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族符號學角度談城市家具的設計創作
——以海南黎族為例

滕 玥 夏威夷/Teng Yue and Xia Weiyi

引言

城市家具是城市公共空間和景觀組織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它體現著城市的文明，蘊含著人們對于城市生活的美好憧憬。但國際化進程加快使得外來文化不斷沖擊著我國本土文化，以至于如今各個地區的城市家具過于雷同，外觀單一，缺乏個性。研究我國傳統民族文化在城市家具設計中的應用，不僅能夠提升城市家具設計的文化內涵，同時還能夠使我國優秀的傳統民族文化得到有效的傳承與發展。因此，如何將傳統的民族符號學與城市家具設計相互融合，設計出既滿足現代人審美需求又能體現傳統文化內涵的功能良好的城市家具是當今設計工作者應該思考的問題。

一、城市家具概述

（一）城市家具概念含義

“城市家具”一詞最早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歐美經濟發達國家，近年來在各個國家廣泛流行。早期的城市家具指公共座椅等可供人們休息的公共設施，而后范圍擴展到城市街道上的其他公共設施，如垃圾箱、電話亭、公共照明用具等。如今的城市家具是城市公共空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二）城市家具設計要素

城市家具的基本設計要素包含功能、形態、材質、色彩。第一，功能是城市家具設計的先導和核心，功能包括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即城市家具的功能應當符合人體工程學，滿足人們日常使用需求，同時能給人們帶來不同心理感受。城市家具在設計其功能時應充分考慮使用對象、使用數量以及使用頻率等因素。第二，通常情況下，家具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具體形態。城市家具的形態在賦予了家具“美”的同時，也會賦予其特殊的人文含義。每件家具的形態都是由“點、線、面”三種基本形態組合而成，每一種復雜的形態均可以被分解為不同的基本單一形態，反之同理。第三，色彩是城市家具設計中重要且不可或缺的環節，色彩往往給人最直觀的感受，不同的色彩更會給人帶來不同的感受。城市家具的色彩主要來源于材料原色、油漆顏色、貼面顏色等。色彩的應用要考慮家具對應的功能、地域環境、施工工藝、人們的心理感受等因素。第四，材質是城市家具設計的物質基礎，材料的應用具有一定的選擇性，常用材質包含木材、金屬、塑料、玻璃等。設計城市家具所選擇的材質主要應考慮到材料的加工工藝、質地、裝飾性、經濟性、環保性和可持續性等因素。

二、民族符號基本要素

我國地大物博，擁有56個民族，傳統民族文化博大精深，各個民族均具有其特有的民族文化符號語言。56個民族之一的黎族是生活在海南省南部地區的少數民族，是海南省最早的居民，也是海南地區文化發展的參與者和貢獻者。海南省的南部盆地較多，有較好的自然環境，黎族人民長期生活在相對封閉、原始純粹的區域內便衍生出了一套自己獨有的民族符號語言，創造了豐富多彩的、獨具特色的黎族文化。

（一）紋樣符號

黎族的紋樣是在幾千年的積淀下產生的，是反映黎族人生活的符號，它記錄著黎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及自然的山川河流、花草樹木、山野動物等元素。黎族的紋樣代表著黎族人對于生活、自然的感悟以及對于未來的美好向往。黎族紋樣依據形態可大致分為人形紋、動物紋、植物紋、幾何紋、字符紋，這幾種類別具有相似性，它們多以菱形為基本元素進行排列組合，呈現出鋸齒狀的圖案，圖案的整體或局部均具有較強的對稱性。因此，黎族的紋樣看似簡單，但卻會給人以生動卻不失嚴謹、細致的感受。

（二）色彩符號

黎族色彩指的是黎族人民在其生活的環境下用來表達共同的心理，并且能夠共同會意的符號。黎族的人們善于用色彩來表達自己的心境，大多色彩均明艷、絢麗，代表性的顏色有黑色、白色、黃色、紅色、綠色。不同的色彩不僅僅會給人們帶來不同的視覺感受，還具有潛在的文化意義，例如黑色代表吉祥、永久、莊重，紅色代表尊嚴、權貴、驅散惡魔，黃色象征著男性的健美、剛強，綠色代表著生命，白色則代表婦女的心靈純凈和吉祥之意，絢麗豐富的色彩體現了黎族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熱愛與向往。

（三）意蘊符號

民族符號語言可以是具體的，如民族的紋樣、色彩，同樣也可以是精神、民俗、禮儀等這類抽象的元素所形成的意蘊符號語言。黎族的意蘊符號來源于這一民族發展的歷史長河中所形成的道德觀念、歷史風俗習慣、宗教信仰，這些意蘊符號受當地獨特的社會生活和自然環境所影響。例如黎族最早是母系社會，因此在本民族的織錦中多運用女性元素來體現女性的偉大。

三、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的原則

（一）實用性原則

城市家具最基本的作用是服務于人們在城市中的生活，提升人們的生活品質，所以加入了民族符號的城市家具設計也應當滿足實用性原則。設計應當符合人體工程學，嚴格做到以人為本，從人們的需求角度出發，如果家具不能滿足“實用性”這一最基本的功能需求，即使有再好的外觀，它也不是一件家具，而僅僅是一個用于擺設的“裝飾品”而已。因此，民族符號語言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時應當滿足實用性原則。

（二）藝術性原則

城市家具良好的藝術性可以帶給人們較好的視覺效果，甚至還會從一定程度影響人們的心理。藝術性不是憑空的矯揉造作，而是應當充分與家具的功能、材質等要素相結合。加入民族符號的城市家具的藝術性體現在既要能夠充分展現一個民族的文化內涵，又要能夠緊跟現代的設計理念和審美觀念。藝術性與實用性并非是非此即彼的對立關系，二者應相輔相成，藝術性可以為一件具有良好實用性的家具錦上添花，反之缺乏藝術性的家具則缺少了精神。因此，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時應當滿足藝術性原則。

（三）系統性原則

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中的系統性可以體現在三個方面：其一家具本身設計各個應用元素應當相互協調；其二是系列家具相互之間應當具有關聯性；最后是家具設計應當與周圍環境相融合。系統性的設計有利于各種設計要素相互滲透，形成一個有機整體，而非雜亂無章的偶然堆積，經過系統性設計的城市家具更加能夠充分展現民族文化內涵，同時也更加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因此，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時應當滿足系統性原則。

（四）地域性原則

地域性原則是目前城市家具設計中最容易忽視的一點，也是民族符號融入城市家具設計時最值得注意的一點。地域性設計即要考慮當地的環境因素特征、歷史文化特征以及當地人的生活行為習慣特征。但目前大多數城市的城市家具過于雷同，從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當地特色地域文化的傳播。因此，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時應當滿足地域性原則。

（五）可持續性原則

可持續性設計從物質層面而言應該遵循“3R”原則，即“recycle”再循環原則、“reuse”再利用原則、“reduce”減少原則，來確保家具的設計及生產各個環節都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材料的消耗和資源的浪費，有利于國家環境發展。然而另一層面，1980年“自然保護國際聯盟”首次提出可持續的概念，即可持續設計不僅包括環境與資源的可持續，也包括社會、文化的可持續。所以在利用民族符號設計家具時還要注重家具設計是否有利于民族文化的傳承以及民族自身的發展。

四、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的方法

（一）直觀顯性應用法

直觀顯性應用的方法是將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中最基本的一種方法，也是最為簡單直接的一種方法，即提取民族的紋樣、色彩并將其直接應用到城市家具設計的造型、圖案、色彩等內容中。直觀顯性應用法的優勢在于它可以將民族元素以最為原始、直觀的方式展現給人們，可以傳達更為原汁原味的民族精神和思想。例如，位于海南省海口市的檳榔谷是海南省著名旅游景區，該景區直接將黎族紋樣運用在導視系統、景區大門、廊亭等城市家具的設計中，原汁原味地還原了黎族最原始的民族的風貌（圖1—4）。但這一方法卻存在著歷經一定年代的民族符號無法完全適應現代大眾審美觀念的問題，具有一定的應用局限性。

（二）含蓄隱性應用法

含蓄隱性應用的方法是將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中的一種再創造的方法，該方法可以大致分為兩種，其一為將原有民族符號進行抽象簡化或解構重組后再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中，另外一種則是將民族符號中所體現的精神、思想這類本身較為抽象的內容應用到城市家具設計中。

其一，抽象簡化與解構重組可以將原本民族符號中過于復雜煩瑣的內容進行精煉，保留較為有內涵的部分，從而確保民族符號含義可以更為高效傳遞，也可以將原有民族符號元素進行分解后重新組合或者融合進新的時代元素，以現代設計的方式來展現傳統的民族符號，從而形成傳統符號與現代思維的碰撞，帶給人們全新的體驗。例如，運用黎族文化元素設計的“power”主題城市休閑座椅正是采用了抽象簡化和結構重組的方式（圖5）。該城市公共休閑座椅設計提取了“黎族大力神”的黎族傳統紋樣并進行抽象簡化，同時結合了現代能夠象征“力量”的“大力士的肌肉”和“牛角”元素。家具的形態符合黎族傳統紋樣具有對稱性和呈現鋸齒狀的特征（圖6）。家具前視圖所呈現出的抽象的大力神形態既像充滿力量的手臂，又像牛角，三種形態均是力量的象征，是傳統元素和現代設計語言的融合（圖7）。該設計在顏色的運用上也體現了古今思想的碰撞，運用了黑色、紅色、藍色等黎族代表色彩，并將顏色用“波普”的形式進行組合，以游戲化的方式將座椅擬人化，可以給人以趣味性，吸引人們停留進而促進人們去了解傳統民族文化。黎族位于海南省，考慮到場地氣候問題座椅內部設計了隱藏式遮陽裝置，可以根據人們不同的需要進行調節。

其二，將民族符號中的精神應用到城市家具中是指人們不會在家具中看到民族符號的直觀存在，這種較為隱性的方法讓人們沒有辦法立即感受到民族符號語意，但是通過使用家具卻可以逐漸清晰地感受到所要傳遞的民族精神。

含蓄隱性應用法相較于直觀顯性應用法會帶給城市家具設計以更大的發揮空間，創新的民族符號也更加符合現代人們的審美觀念，意大利設計師埃托雷·索特薩斯（Ettore Sottsass）曾說道：“保護傳統的方法并非是單純的重復使用。”但使用這一方法的同時要注意充分領悟傳統民族符號的內涵和寓意以確保符號語意的準確傳達。

五、民族符號應用于城市家具設計的意義

（一）有利于民族文化傳承和延續

民族符號應用在城市家具設計中對民族文化產生的影響，不局限于最終呈現的家具設計作品給人們的初始感受，還會體現在人們使用家具的全過程，人們在使用家具過程中會不斷感受中國傳統民族文化的魅力。家具將傳統的民族文化轉化為更加容易被人們理解和感知的形態，讓人們在使用家具實用功能的同時還可以感受到各民族的文化和精神。將中國傳統的民族符號應用于可以批量生產的城市家具，可以加快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復興，促進中華各民族文化的發展。

（二）避免城市家具設計千篇一律

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現代主義設計開始運用玻璃、塑料、鋼鐵等新材料以及機械化、標準化、批量化的生產方式讓家具的生產告別了傳統家具的“重裝飾”特征，成為目前城市家具中的主流。但現代主義設計所展現出來的“技術美”卻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城市家具設計千篇一律，缺乏自身特色。傳統民族符號包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和中華民族不可取代的民族情感，可以為城市家具設計提供源源不斷的設計素材和靈感，有利于增加家具的文化內涵。將傳統的民族符號通過藝術創作的方法融入城市家具的設計中，傳統的民族文化與現代設計思想相碰撞將給予城市家具設計以全新的、特有的民族記憶符號，推動我國城市家具設計不斷地向前發展。

六、結論

城市家具雖然僅僅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但它卻能夠對人們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甚至能改變人們對事物的認知。在全球化發展的背景下，城市家具的設計是否具有獨特的地域文化內涵是決定它能否給人們帶來明確的地域屬性、認同感、歸屬感以及能否增強城市影響力、促進城市發展的關鍵。綜上，未來在設計城市家具時應遵循實用性、藝術性、系統性、地域性和可持續性設計原則，運用直觀顯性或含蓄隱性的應用方法，從民族符號中汲取靈感，以我國傳統民族符號為設計素材，并與當下的設計語匯融會貫通。不僅能夠突出展現民族文化，將我國優秀的民族文化更好地展現給世界，還可以打破成規，創造出更為多元、更代表中國的城市家具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