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孫圣 徐盛華

今時流行一詞,美其名曰“吃貨”。何謂“吃貨”?大抵指對美食嗜好甚或情有獨鐘的人。不過,“吃貨”這名頭,倒也不是今時方才興起,若翻至古代篇章,卻也大有人在,而且,因為嗜好吃喝,古代吃貨們人生迭蕩起伏。
古人云:“食、色、性也。”現在我們也常說“民以食為天”,從古至今,享受美食,都是人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實,美食不僅是為了人們果腹而存在,更多的是在犒勞自己的辛苦,慰藉自己的靈魂。但也萬不可因為美食,而忽略了規矩,顧此失彼,就得不償失了。這不,歷史上就有一些官員甚至官至宰相,就因為吃相不雅觀而釀就了悲劇!
古語曰:民以食為天。此言不虛。雖然有名言說“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活著卻不是為了吃飯”,然而,無論如何,人生在世,吃喝可以說是第一位。
皇帝自然是吃貨。著名的三郎唐玄宗,喜歡用鹿血煎鹿腸吃,此菜名為“熱洛河”。唐玄宗的小老婆楊貴妃也是個鼎級吃貨,“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當時的物流系統因為一個美人的舌尖之欲而超負荷運行。有些皇帝比較重口味,例如有“小唐太宗”之稱的唐宣宗喜歡吃游牧部落的乳酪餅,美其名曰:“銀餅”。清朝的康熙皇帝是一位較有規模級的吃貨皇帝,是他發明了“千叟宴”,并開始大擺“滿漢全席”。康熙五十二年(1787年)、六十一年(1722年),康熙帝舉行了兩次大規模千叟宴。第一次吃席的彩棚從西直門一直延伸到暢春園,長達10 km。據說,清朝皇帝每頓飯要上108道珍饈名饌,即使皇太后慈禧每頓飯也要上108道菜,有人統計,慈禧每頓飯就需要耗費白銀100多兩。而慈禧每天要吃兩頓這樣的正餐,這樣算了下來,慈禧也算是頂級吃貨,她一天就要吃掉200多兩白銀,折合現在人民幣高達6萬元左右!
鑒于文章篇幅所限,重點說說吃貨官員的雞零狗碎。譬如,明朝權相嚴嵩就是其中一位。
嚴嵩的名聲,在歷史上大可三字概括:“糟透了”。盡管名聲糟糕,但嚴嵩相國對于美食追求,卻始終是孜孜不倦的。史料里有載,嚴嵩家中餐具,光筷子數不勝數,而且材質高檔,品味高端,金的、銀的、象牙的、玳瑁的、瑪瑙的、玉石的、烏木的、漆的等等,應有盡有,按現代話講就是:“若把嚴大人家用過的筷子連起來,可繞地球七圈”。每逢佳節,嚴嵩就會邀上一些社會名流,擺上一場豪門盛宴,然后請些文藝圈朋友對府中珍藏進行一番附庸的評點。
有意思的是,如嚴嵩這樣的,在古時各朝各代似乎總能遇見,比如,往前推些年月,北宋年間的權臣蔡京,也可堪稱極品。當然,史上對蔡京的評價,同樣糟糕。不過,他的“吃貨”之路,走的卻是豐富多姿。蔡京專屬的私家廚房里,光大廚就有數十人,至于服務小妹,更是不計其數,且有明確分工,有專門負責切蔥絲的、有專門負責滋潤食相的、有專門負責遞菜上茶的。但凡受邀參加蔡京府中飯局的,大多享受VIP至尊待遇,史料有載,某位與宴官員一頓饕餮后,回去在“微博”大發感嘆:“蔡相霸氣,光蟹黃饅頭就用錢一千三百貫”。至于蔡京自己的飲食,也頗為講究,由于偏愛鵪鶉羹,每食一碗,竟要殺鵪鶉數百只,一碗雞舌湯也要殺掉嫩雞上千只……。

再往前移,如此奢侈的“吃貨”,還有許多。譬如《晉書》就有記載,當時西晉有位高官,叫做王濟,也是一位響當當的“吃貨”。某次,當時的皇帝司馬炎來王濟家做客吃飯。皇帝來了,自然用心點,當然,這對于王濟,根本就不是問題。于是,滿滿一桌佳肴就奉上了,至于裝各色食點的器皿,也頗為考究,均是金雕玉砌。司馬炎本身對飲食也頗為講究,嘗過之后,大加贊賞,又以席間蒸肫瓦罐味道尤美,于是問道,此菜系何法蒸之?王濟呵呵一笑,道,這只是家常便飯,用人乳蒸的。可以看出,古代的“吃貨”大多是高官,他們飲食之法,大多奢侈無度。
常言道:上行而下效。皇帝和高官吃喝上奢侈無度,自然影響到下屬官員。譬如,魏晉大吃貨羅友就是其中一位。
《世說新語》記載,魏晉時,有位著名吃貨叫羅友。羅友小時候家庭條件不好,經常吃了上頓愁下頓,吃飽吃好就成了他一輩子的孜孜追求。
那時,大戶人家經常會在祠堂擺祭品祭祀祖先,祭祖儀式結束后,會把祭品分發給眾人。羅友打聽到哪家準備祭祖,就會趕過去打秋風。一次,因為去得太早,祠堂還沒開門,他就守在祠堂門口等。主人家出來迎神時看到他,就問:“小羅,這大清早的你候在這干嘛?”羅友大大方方地回道:“喔,我聽說你家祭祀,就想來討點好吃的,打打牙祭。”說完就往門后一站,耐心等到祭祀結束,上去就吃,吃飽一抹嘴,拍拍屁股就走人。碰上十里八鄉有辦紅白喜事的,羅友更是從無遺漏地主動出席,當然,以他的家庭條件沒有也不會隨禮的。
桓溫任荊州刺史時,羅友在他手下當從事。盡管生活水平有所提高,但羅友依然不改吃貨本色,逮著誰就在誰家蹭飯,一點都不嫌貧愛富。對于這點,桓溫看不過眼,就訓他說:“你個沒用的東西,整天到處騙吃騙喝。想吃白食咋不來找我?”羅友挺有性格,一翻白眼傲嬌地說:“嗯哼,找你蹭飯吃?那還不得吃了今天愁明天。”桓溫大笑,也不計較他的冒犯。
一次,桓溫擺宴為車騎將軍王洽送行。按照羅友的官職級別,本來沒資格參加此類飯局,但羅友不請自來,說有要事要向桓溫匯報。桓溫就讓人給他安排座位,邊吃邊聊。羅友一屁股坐下后,兩耳不聞身邊事,一心只滿足味蕾,旁若無人地揮箸如飛,大享饕餮盛宴。酒足飯飽后,羅友正準備閃人,桓溫一眼瞧見了,就招呼他:“哎哎,羅從事。”羅友停步,一臉迷惑:“嘛事?”桓溫一臉郁悶地說:“是你嘛事才對,剛才不是你火急火燎地說找我匯報工作嗎,怎么還沒說就要走了?”
當眾被領導拆穿謊言,按說也夠尷尬的了,但吃貨的世界,遠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理解的。就看羅友臉不紅心不跳,摩挲摩挲撐得滾圓的肚子,沖著桓溫一拱手,很老實地說:“我聽說白羊肉味美無比,但這輩子還從沒有吃過。這不,聽說領導給王將軍設宴餞行,席上有傳說中的白羊肉,就特地過來嘗嘗是嘛味的咯。其實我沒啥事,現在我已吃飽,就先告辭了。各位慢用。”說完,溜溜達達就走了。羅友為了混吃混喝臉皮真夠厚的,桓溫也拿他沒辦法,一笑了之。
魏晉時期,名人雅士燦若群星,然而能入圍《世說新語》揚名后世的并不算多。作為名不見正史的小人物,羅友竟以“吃”而占據“任誕”篇的兩個詞條,也算為吃貨們“長臉”了。
因為官場吃喝成風,導致一些官員吃喝上口味變得刁鉆古怪。在唐德宗貞元年間,有個將軍,史上沒有記載他的尊姓大名,但記載了他吃貨的行徑。這位將軍以美食家的眼光看待天下萬物,他認為,天下沒有什么東西是不可以吃的,“每說無物不堪吃”。他自己開飯館膳堂,什么都可以用來做菜。烹飪原料多元化的程度,足以讓人咋舌:居然能將馬鞍下面的舊墊子,還有用過的箭壺,修理一番,加工一番,放到廚房里倒騰一番居然成了美食,還挺可口的,“修理食之,其味甚佳”。據說馬鞍墊子在那時叫“障泥”,還有箭壺,都是熊皮和鹿皮做的,味道想必比明膠味道還好。這是來自《酉陽雜俎》的美食案例,絕非筆者的杜撰。
古人云:“食、色、性也。”現在我們也常說“民以食為天”,從古至今,享受美食,都是人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其實,美食不僅是為了人們果腹而存在,更多的是在犒勞自己的辛苦,慰藉自己的靈魂。但也萬不可因為美食,而忽略了規矩,顧此失彼,就得不償失了。這不,歷史上就有一些官員甚至官至宰相,就因為吃相不雅觀而釀就了悲劇!
讓我們來到公元8世紀70年代的長安城,五鼓時分,即拂曉4點左右,唐朝的天空還連蒙蒙亮都說不上,街道上冷空氣彌漫,國相劉晏的車駕就上街了,在唐朝做中央干部不容易,4點就洗刷結束,去朝廷值班了。估計這位宰相大人還有點睡眼朦朧,味覺卻不朦朧,什么香味?是街道邊的餅店飄出來的香味,那種餅,叫胡餅,西域傳過來的,且聞那香味,“勢氣騰輝”,熱騰騰,香噴噴。
就這樣,堂堂內閣總理被街邊的胡餅吸住了,哈喇子飛流直下三千尺,遙見胡餅在前邊。自己是朝廷大官吏,不好意思下車去買,唐朝那時代官吏平民有別,不可能像奧巴馬總統那樣親自去打包買廣東美食,也不可能像日本首相安倍隨隨便便到街頭去吃日本料理或日本魚翅……于是,這位宰相大人便吩咐生活秘書下車去買了幾個,剛剛出烤爐的餅,炙手可熱,就跟劉國相當時的權勢一樣,劉晏不敢裸手拿,就用袖子包起來,就著啃,也不顧大唐中央干部的面子,帶著滿嘴滿臉的餅渣,樂呵呵地對一起等著去上朝的同事們說:“美不可言,美不可言。”
到底這胡餅怎么個好吃法,讓堂堂國相不顧臉面而被人視為“吃相難看”呢?翻閱《唐語林》,有豪華版胡餅的生動記載,請吃貨們務必忍住口水,看下面的記錄。用羊肉500 g,一層一層鋪在和好的麥粉當中,“隔中以椒、豉”,就是在餅的隔層中夾放椒和豆豉,“潤以酥”,用酥油澆灌整個巨無霸餅,然后放入火爐中烤,烤到五成熟的時候就取出來吃。麥香、羊肉香、酥油香、椒香和豆豉香,香味噴薄而出,滿街生香,人們的味蕾無不為之傾倒,其誘惑和魅力強大得連一代國相也招架不住……
這則美食故事來自唐朝韋絢寫的一部談話記錄《劉賓客嘉話錄》,據說這些故事情節可是唐朝大詩人劉禹錫親筆記錄的。劉禹錫也是有身份的人,應該是可信的。而且從人之初,性本“饞”的天性去推測,應該八九不離十。
然而,過了美食癮之后,堂堂國相轉而心驚膽顫起來。為什么?因為,在唐朝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朝廷對公務員風紀要求較嚴格,不能混同于一般老百姓,官員不可以在街頭鬧市隨便入市就餐,更不能隨便到街邊買零食。因此,堂堂國相不但不顧大唐中央干部的面子街頭隨便買酥餅,還帶著滿嘴滿臉的餅渣和油膩大快朵頤,這成何體統!于是乎,劉國相便害怕被人告發,整天膽顫心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所幸劉國相夾著尾巴做人沒有被人告發,只是再也不敢隨便到街頭購買香餅特別是在街頭大嚼特嚼美味佳肴了。因為按照唐朝的律例,官員的風紀儀表要求頗嚴,稍不留神,被人告發,輕則降級免掉官職,重則坐牢甚至殺頭。
(未完待續)