權、歐陽詢等人的都在,我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好碑帖,我真的希望美院的學生應該多看看。
縱觀中國書畫史,趙孟頫、沈周、文徵明、董其昌哪一個不是書畫雙絕,都是書法配著畫一起形成自己藝術風格的。我們美院學生畢業之后吃這碗飯,怎么才能形成自己的風格?古人怎么練?就是要看拓片汲取營養,然后形成自己獨樹一幟的風格。今天這個展覽,我覺得天津美術學院是最應該感謝的,八大美院中天津美術學院是第一個舉辦這種形式展覽的,這是響應習總書記提的文化自信的具體舉措之一。
喻建十:下面請辛渨先生發言。
辛渨:首先感謝天津美術學院提供了這么好的展覽,這么好的展覽確實不多見,對于美術教育將產生非常好的影響。學術方面各位專家老師說得非常到位,我們榮寶齋是經營單位,稍微講講碑帖市場,也算是我個人的一些見解。
在緊縮性及以增加糧食生產為中心的農貸政策指導下,農村合作社業務紛紛由信用向生產轉移。尤其在1943年推行鄉鎮保合作制度以后,新設兼營合作社多以經營生產為主,而信用合作社占比迅速下降。1942年以前,信用合作社占比始終保持在85%左右,1943年則迅速下降至48.1%,已失去絕對優勢。至1945年,全國信用合作社社數進一步下降至38%,農業生產合作社占比則從10%以下上升至18%,居第二位。其他與農業生產相關之運銷、消費合作社從不足1%上升至10%以上,詳見表2[5]239。
首先,近兩年碑帖市場還是非常熱門的,去年的成交價是近兩個億。今年秋拍也是兩千多萬,本來碑帖是小眾的收藏門類,去年過億對于這個領域也是有非常大的提振。當然這既是現在拍賣市場綜合的風向,也是學術在引導市場。現在大家更關注有學術、真正有營養的東西。另外還有一點,碑帖從“黑老虎”,開始慢慢走入大眾的視野,成為大眾收藏的領域。我們在深圳,他們的做法非常有借鑒價值,有一群年輕人辦了類似培訓學校的班,專門給年輕白領開這么一種課程,這個課程就是給10或20個課時,教你拓各種各樣的文字,然后還可以裝裱,非常受都市白領的歡迎。他們在高強度的壓力之下,通過碑帖的方式,在小技藝里得到放松。在這樣學習的過程中,本來是以放松為目的,不經意間把中國文化傳承了下來,這個也是非常好的做法。
喻建十:下面請王智忠先生發言。
王智忠:我學習書法,對于碑帖也非常感興趣,也是一個業余的碑帖收藏者。今天來了之后有兩個驚喜,第一看到這么大規模的碑帖展示,數量之多、品質之精令人驚嘆。第二就是看到張法市老師,我和張先生幾年之前有一面之緣,也是因為碑帖,當時在北京古玩城轉,正好轉到張法市先生的店,他里面都是民國之前的藏本,今天又看到他這么多的收藏,感到很高興。因為我不像剛才專門研究碑帖的幾位老師去那樣認知碑帖,只是從書法的角度談一談。
從書法學習的角度來講,碑帖的營養確實是非常豐富的。張法市先生收藏碑帖一個是折冊的,一個是整拓的,折冊往往能夠展現字的細節,而整拓更能夠體現整體面貌。我們在書法學習過程當中既要關注折冊的,同時也要關注整拓的,因為書法的每一個字只有放在整體中才有意義,現在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以前看折冊碑帖比較多,隨著年齡的增長后來比較關注整拓的了,這也是書法界近些年比較認可的話題。我從事書法這些年來,總糾結一個問題,是學形貌還是文采,就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其中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北魏墓志由于刻工的原因,容易透過刀鋒看筆鋒,但是有相當一部分碑,比如漢代的銘碑,可能創作者最初的面貌與我們見到的碑拓是不一樣的,有可能差異很大,這究竟是對書法創作的好事還是不好的事?如果再去透過刀鋒看筆鋒,是否能夠還原書寫者本來的面目?我認為不可能還原回去了,從這個角度來講,給我們打開了一個非常廣闊的書法創作空間。古人說一碑一樣,同樣一塊碑一拓一樣,為什么有這種感觸呢?昨天天津有一場拍賣,我還買了一個拓片,感覺已經不錯了,可能是清末民初的。今天看了張老師收藏的同樣的拓片,甚至有一種兩個人書寫的感覺,這說明拓工對于字跡影響是非常大的,那我們還在糾結碑原來是什么嗎?正是這種差異性實際上給我們帶來了一種取法上的多元,我記得天津有位在書法界非常有地位的龔望先生,他并不糾結于碑刻所表現出來的形態,而是從更高的層面上進行提煉和概括。
喻建十:我們學院的劉金庫教授也曾在遼寧博物館工作過,下面請他發言。
劉金庫:我在遼寧省博物館工作過十三年,在天津美院工作已經十五年了,沒想到真有一天在天津美院美術館看到了這么多的碑帖,真是一縷清氣,沁人肺腑。這應該算是國內美院系統內比較少見的一個展覽,這是一種胸懷。
我聽了前面諸位先生的發言,也通過這個展覽有三個感受:
第一個是國內培養這一方向專業人才的問題,急需解決。我們稱碑帖“黑老虎”,為什么叫“黑老虎”,一方面是形式上黑乎乎的,另一方面就是因為像虎一般地“咬手”,很少有人去敢碰它。這是個很形象的說法。現如今在各大博物館都缺這類專業研究人員,美院應當是培養這類人才的重要基地。其實,不單純是“黑老虎”,包括博物館收藏的信札,也存在缺少人才去研究的問題。“識文斷字”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人才缺乏之極,難以想象。這個問題不單純是教書法的問題,如果是連識文斷字都解決不了的話,問題會很多。
第二是碑帖裝潢人員嚴重缺失,因為大家都知道碑帖全是用紙拓進去的。如果裱平了就會變形,沒有原碑凸凹不平的原有效果,我們現在在大三大四正試驗一種方法,就是把拓字的字口保存下來,這樣裝裱起來更為科學。
第三是研究“黑老虎”式的收藏人也少,都是零零星星,現在收藏“黑老虎”算是一個最佳時期。簡單說就是希望這種展覽能夠給教學和研究繼續提供幫助。
喻建十:下面請我們學報《北方美術》的副主編路洪明先生發言。
路洪明:剛才有先生談到了書和畫一致性的問題,現在美術院校的學生在中國畫創作中確實存在著書不配畫的問題。作為美院的師生如何通過這個展覽汲取書法方面的營養,使書畫能相得益彰,也就是在展覽中如何借助讀碑帖提高書法素養呢?應該講讀碑帖和法帖還是有一定不同的,讀碑帖有一個誤讀在里面。我們面對的碑帖和原來的書寫者之間是有差距的,這個差距使人產生一定的誤讀。之所以形成誤讀一是指刻工在轉刻的過程中對書丹的修正;其次是碑石在自然風化當中,原來刻成的字跡產生了斑駁;再就是拓工在轉拓的過程中字口的變化。而在這幾個層次的轉換中,刻工對書丹的修正,就需要后人了解斧鑿與柔翰的差異,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如何透過刀鋒看筆鋒的問題;而碑石字跡在自然風化中產生的斑駁感則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金石氣的源頭,這種雄渾古樸的氣象是千百年歲月的印記;而拓工的轉拓則是書丹由平面轉空間后再由石質空間轉換成紙質平面的再加工。這種不斷的轉換加上碑石的風化斑駁強化了線條的虛實和空間感,使字跡的線條質感產生了變化。我們通常講“書畫同源”,也就是說從大的方面講繪畫與書法對線質的要求是一樣的。因此,這三個層次的誤讀可以啟發觀者去調動自己豐富的想象力,通過自覺的師法,將雄渾古樸的意趣融入筆法,使它成為主觀的審美意識和藝術表現,成為一種自覺的藝術創造,由此,書畫皆能得益。
喻建十:剛才路教授從空間和線質的角度解讀他對于碑帖的理解,給予我們新的啟迪,下面請天津書協秘書長楊健君先生發言。
楊健君:我正好與路洪明教授談的有所聯系,碑帖的原拓對于現代學習書法的真正意義在哪?碑帖原拓在形式轉換上無疑對于書法的理解和線條的認識頗有啟發。而我則想從精神層面談談碑帖原拓的學習價值。
概括說來,從精神層面來看,碑帖原拓的書法價值就在:通神,練氣。
通神與練氣是學書高級階段的必需,對此,碑帖原拓的滋養就更顯得重要了。作為了解史實的學術途徑和學習書法的技法手段,也許通過印刷品就可以比較全面地獲得與解決,而碑帖原拓對于學書者精神層面的提升,則意義更大。
一方面,通神,即融通碑帖的內在風神。碑帖原拓在碑帖墨跡原作蕩然無存的情況下,通過捶拓技術直接接觸數千百年前原石,有著親密的肌膚之親;再加上印刷品遠不能比擬的實實在在的紙香墨韻,進而由此散發出來的幽幽沁沁的歷史風味,使人有恍如穿越的身臨其境和直面古人的帶入感,最能讓學書者體味到碑帖深處不朽的神采,由此滋潤到筆下,生發出來,得其精髓。這就是諸位學者提到的,看到此次展覽的最重要的感觸:震撼。這種震撼便來自于碑帖原拓在通神上所激發出來的巨大無比的審美力量。
另一方面,練氣,即熔煉自我的精神氣質。對于碑帖原拓,展覽也許會給我們一時的震撼;然而,收藏更可能給我們持久的熏陶。學書之人,如搞一點碑帖拓本的收藏,不必多,而在精。時或雪夜獨自把玩,時或晴窗攜友同賞,在一種幽幽古意的不斷熏陶之中,不但眼力提高,心智開闊,而更多的是胸懷境界的日益升華,所謂變化氣質,澡雪性靈,進而在潛移默化中,對人格的修煉。由此,其人其書,同臻妙境。碑帖原拓其有助于學書者的大功,到此方得充分顯露出來。
通碑帖之神,練自我之氣。碑帖原拓的通神練氣,由形入神,由帖入我,二者涵貫,神氣兼得。也許,日益精湛的印刷技術,會讓你對古代書法的感受那樣清晰真切,甚至嘆為觀止;但是,遠比不上數行半紙的碑帖原拓,體味得那樣神醇綿厚,令你悠然神會,妙處難與君說。中國書法的真正魅力,只有在碑帖原作原拓中才能最終真正體味出來。
然而到此,也許還可以進一步生發到更高的層次。這就是此次展覽主題所闡釋的:“靜飲山川”。碑帖刻石,來自于山川自然,展現于自然山川,又為自然山川的風風雨雨不斷澆鑄,不斷變化,不斷豐富,不斷升華,最終而成就出與天地山川渾然一體的無限大美。如此說來,探究碑帖原拓,摩挲紙墨之間,就是在與自然對話,蘊天地靈氣,得江山之助,成造化之機,如沐春風,如飲甘泉,由此進入精神審美的極處。
我們說,一個碑帖展覽將天地神氣的無盡妙處,特別是對于學書者的巨大作用完全展示出來,也許并不太可能;但是,畢竟開了一個好頭,碑帖原拓的無窮魅力已如冰山一角,端倪已露。當下,面對日益強調外在技法而忽視精神內涵的當代書法,賡續文脈,弘化書心,探求這種深沉持久的碑帖內在精神之美,就有著更加迫切的現實意義。
喻建十:下面請天津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書法系的肖慶祥老師發言。
肖慶祥:我想從實際教學的角度談一下碑帖的問題。首先來說,美術學院興起以來,書法專業教學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碑帖話語方式下進行的。但碑帖只是被籠統地臚列為兩種不同的審美趣尚,帖學秀美,或者碑學蒼茫;然而,對于碑帖實際的區別和聯系,乃至一碑一帖的具體鑒賞,都沒有來得及進行深入研究。比較突出的還有刀與筆的關系,也不能簡單視之“師刀還是師筆”的問題。尤其東漢到唐代的碑刻,銘石體所體現的雙刀修飾功能,對筆法的成熟起到規范和提升作用。同時,漢碑所集結的技法典范化,為后世書法孕育了多樣的審美意蘊。
我們前年去西安、洛陽、濟寧,一路考察過來發現,無論漢碑、魏碑還是唐碑,幾乎全為雙刀V字形淺刻,例外只有昭陵博物館的李貞武碑,是錐狀的深刻法。問題是,無論《曹全》《禮器》,還是《勤禮碑》,再或者《張猛龍》,所有的刀法都是平口淺刻,但是質感完全不同,可以看出,我們平常的語境里,籠統化的審美劃分把深入具體的體察蒙蔽了。
喻建十:肖老師站在教學現場角度提了一些很中肯的意見,談了自己的感受,這個相關的碑帖的收藏者和研究者可能會有新的考慮。之前我們臨摹的全是整碑重排的,我們今天看了全拓才知道應該是這樣,可是平時看不到字與字之間的關系。剛才慶祥老師提出的建議,確實目前在出版方面存在這樣一個弊端,影響在書法學習的全局觀、大局觀方面的認知。下面請天津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書法系的呂鐵元教授發言。
呂鐵元:展覽開幕期間,我們書法系的師生都參加了。我們計劃在展覽展出期間把課堂挪到展廳去現場教學,對于書法專業學生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學習機會。我和張法市先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他之前在滄州,后來去北京聯系少了些,但是一直有聯系,一直也有交流。這次展覽展出的整碑原拓非常難得,使我們看到了字與字之間上下左右的關系,不是原來字帖上的關系了,寫字必須照顧到字周圍的環境,這從書法教學的角度是非常實際的。將來我們結合書法教學作系列的展覽,跟張法市先生我們也交流過,他表示大力地支持。我們以后的合作肯定是雙贏的,這對于我們美術學院的教學非常有好處,對于弘揚碑帖文化也有很大的宣傳作用。鑒于時間就簡單說這些,謝謝大家!
喻建十:下面請天津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副院長周午生教授發言。
周午生:這次展覽由賈院長牽頭,我們主要做些具體工作,這次展覽的意義還是非常大的。我想未來書法專業的教學和學科建設,還需要社會上的一些資源。天津是北方的書法重鎮,寫碑的特點相對更強一些,再次感謝張法市先生給我們帶來了這么好的展品,也感謝與會的各位專家教授。
喻建十:通過這個展覽,大家都期待著天津美術學院書法教學和中國畫教學新的變化。下面請出版界的蘆荻先生發言。
蘆荻:原來我們出過一部分拓片,也是國家十三五重點項目,目前陸陸續續也正在出整拓。我和一些老師也都聊過,希望由天津美術學院牽頭,咱們共同做一批美術院校使用的,從教學來講更接近于原拓的出版物,另外不用宣紙會更節約一點,到時候和出版社領導再建議一下。我是書法專業出身,也喜歡碑帖,我和大家一樣很難像張法市先生收藏這么大量的寶貝。我們可以根據個人的情況由淺入深,尤其是近些年經過出版開發,歷代都沒有像當下這幾十年見的東西多,很多版本都非常好,而且價格也不高,可以作為入門收藏。
喻建十:我們天津美術學院這次由賈院長策劃的展覽確實是意義重大,這個展覽將對天津美術學院教學、對天津的書法事業發展都起到重要的推進作用,同時對于碑帖的研究也有新的起點。剛才幾位碑帖的專家,在聽到天津學者談的時候就有明顯的感觸,外地來的周先生還有孟先生,是從碑帖本身來談的,我們天津的很多專家談的是碑帖與書法的關系,這是從不同的角度詮釋著碑帖的魅力,相信將來天津美術學院能在碑帖本體和書法本體之間找到很好的契合點,由此天津美術學院書法特色就會顯現出來。這個學習機會實在難得,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