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蘆葦相遇

彭立昭

“麗娜，又回來啦？”

“是啊，老家好呢，你們出門真早！”

麗娜是位老師，趁暑假回老家休假，路遇幾位很友善的護林員。她的家就在半山腰的山坳里，第一次帶朋友來時，她心存內疚，不時地抱怨山里的居住環境比不得城里。

“看，朝陽下飄出炊煙的吊腳樓、木房子，太美啦！”“看，樹下的蘆葦一叢叢、一片片，風兒吹過，輕輕地彎腰，好看極了?！甭牭剿齻兗拥脑捳Z，她也驚嘆了，那些多年熟視無睹地形成了最和諧的畫面。她忽然想起兒時和母親一起用長柄彎鉤，把蘆葦鉤進來，但蘆葉是掰斷的，蘆花是連芯拔的，蘆芯是不愿意走離蘆葦的，不離不棄是它的作派。

麗娜回鄉的第二天就去了書院，她是志愿者。她教過的孩子們，每年都有考上山外的學校，過幾年又去更遠的地方上大學?？粗⒆觽儽枷蚋蟮氖澜纾苄牢俊＿@次回鄉，她開設了詩歌欣賞課，每周兩次，一次半天。有位李姥姥，今年80多歲高齡了，在孫子的陪同下來了。她擔心姥姥的身體，勸她天氣不好就別來。姥姥嘴上應允，還是風雨無阻。麗娜講晏殊的“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說與其空想未來，還不如踏踏實實地做好眼前的事，走好腳下的路……面對孩子們那樣的眼神，她忽然意識到，得講些勵志故事才好。

6歲時，麗娜愛上了打乒乓球，在不少同齡人打彈子、刮刮片、斗蟋蟀時，她到處找老師或高年級同學比試乒乓球。就這樣，她被省少年體校選中，在那里度過了4年以乒乓球為專業的美好時光，多次參加比賽。那是特殊年代，一心想“為國爭光”的她，因為大舅解放前就去了國外，被視為有非常“海外關系”，漸漸地，她成長中的大門被一一關死。

再后來，麗娜的母親下鄉來到山坳里工作，她也來了。一次爬山途中跌倒受重傷，是廟山的“草藥師”奶奶救了她。那些日子里，她太喜歡陪老奶奶一起翻越在大山尋找草藥的過程，不知走了多少山路。自此她不再悲觀，整個人變得開朗起來。逢征兵，她因為有乒乓球的特長竟然被破例錄取了。到部隊后，她從戰士到班長，一切從艱苦的基層連隊做起，再后來，她就當了乒乓球教練。

“我從小愛打乒乓球，可忽然沒有了機會，它差點成為我整個人生軌跡的‘滑鐵盧。后來也就認了，打乒乓，就權當鍛煉身體了吧。”聽了她的故事，孩子們的心田似照進一縷陽光。

她也傻傻地立在講臺上，她的心懷，她的眼睛，被窗外那一叢叢、一片片的蘆葦和蘆花凝住了。有蘆葦在的地方，永遠充滿暖意和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