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夫人與趙姨娘看《紅樓夢》中的妻妾相處

內容摘要：本文以《紅樓夢》中一對典型的針鋒相對的妻妾——王夫人和趙姨娘為主要對象，從她們的日常生活處著眼對二者進行了比較，分析了她們各自的人物特點和生存境況，探究了造成此種扭曲狀況的原因，揭開了封建社會中看似花團錦簇的外表下，實則一片狼藉的悲劇婚姻生活。

關鍵詞：《紅樓夢》 封建社會 婚姻關系 個人素質 外在環境

《紅樓夢》作為一部偉大的文學巨著，用栩栩如生的筆觸描繪了數百個形象鮮明，性格各異的人物，他們出身、性格、境遇各不相同，共同譜寫出一出封建社會末期的浮世繪。本文從中選取了王夫人和趙姨娘這兩個人物進行論述，她們一為賈政之妻，一為賈政之妾，她們既各為個體，又有著種種糾纏在一起的密切的聯系，這種關系貫穿了她們的命運，讓人不勝唏噓感嘆。

一.王夫人與趙姨娘二者形象的比較

王夫人與趙姨娘我們稍一對比就能看出，其實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大相徑庭的兩種人，但她們同時又是賈政的妻妾，這些不同實際反應了古代封建社會對妻與妾不同的要求，從本質上來說，她們承擔了古代貴族男子婚姻生活中不同的需要與功能。

1.王夫人與趙姨娘的出身與個人修養

王夫人的出身不用說，出身于“四大家族”中的金陵王家，是一個標準的貴族世家的小姐，與賈政門當戶對，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決定了她個人的修養是不會低的，金陵王家的權勢更使她有著一份傲氣，這種傲氣在她的侄女王熙鳳身上也有，也使得王熙鳳在與賈璉說笑時脫口而出“把我與太太的嫁妝拿出來看看，有哪一樣是配不上你們賈家的”，這都說明了王夫人在面對賈政時，內心里多少會有些平視。

而趙姨娘完全不同，趙姨娘出身非常低，家里世代都是賈家的奴仆，她對賈政一直都是仰望的姿態，她也沒有受過教育，從小耳濡目染的不過是在艱難的環境里怎樣更好的生存，這使得她挖空心思琢磨的不是理家，不是教子，而是怎么揣摩上位者的心思，獲得上位者的喜愛，這成為她個人素養里很重要的一環。

2.王夫人與趙姨娘的外貌與性格

王夫人的外貌在《紅樓夢》中沒有直接的描寫，但想來是很好看的，因為她的子女——，賈珠、賈元春、賈寶玉在容貌上都是非常出色的。但是從性格上來看，王夫人年輕時應該是強勢的，不然劉姥姥在進大觀園時也不會說“先時的王二小姐很是爽利”，后來上了年紀之后，王夫人在賈府中日日禮佛，在府中開宴時連笑話也不會說，整個人顯得非常木訥，這里面顯然是有著她的教養要求下的端莊，但也未嘗沒有王夫人因為賈珠的早逝，賈元春的入宮，而對賈政產生的怨恨，而這種強勢也好，端莊也好，都不是賈政所喜歡的，她自己也選擇了一種更對冷淡的方式與賈政相處。

反觀趙姨娘，她與王夫人相比更年輕，長得也不差，要不然處于花團錦簇中的賈政也不會相中她為姨娘，她的女兒探春也是容貌出眾的;再者趙姨娘雖然是奴仆出身沒受過教育，但她也就沒那么多的“規矩”，更能以一個女人的純粹姿態來面對賈政，性格更加的鮮活，她吵鬧，沒分寸，不會說話，但是她直接、簡單，她知道賈政的性格與好惡，她讓賈政覺得能一眼看穿，與她相處不費心。

通過對王夫人與趙姨娘的簡單比較，我們便可以看出古代貴族男子在選妻選妾上迥然不同的標準與考量，妻與妾在實際的婚姻生活中的定位也是完全不同的，妻子更主要的是一種“面子”，要有與自己相匹配的出身與地位，能對外交際;而妾更多的偏重于“里子”，不需要多高貴的家世地位，反而更多的從外貌、性情方面考量，以能讓自己舒心為標準。這也就決定了王夫人與趙姨娘這兩種多么不同的人，也需要在一個屋檐下相對。

二.王夫人與趙姨娘日常相處的境況

王夫人與趙姨娘的相處絕對說不上好，但她們也不是時時都劍拔弩張。貫穿她們在漫長的相對中的，其實是兩個字：忍與爭。這兩個字是相對的，代表了她們面對不同事件時的不同態度，有的要忍，有的要爭。我們一一來看一下。

1.王夫人與趙姨娘的忍

王夫人與趙姨娘的“忍”是統一的，她們的忍，都是在跟自己相關的事情上“忍”。王夫人與賈政的關系可以看出是很淡薄的，夫妻二人相處并不多，在一起也只是論事，并沒有多少話說。王夫人平常就是禮佛，不大理外事，對賈政一次次去趙姨娘處也是不管不問的，這是她的一種退讓，是她對自己處境的忍耐，她對于自己與賈政的關系，已經沒有所求了，有一種心灰意冷在里面，不去爭也不去要。

趙姨娘在賈府里要忍受來自各方的，包括丫鬟、戲子甚至是自己女兒的嘲笑、奚落，也需要在賈政與王夫人門外像個下人一樣打簾，在經濟上也并不寬裕，這些趙姨娘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最多不過當時鬧鬧，最后都接受了。這種處境絕對說不上是好，但顯然趙姨娘并沒有向賈政告狀，這也是她的“忍”。

2.王夫人與趙姨娘的爭

王夫人與趙姨娘的“爭”也是統一的，她們的爭，都是在跟自己親生子女相關的事情上“爭”。王夫人不管是現在的利益待遇，還是將來的地位繼承，都是絕不允許讓賈環越過賈寶玉與賈蘭的，她不嚴防趙姨娘，因為她終究只能是個小妾，但是她嚴防賈環，不允許賈環實際威脅到自己的兒子、孫子。

而趙姨娘呢，她拼盡全力，甘冒風險，不放過一絲機會，要害的人也是賈寶玉，不是王夫人。她把仇恨的種子種進賈環的心里，針對的人也是賈寶玉而不是王夫人。因為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害了王夫人也成全不了自己，她最看重的是賈環，她要爭也是為賈環爭，兒子是自己后半輩子最大的希望與依靠，她最重要的爭，不是自己與王夫人爭，而是讓賈環勝過賈寶玉。

王夫人與趙姨娘的這種忍與爭，可以說是《紅樓夢》或者說實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度的封建社會中，很典型的妻妾相處。王夫人與趙姨娘雖然都仇恨對方，但她們的相處卻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各自堅守著底線“忍”，也各自用手段去“爭”。不太和諧但也不算出格，有妥協，有爭鬧，有打壓，有退讓。

三.造成此種局面的原因

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出，王夫人作為“四大家族”中的小姐，被選中與賈政聯姻后，面對丈夫的小妾趙姨娘，并沒有高高在上的完勝的氣勢，甚至在一些方面還是退讓的，這看似很難讓人理解。但是，我們進行深入的分析之后，對這種局面的形成，起碼可以找到幾下這個原因：

1.丈夫賈政的態度

《紅樓夢》中賈政一出場，已經是50來歲的中年人形象了，迂腐、固執、嚴厲，但是在書中也有清晰的描述，賈政年輕時也是個“詩酒放誕之人”，在他的性格里，想必也有很多跳出“規矩”之外的地方。而王夫人作為貴族官員家的小姐，從小受到的是最合乎“規矩”的婦德式教育，循規蹈矩，處處嚴謹，這與賈政本人的性格并不相投，再說二人的婚姻，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四大家族”利益紐帶的捆綁延續，彼此之間并沒有選擇，也很難說情投意合。因此，賈政對王夫人更多的也是以“規矩”相待，敬而不愛，沒有多少私人的情感在里面。

但趙姨娘就不同了，趙姨娘是賈府的家生子，一出生就在賈府，可以說是在賈政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賈政熟悉她，她也熟悉賈政，雖然是主仆，但是少年時累積起來的情誼，終究是比半路進來的王夫人深厚。趙姨娘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也更能熟知賈政的性格，了解他的好惡，更能夠拉下身段來投其所好，因此在書中幾處賈政在家過夜，都是歇在趙姨娘處，在幾個妻妾中，賈政是最喜歡她的。而丈夫是一個家庭的天，來自丈夫的寵愛，是一個女人非常大的底氣，這種底氣會讓趙姨娘在面對王夫人時不會一味唯唯諾諾，因為賈政，在心里是向著她的，而王夫人也確實會因為賈政私心里的偏向而退讓一二。

2.各自子女的影響

除了丈夫，在《紅樓夢》里，子女，特別是兒子，也是一個女人最大的依仗。王夫人長子賈珠早逝，女兒賈元春遠在皇宮，面前的兒子賈寶玉不喜讀書世務，很不得賈政歡心，而趙姨娘的一子一女，兒子賈環雖頑劣，但“在舉業一途上似高過寶玉”，這對于急需轉型，急切想在科舉上有所建樹的賈家來說，太重要了，女兒賈探春，亦是賈府所有女兒里面最拔尖的一個。而且這一兒一女，似乎對賈政更為親近，比起賈寶玉見賈政“就如老鼠見了貓兒”，賈環會主動與父親說話，賈探春也與父親猜謎互動，可見，賈政對趙姨娘的寵愛也惠及了她的子女，同時對子女的重視，也反饋到他們的母親身上。因而趙姨娘的底氣，除了賈政的寵愛，也來自于這一兒一女，最大的對比就是跟她地位相等的周姨娘，因為沒有子嗣，在賈家直如一個隱形人一般。

3.社會制度、環境的要求

不管是王夫人還是趙姨娘，不管是為妻還是為妾，在她們的時代，作為一個女人在心里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丈夫是最重要的，一切要以丈夫為主。王夫人作為妻子要賢惠，要大度，不能嫉妒，甚至要主動為丈夫物色小妾，否則便是“妒婦”;趙姨娘作為小妾，自小在賈府里就見慣了男人的三妻四妾，從心底里便接受了這種半主半奴的身份狀態與生存模式。封建倫理道德束縛著她們的言行，埋沒著她們的天性，在整個這樣的大環境和世俗要求下，她們都活成了規則里的人。

也正是由于這幾個原因，王夫人與趙姨娘，在賈府中也只能按照既有的規則與慣性，各自過著都并不如意的日子。

四.總結

通過上文，我們可以看到，王夫人與趙姨娘，雖然終其一生，對對方都是不喜甚至痛恨的，但她們身為丈夫的附屬，再不甘再不愿也無力掙脫對方，只能在一復一日的相對中彼此煎熬。她們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軌跡，只能困守在這樣的束縛中，在扭曲的不平等婚姻生活中，在壓抑、妥協、爭斗、撕咬中度過一生，從她們身上真實而慘烈的映射出腐朽的封建制度下女性悲劇的一生，讓人看到了封建社會對女性巨大的摧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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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黃任遠，四川建筑職業技術學院講師，主要從事大學語文及相關課程的教學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